第一百一十一章 學堂（三）
楊夫子站在台前依次點名，不多時，在場所有人的簽子都已經抽完了。
而沈風絮是十二。
既已抽取完畢，楊夫子便道：“你們按著抽簽的順序來挑選座位吧。”
新月學堂裏一共有二十張桌子，左右兩組，每組十張，皆是兩兩一排，前後共五排。
九公主本是十九，但因著趙晚秋與她換了簽子，故而第一個挑選座位的是九公主，她毫不猶豫地挑選了最後一排最靠邊的位置。
若是論起最好的位置，自然是第一排第二排，再不濟第三排也行，偏九公主一個都不選，而是選了最後一排。無他，隻因這個位置，離夫子最遠，若是上課分神，或偶爾貪睡，有前麵四排的學生作遮擋，可是個極佳的位置。
可見，九公主入學，本不是為著讀書。
楊夫子不禁暗暗蹙眉，可話已經在口中了，最後卻仍是一句話都沒有說，畢竟天家公主，恣意任性些也是有的。
下一位是許閣老的孫女許初敏，她抽了二，此時輪到她挑選，在稍稍躊躇了片刻後，許初敏便挑選了第一排中間的位置。
她本也想選在九公主身側，隻是難免會被旁人認為是在刻意討好九公主，今日入學前，家中父母也曾殷殷叮囑，若是能與九公主交好，自然是最好不過。
但若是直接這麽湊上去，未免有些刻意了。
許初敏後，又接連許多人選了位置。
及到了沈玉嘉，她便挑了一個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而沈風絮也自然而然的選了沈玉嘉邊上，兩人一同坐在第三排。
約莫半刻鍾之後，所有人的位置皆已經安排好了。
因著沈玉香不得入學，新月學堂裏隻有十九人，但又兩兩一排，自然有人落了單，而那個人，正是顧向寧。
可顧向寧卻並不在意，獨自一人坐在了最後一排，自始至終，一句話也不說，仿佛被束之高閣的人偶似的，無喜無悲。
座位既已安排完畢，楊夫子便又道：“書院設有六藝，為禮、樂、射、禦、書、數，其中書、數為必學課程，餘下的四門，你們隻需挑選兩門即可，此後每月書院都有一次考核，所考核的內容，便是當月所學的內容。”
六藝，為禮、樂、射、禦、書、數這六門，分別是禮儀、樂理、射箭、禦車、詩書、算數。
這些事情，在場貴女基本都已經知道了，在來之前，也大多都已經準備好了今日報名的課程。
忽有少女舉了手。
楊夫子抬眸看向她，問：“李姑娘，你有什麽事？”
舉手之人是李將軍的長女李青如，她麵容清秀，眉宇飛揚，看上去十分颯然，隻是此刻頗有幾分不好意思，道：“楊夫子，我算數一向不好，能不能不選算學，挑選其他三門？”
李青如出身將門，自幼跟隨家中兄長習武，與其餘嬌柔少女不同，隻是在書、數一道上無甚天分，單論詩書已十分勉強，更遑論還有一門算學，著實是為難她了。
楊夫子卻搖了搖頭：“詩書與算學都是書院中必學的課程，這是白鹿書院的規定，我也不能更改。”
李青如本也不抱多大的希望，聞言，隻好收回了手，長歎一口氣：“那好吧，往後每月的考核裏，諸位姐妹可不必怕了，算學這門可有我墊底呢。”
一句話，惹得其他少女紛紛掩口而笑。
也有少女插了一句：“青如姑娘可不要妄自菲薄，你雖算學不精，但若是論起射箭武藝，新月學堂裏可是無出其右呢。”
楊夫子點點頭，道：“你們各有所長，便各自挑選感興趣的吧，選好的人，便舉手報名，我一一登記。”
少女們便紛紛舉手報名。
沈玉嘉輕輕扯了扯沈風絮的衣角，低聲問：“六妹，我打算選禮樂書數這四門，你呢？”
“樂射書數。”沈風絮笑容淺淡。
“啊……”沈玉嘉不由吃了一驚，問，“六妹，你要選騎射這一門？”
沈風絮點點頭，道：“是。”
大多少女都如沈玉嘉一般選了禮樂書數，畢竟，諸位貴女都是大家閨秀，這幾門是最擅長也是最需要學習的。
“可惜我對射箭一竅不通，不能同六妹一起去了。”沈玉嘉輕輕歎了一口氣。
在新月學堂裏，唯有沈風絮與她是自幼相識，即便兩人的關係談不上多麽密切，但同是東寧伯府裏的姐妹，她自然願意與沈風絮一同了，隻是於射箭一門，她委實是不感興趣，也並不擅長。
恰此時，楊夫子的視線向沈風絮投了過來：“風絮姑娘，你報名哪幾門？”
沈風絮站起身來，道：“回夫子，是樂射書數這四門。”
話音落下，便引起一片驚疑聲。
胡嫻之忽地嗤笑一聲：“真是粗鄙，哪個名門閨秀會不學禮儀而報名騎射？”
沈風絮尚未開口，李青如便瞥了過去，她道：“騎射怎麽了？我也要報名騎射，夫子，我報禮射書數。”
她出身將門，自幼學的是武藝騎射，並不精於詩書一道，可大洛朝文風興盛，各個世家的姑娘都自幼讀書，少有與她相同的姑娘，她不免稍有落寞，此刻見沈風絮也報了騎射一門，自然眼前一亮。
此前在入學考試時，胡嫻之便與沈風絮結下了梁子，自然處處譏諷沈風絮，偏李青如出言幫襯她，胡嫻之便冷哼一聲：“騎射如此粗魯，正經的名門淑秀，哪裏有人報名騎射的？”
“騎射也是書院開設的課程，怎麽，嫻之姑娘是對開設課程的夫子有意見麽？”沈風絮微微一笑，“嫻之姑娘若有意見，不如現下去禦書樓，問問季山長的意見？”
一句話，將胡嫻之給嗆住了。
楊夫子本想開口，可轉念一想，那一日沈風絮在禦書樓中，麵對徐夫子的指責而臨危不亂，反而口若懸河，舌燦蓮花，麵對眼前場麵，自然是手到擒來，便也不出聲了。
李青如轉頭看向沈風絮，露出笑容來：“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