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弦斷（五）
“胡府裏才沒有什麽繡娘——”
胡蕙之的視線順著沈風絮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頓時麵色一變。餘下的話，又吞咽了回去，麵色變的異常難看。
胡府顯赫，來往自然不會有繡娘，即便有，也絕不是在胡蕙之的小院裏，何況扶雲鳳尾一向是被胡蕙之妥貼的放在自己的臥房中，是絕不可能被繡娘所接觸到的。
可……
眼下扶雲鳳尾上，分明沾染些許染料。
顯然，是有旁人碰過扶雲鳳尾，而這種東西，在沈白棠與沈風絮身上，也是絕不會有的，那麽……
此時，沈風絮站的離胡蕙之極近，她便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靠近胡蕙之，聲音壓得稍低一些，道：“蕙之姑娘，你仔細想想，無緣無故，我與二姐為何要毀壞你的扶雲鳳尾，二姐的確是被人撞了，汙了衣衫，所以才去客房更衣，你當然可以不信我的話，但是，你若是真將此事鬧到了皇後娘娘那裏，便是遂了旁人的意，想必蕙之姑娘也不願意被旁人擺布吧。”
胡蕙之冷冷地看向沈風絮，但沈風絮麵上是淺淡柔和的笑容，目光也十分清明坦誠，她便又偏過了頭去。
她是相信並非沈白棠與沈風絮毀了她的扶雲鳳尾。
但是，若是能借著這個事情給沈白棠與沈風絮定罪，也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可唯一讓她覺得心中陰鬱難言的，便是此事十有是旁人一手策劃出來的，她胡蕙之可不想被人利用，即便要整治沈風絮，也要是出自她自己的意願，而並非旁人的擺布。
恰此時，一向沉靜如水默不作聲的顧向寧站了起來，她道：“我願意為風絮姑娘作證，當時風絮姑娘與我在涼亭裏閑談了半刻鍾的時間，之後便去了花廳裏，根本沒有時間去毀壞蕙之姑娘的扶雲鳳尾。”
聞言，沈風絮對顧向寧報以一個溫和微笑。
而顧次輔與顧夫人卻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顧向寧什麽時候會主動起身說話了？
胡蕙之冷哼了一聲。
她也陷入了沉思，不知道眼下是該繼續咬定沈白棠與沈風絮，還是另尋毀壞扶雲鳳尾之人。
“蕙之姑娘就不想知道，是什麽人在利用你嗎？”沈風絮壓低了聲音，在胡蕙之耳畔道，“此人一則讓你無法在傅公子麵前撫琴，二則挑起事端，打著一箭雙雕的主意，蕙之姑娘即便要為我定罪，難道就不好奇，做這一切的，究竟是什麽人嗎？”
沈風絮知道，在幕後做這一切的人是沈玉樓，但她並不能自己說出來，若是說出來，憑胡蕙之與沈玉樓的交情，興許就不查了，便直接鬧到皇後那裏去了。
胡蕙之眸光閃爍，在短暫的遲疑後，便揚聲道：“白棠姑娘既說有婢子撞了她，但又不是顧府上的婢子，想來定是在場其他人帶來的婢子了，先讓白棠姑娘一一查過吧。”
此言一出，哪怕是明承也著實有些意外了，而素來與胡蕙之交好的六公主不禁微微揚眉，轉而看向沈風絮，露出好奇之色。
她方才可是見著了，沈風絮低聲在胡蕙之身邊說了幾句話，便讓胡蕙之瞬間改了主意。
六公主自然大為好奇，沈風絮究竟在胡蕙之耳邊說了些什麽。
沈白棠眉梢微微蹙起。
胡蕙之前後變化之快，著實令她意外。
而沈玉樓明豔動人的麵龐上，也浮現了一絲疑惑。
……
可就在此時，便有一人悠閑地道：“不必了，白棠姑娘說的那名婢子麽——我已經找到了。”
話音剛落，便見有一身黑衣身形清瘦，麵上還帶著麵紗的男子走了進來，拽著一個婢子，一把將她扔進了場中。
這身打扮，自然是明疏身邊的折鋒無疑了。
而方才說話的人，便是寧王世子明疏了。
沈白棠抬眼看見了那名被扔進來的婢子，頓時目光一凝，道：“就是她撞了我！”
這名婢子撞了她，她此前不願意追究，卻不想旁人是存了害她的心思，於是她的目光更冷了幾分。
胡蕙之微微擰眉，轉頭看向那名婢子：“所以，這婢子是誰家的呢？”
場間寂寂無聲，無人應答。
而沈玉樓的麵色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沉了下來，雖看著不動聲色，但眸子裏仿佛暗藏幽深如墨的夜色，視線便落在了沈風絮身上。
此前藏鉤時，寧王世子便仿佛對沈風絮有些與眾不同，眼下更是為了她命人將婢子抓來，替她解圍，這是為了什麽？且若是再往前追溯，沈風絮生辰時，寧王府還送來的賀禮……
可沈風絮分明也沒去過什麽地方，分明也沒有與寧王世子私下裏接觸過。
片刻寂靜後，明承抬眸看向明疏，問：“堂弟不是向來最怕麻煩嗎？今日怎麽倒是不怕了？”
明疏笑容悠閑而又輕鬆：“我不過是過來看各位世家公子姑娘表演才藝罷了，眼下事情鬧成這樣，我還看個什麽勁？趕緊把事情解決了，我也好看諸位的表演呀，太子殿下，你說是不是？”
都這種時候了，竟還想著表演才藝。
可明承隻是一笑。
明疏說罷，轉而看向沈風絮，眸子微微一眯，道：“方才姑娘不肯表演才藝，現在我為姑娘解圍，姑娘就算為了給我個麵子，也多少表演一下吧？”
沈風絮：“……？”
是怎麽著了？寧王府上是沒有歌女還是舞娘，非要看她表演才藝？
但當著眾人的麵，沈風絮還是微行一禮，溫軟地道：“自然，隻是今日酒醉，實在是不宜表演了，日後若有機會，在表演給寧王世子看吧。”
明疏倒也不追究這些，側頭看向那名婢子，道：“你還不快點實話實話，你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到底都做了些什麽，一一答來吧。”
那婢子看向明疏的表情裏透著幾分恐懼之色，忙不迭地答道：“是沈玉樓！是東寧伯府的大姑娘指使我去的！”
一句話，瞬間讓整個花廳裏的人，麵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