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局勢
“既是如此,母親又該如何處置我呢?”
沈風絮能感受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或幸災樂禍、或遲疑探究,卻無人為她出聲辯解,但她沒有任何畏怯,仍是溫和淺笑,望向大夫人。
旁人皆不能理解,為何沈風絮還能如此從容不迫。
大夫人不接話,而是轉頭看向老夫人,道:“這樣大的事情,理應將風絮送入家廟,但風絮到底是姐姐的孩子,兒媳實在舍不得責罰,還請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一直沒開過口。
自大夫人掌管內院後,老夫人從不過問府內事宜,府上事物皆由大夫人打理,也一向井井有條,但今日,她不得不開口了。
於是老夫人問了一句:“你沒有什麽要說的?”
“自然有,不過在此之前,風絮隻想問一句,若罪名屬實,該如何處置風絮?”沈風絮鎮定自若,十分坦然地道。
“理當送入家廟。”老夫人略有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不願相信沈風絮會做出這等事情,但眼下人證物證俱在,她也絕不可能偏袒沈風絮,否則以後東寧伯府又何來規矩可言。
“風絮知道了。”沈風絮隻是微微一笑,“但現下應該不能為風絮定罪吧?我的確命人外出抓藥,但誰知府上是否還有旁人也有西河柳呢?”
大夫人暗自冷笑。
她原還以為沈風絮這般安之若素,是有成竹在胸,勝券在握,卻不想隻是強弩之末,不過垂死掙紮罷了。
然,沈風絮依然站定原地,不急不緩地道:“何況,這些西河柳,風絮都送到了香梅院裏。”
“你送去香梅院做什麽?”老夫人眉頭一擰,問。
“敏兒病重,正需要這一味藥材,祖母若是不信,大夫也正好在此。”沈風絮說著,便問大夫,“我說的可否屬實?”
大夫點頭:“是……大約半月前,六姑娘命我為府上的小姑娘診治,小姑娘身患疹病,需要芫荽子、西河柳、紫浮萍等幾味藥草。”
大夫人麵色略微一變,有些猶疑不定地看著沈風絮。
沈玉香見此情狀,不免出聲質問:“府內又不是沒有大夫,何時需要六妹為那丫頭請醫了?再者,我怎麽從沒聽說過她病重的消息?”
“四姐莫非是覺得我與大夫串通說好了?”沈風絮偏了偏頭,“大夫說我抓藥可信,說我為敏兒請醫便不可信了?”
“若當真是她需要請醫,六妹方才又何必遮遮掩掩?難道不是因為心虛嗎?”
聞言,沈風絮麵露愁緒,似是十分為難:“這……”
“你但說無妨。”老夫人看著沈風絮,“你若清白,我也絕不會讓旁人汙蔑了你。”
沈風絮在片刻遲疑後,便跪在老夫人身前,道:“還請老夫人為敏兒做主!風絮並非遮掩,隻是事關敏兒性命,風絮不敢冒險。”
眾人皆是不解。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竟還牽扯到了二房?
二夫人麵色略有不虞,原本她還隻是作壁上觀,隻當是消遣看戲了,但眼下怎麽又和沈玉敏扯上了關係?她雖不喜沈玉敏,但到底是她二房的人。
隻聽沈風絮垂首道:“具體事宜,風絮一人講不清楚,還望祖母將敏兒身邊的徐奶娘喚來。”
老夫人便命芳竹前去香梅院。
不過片刻,芳竹便領著徐奶娘走了進來。
屋內氣氛冷凝,徐奶娘方一邁步進來,便有無數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令她背脊發涼。
“徐奶娘,如今當著祖母的麵,你大可以將那日敏兒病重的緣由說清楚,一切都有老夫人為敏兒做主。”沈風絮聲音溫軟,似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於是徐奶娘稍稍定了定神,便道:“還請老夫人為七姑娘做主!有人要謀害七姑娘!”
老夫人隻覺得心煩意亂。
眼下的事情尚未解決,怎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她雖有不耐,卻仍是問:“閑話少說,你隻說清楚,是何人要謀害七姑娘。”
“老奴也不知道,但老奴那日見的真切,有人在七姑娘的吃食裏下了東西,老奴本想提醒七姑娘,卻被大夫人吩咐去交代事情,及回來時,七姑娘已經病了,若非有六姑娘眷顧,七姑娘怕是有性命之憂。”
大夫人頓時斥責道:“你這刁奴,遇到這等事情,怎麽不早些同我說清楚?”
說清楚?
若當日徐奶娘如此說了,想來也活不到今日了。
老夫人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顯然是動怒了,往日裏東寧伯府風平浪靜,卻不想原來一直是暗潮洶湧,於是她冷冷問道:“她是二房的人,你喚她過去是要交代什麽?”
無論如何,自是大夫人這個當家的處理不周。
老夫人從未用過這種語氣同她說話,大夫人也是神色一凜,忙道:“那日玉敏身體不適,兒媳隻是有些擔憂,交代徐奶娘要好生照顧玉敏。”
“我作為玉敏的嫡母尚且沒有說些什麽,大嫂還倒是麵麵俱到。”二夫人落井下石地道,“與其關心玉敏,大嫂還是多關心關心二姑娘和六姑娘吧。”
局勢愈發複雜難言。
沈玉香卻無暇多想,她一心隻想為沈風絮定罪,於是道:“六妹未免自相矛盾了!你若是當真關心玉敏,怎麽不早些將事情說清楚?還是說,隻是為了利用此事來害我?”
沈風絮微微搖頭:“那時敏兒尚在病重,既然是有人一心謀害敏兒,我又如何敢大肆宣揚?豈非對敏兒不利?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了。”
合情合理。
徐奶娘適時出聲,搶地祈求道:“還清老夫人為七姑娘做主啊!七姑娘雖然與常人不同,可到底也是府上的正經主子,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人謀害!”
大夫人卻截口道:“如今已過去了半月,就算要調查,應也沒有證據了。”
“那可未必。”沈風絮淡淡一笑,“如今尚未調查,母親怎能說出這樣的話,若讓不知情的人聽去,還以為是母親苛待敏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