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世子
回憶戛然而止。
玉錦閣內,沈玉樓正安撫著薑擬月:“表姐莫要氣了,他們有眼無珠便也罷了,表姐何至於為他們生氣。”
沈玉樓的聲音清涼溫潤,便如盛夏時節的一泓清泉,宜人又舒心,不過寥寥幾句話,便熄滅了薑擬月的怒火。
薑擬月冷哼一聲,斜睨那夥計一眼:“玉樓既然這麽說了,我也不同你們計較。”
夥計如蒙大赦,立即拜謝:“多謝姑娘大度,不計較小人的過失。”
“罷了,我也沒有閑心在這裏,玉樓,陪我出去吧。”
“表姐還想去哪裏散心?”
兩人說著,便起身要向外而去,可剛一轉身,便看見了沈風絮等人。
薑擬月本就心中不悅,在視線落在沈白棠的刹那,頓時又生了三分怒火,道:“真是晦氣!去哪都不順心!”
沈白棠一向直言不諱:“表姐既然去哪都不順心,可見是表姐自己晦氣了。”
“你——!”薑擬月頓時色變。
薑擬月的怒火來源於白鹿書院的上一次考核。
她一向不喜詩文,奈何考核中通篇都是些令人頭昏腦脹的詩句,她用蠅頭小字在紙條上寫下答案,攜著紙條前去考核。
卻偏偏被沈白棠見到了。
沈白棠素來正直,見此情狀,竟上告給了夫子。
害得她不僅考核未過,還將詩文罰抄了三十遍。
故而今日她才與沈玉樓出來散心,卻不想又遇見了沈白棠,著實令人心中不快。
沈風絮拉過沈白棠,悄然道:“怪不得大姐常同我說表姐嬌縱無禮,我以前還不信,現在一看,果然不假呢。”
沈風絮是故意壓低了聲音不假,但玉錦閣隻有她們寥寥幾人,又極是空曠,這一句話自是半個字不落地進了薑擬月的耳朵裏。
沈玉樓也陡然色變。
她何曾說過這樣的話?
可她還來不及安撫薑擬月,便聽見薑擬月氣極反笑:“好啊!不愧是姐妹,果然如出一轍,都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你們才是親姐妹,我這個表姐就不在這裏妨礙你們了!”
說罷,便甩袖奪門而去。
她們幾人同出東寧伯府,薑擬月又正在氣頭上,自是無暇分辨沈風絮話中真偽了。
沈玉樓隻看了沈風絮一眼,目光中意味深長,便忙出去追上薑擬月。
望著沈玉樓出去的背影,沈白棠不禁無奈搖頭:“這下大姐怕是解釋不清了。”
“無妨。”沈風絮笑容溫軟,“大姐一向口齒伶俐,想必定能安撫好擬月表姐。”
“罷了,我們也走吧。”
出了玉錦閣後,已經午間,三人便去了白雀巷子裏的味香樓。
三人皆容色昳麗,一路同行,無論走到何處都是眾人焦點,方一踏進味香樓,小二便上前將三人請入二樓雅間。
雅間甚是清靜,從竹簾半卷的窗向外望去,可見半城繁華,而若是拉上竹簾,雅間裏又將是另一番天地。
不多時,便有精致菜肴端上,三人關係親密,自然也不講究什麽食不言的規矩,便一邊用膳一邊閑談說笑。
“你還有三個月就滿十二歲了,可要為今年秋闈入學做些準備了。”沈白棠溫聲道。
京中權貴子女大多就讀與白鹿書院,且大洛一向文風興盛,以文為榮,若是不過書院考核,怕是要成為整個京中的笑柄。
“那是自然。”沈風絮含笑點頭。
白鹿書院的入學考核並不難,何況,她如今並非十一歲稚齡少女,豈能連這點考核都不過?
“六姐要是入學,是不是就不能常來看敏兒了……?”沈玉敏咬了咬唇,“敏兒也想和六姐一起去書院。”
因著二夫人有命,沈玉敏一人獨居香梅院,而蘇姨娘隻有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才有資格見上沈玉敏一麵,如今蘇姨娘不在身邊,隻有沈風絮陪伴照顧她,她自是想多待在沈風絮身邊。
沈風絮摸了摸沈玉敏的頭,道:“放心就是,我即便入了書院,也會常看望敏兒的。”
聞言,沈玉敏麵上露出一個清甜笑容:“嗯。”
自大病過後,沈玉敏已不再如往常那般癡傻嬌憨,甚是沉靜聰慧,令人喜愛。
沈白棠以往雖不與沈玉敏親近,但眼下沈風絮喜歡她,她愛屋及烏,自然也笑道:“二姐也會與風絮一同看敏兒的。”
正說著,忽聽見隔壁雅間有驚呼聲傳來。
“樓下的那位莫非是傅大公子傅雲生?”
沈風絮不禁偏頭望去,視線順著窗,落在味香樓的大堂中。
隻一刹那,沈風絮的視線稍稍有些凝固。
沈白棠也順著望了出去,隻見有兩位錦衣公子並肩而行,立於大堂中,隻一出現,便頓時吸引了味香樓中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一人膚如凝脂,長身玉立,五官精致細膩,看上去雖身形清瘦,卻比樓邊瓷瓶裏斜插的一枝杏花還要奪目,身上透著十足的文雅氣息。
自是風流難言。
因著沈風絮不常出門,沈白棠還以為沈風絮並不認得樓下是何許人也,便道:“那人是吏部尚書家的大公子傅雲生。”
沈風絮自然知道。
放眼整個京城,便沒有人不知道傅雲生的名字。
傅雲生自幼博學多才,滿腹經綸,可七步成詩,詩文古籍皆是信手拈來,年紀輕輕便名冠京華,可他卻不僅才華橫溢,容貌更是皎如九天清月,風華出塵,京中有無數少女傾心於他。
可沈風絮的視線並非是落在傅雲生的身上,而是在傅雲生身旁的那名男子。
他站在傅雲生身旁,似乎並不顯眼,可若仔細看去,他的容貌並不遜於傅雲生半分,同樣的風華無雙,隻是不露鋒芒罷了,仿佛閑雲野鶴一般,端的是風輕雲淡,與世無爭。
沈風絮不動聲色地收攏了一下衣袖。
這個人,她最是熟悉不過了!
他的名字,明疏。
他便是寧王世子,也是沈風絮前世的夫君。
沈風絮自是心緒難明,卻不想樓下的明疏忽而抬起頭,視線仿佛是隔著重重阻隔,正與沈風絮交接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