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診斷

  不過短短十幾日。


  聞言,沈風絮這才將手中毛筆放在筆擱上,道:“倒真不錯,給了你二十日,你卻隻用這麽短的時間就繡完了,看來當日果然是在推脫了。”


  “婢子不敢,隻是姑娘吩咐,自當盡心竭力。”采蓮將荷包取出,恭謹地放在辰砂處,繼而低下頭,模樣很是謙卑。


  沈風絮隻隨意地瞥了一眼荷包,荷包上的繡工參差不齊,便連料子都多少有些不同,定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恐怕也不隻是采荷,院中其餘人也多少幫著采蓮繡了一些。


  畢竟,采蓮與采荷同是融雪院裏的大丫頭,又是大夫人親自挑選而來的,在融雪院裏的地位僅次於丹砂與辰砂二人。加之辰砂素來沉默寡言又惜字如金,在旁人看來,自是不如采蓮更體麵些。


  沈風絮麵上笑容淺淡,問:“荷包是你一人繡的?”


  采蓮的頭更低了:“婢子不敢撒謊,荷包並非婢子一人所繡,實在是……婢子笨手笨腳的,遠不及其他人那般心靈手巧,又怕辜負了姑娘的一番心意,還望姑娘不要怪罪其他人。”


  采蓮素來為人乖巧,口齒伶俐又能說會道,前世,沈風絮對她頗有幾分看重,隻是如今看來,她心思活絡,又是大夫人送來的人,一直在兩邊來回,搖擺不定,絕不是可用之人。


  更何況……


  有許多事情,都是因著采蓮而起。


  不過,沈風絮並不會處置采蓮,也不會將她打發遠離,反而要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留著她給大夫人通風報信,最好是事無巨細,一一上報。


  若是處置采蓮,外人多少會有閑話,也會讓大夫人警惕,且,即便不是采蓮,也會有旁人在側,倒不如便留著,等待大夫人自投羅網。


  於是沈風絮麵上有些愁緒,道:“我本想著,你若是盡心盡力的完成,也該賞你些什麽,可你這般躲懶,倒是讓我有些為難了。”


  采蓮麵色稍稍一變,忙跪下:“是婢子的錯,還請姑娘恕罪,婢子也是一心為了姑娘,絕非躲懶偷閑。”


  “我又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又何來恕罪之說。”沈風絮隻是溫和一笑,“我也不想罰你,不過,這荷包你還是重新繡過吧,想來你繡工精巧,手法嫻熟,也實在是不需要那麽久的時間,便允你十五日,再繡二十個荷包來吧。”


  無異於晴天霹靂。


  采蓮麵色霎時蒼白:“姑娘……”


  二十天就已經足夠為難了,何況是十五天。


  沈風絮向來沉靜溫柔,對人和顏悅色,寬和馭下,從不隨意責罰旁人,即便是當真有了什麽過錯,沈風絮也都會輕輕揭過,不會過分苛責。


  可這段時日是怎麽了?

  “怎麽?是覺得十五日太長了?”


  沈風絮麵上笑容雖溫柔,可說出來的話卻令采蓮心下一寒。


  心念電轉間,采蓮低頭應聲:“婢子領命。”


  雖是如此恭謹聽話的應了,但她心中自是萬分怨懟。以往,她雖聽大夫人的話,可畢竟身處融雪院,一身榮辱與沈風絮息息相關,采蓮從不曾真正做些危害沈風絮的事情。


  她總是在大夫人與沈風絮之間權衡利弊。


  即便是婢子,她也比旁人風光體麵些。


  今日一事,卻讓她下定決心了。


  沈風絮既對她不仁,她不義又能如何?何況,沈風絮不過是府內一個不受寵愛的姑娘,而大夫人卻是東寧伯名正言順的妻子。投靠大夫人,自是要比依附沈風絮更明智。


  “好了,你下去吧。”


  “是。”


  見采蓮離去,辰砂不禁稍稍有些疑惑,隻是沈風絮已提筆臨帖,模樣認真,辰砂便低下頭緘默不語,一如往常。


  …………


  ……


  數日後,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沈風絮將沈白棠送至垂花門後,便前往雲鬆院請安。


  尚未走至雲鬆院內,迎麵就遇上了二夫人。


  於是沈風絮步伐稍緩,微微行禮:“風絮給二夫人請安。”


  作為二房沈彥平的正妻,二夫人素來自視甚高,對府中旁人不屑一顧,尤其厭惡各位姨娘庶女,而沈風絮雖是嫡女,但到底無生母在旁,在二夫人眼中,同樣不值一提。


  於是二夫人隻瞥了她一眼,隨意應了一聲,便頭也不回地向雲鬆院裏走去。


  盡管如此,沈風絮麵上始終是大方得體的微笑,並無任何不悅之色,見二夫人離去,才起身跟上,一並往雲鬆院裏去。


  及至屋中,其餘人也或多或少的都來了。


  沈風絮請安後便靜坐在一側。


  此時,仍有一位大夫在為老夫人請脈。


  老夫人身體雖然強健,但到底年紀大了,三五不時會有些不適,便有大夫日日前來雲鬆院,今日大約是老夫人起晚了,故而拖延至現在。


  大夫人便開口笑道:“李大夫醫術高明,有李大夫為老夫人請脈,我也放心多了。”


  “李大夫畢竟是特意請來府上照看老夫人的,哪有醫術不好的道理,老夫人的身體康健自是最要緊的。”二夫人也點頭附和。


  李大夫收回手,忙作揖:“夫人抬舉了。”


  請脈既畢,他提起藥箱,正準備出去。


  恰這時,一旁沈玉香忽然身子一傾,低吟了一聲,似乎有些站立不穩,一個趔趄,險些要摔倒在地上,於沈玉香身側的沈玉嘉便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四姐是怎麽了?”沈玉嘉扶著沈玉香,有些擔憂地問。


  大夫人也不禁站了起來。


  老夫人眉頭微微一蹙,道:“李大夫留步,先看看她是怎麽了。”


  李大夫原本已經半隻腳踏出院子了,聞聲再返還,將藥箱放下後,婢子彩芝將手帕放在沈玉香腕脈上,李大夫便伸手搭上,靜靜地把脈。


  等了片刻,他方收手,問道:“姑娘近日可有服用性涼之物?”


  沈風絮坐在原處,稍稍偏頭看著沈玉香,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隻是唇角不自覺地便翹起,頗有幾分看戲的意味。


  自玉佩碎裂一事後,老夫人對沈玉香便淡薄許多,雖沒有再舊事重提,但也不會太過寵溺,沈玉香自然不敢如以往那般嬌縱放肆。


  她自是對沈風絮惱恨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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