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極樂鳥
盛歡予最後的那句話，一直縈繞在鬱茉心頭。
她實在不明白，那句記得回宛城看看，是什麽意思。
回家這一路，鬱茉有些魂不守舍，望著車窗外神情帶著木然。
從鬱茉再回來時，厲衍之就覺得她不對勁，斂了眉，他一邊開車，雙眸的餘光卻是掃向鬱茉：“盛歡予找你，有什麽事？”
一直以來，鬱茉不願說的時，厲衍之也不強逼，可是見她這般，心下擔心的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遐思裏，聽得厲衍之的聲音，鬱茉像是被嚇了一跳，渾身一顫。
這時，厲衍之更是擔心起來：“若是有事，一定不能瞞著我。”
語氣裏有著許久沒有的強硬。
鬱茉側眸看他，並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點點頭。
可是，鬱茉擔心了好幾日，卻又不見有任何事發生，因盛歡予提到了宛城，鬱茉還特地每日都給沈宛撥去電話。
那邊，也一切都好。
心頭隱隱的擔憂，也隨之時間的過去，在鬱茉心頭一點點的消散。
已經是二月下旬，虞城漸漸浸染上嫩綠的顏色，溫暖的陽光下，萬物生長，有著無限生機。
隨著婚禮日子的臨近，鬱茉也愈加緊張。
但突然的，在準備著婚禮的節骨眼上，厲衍之竟要出差幾天。
當厲衍之跟鬱茉說起這事時，語氣裏有著歉疚和不舍。
近來，鬱茉的氣色越發不好，厲衍之原是打算帶她去醫院檢查。
平日裏，厲衍之陪伴鬱茉的時間就不多，如今卻也更加內疚。
聽了這個消息，鬱茉卻是沒有絲毫的不滿和怨懟，隨即她就站了起來，作勢就要上樓。
厲衍之見狀，趕忙問道：“你這是去哪兒？囡囡，我保證，我會盡快處理好工作的事，然後趕回來陪你。”
這一次出差，勢在必行。
轉頭，看著厲衍之緊張的模樣，鬱茉噗呲一聲笑了笑：“你這是幹什麽？緊張兮兮的，我又不跑。”
看鬱茉神色輕鬆，厲衍之提起的心才緩緩放下，隨即他問道：“既然你不生氣，那你這是……”
“你出門不帶行李啊？不是說明天走嗎？我得幫你把衣物準備好，不然明天怎麽走？”說著，鬱茉沒好氣地瞪了瞪他，接著轉身就上了樓。
可沒走幾步，鬱茉又停了下來：“醫院我自己去，婚紗我也可以自己去試，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點點滴滴地把我保護得滴水不漏。而且再有小半月，我就正式是你的妻子，你嗬護關愛我，我也得照顧體貼你。你不是跟奶奶說了嗎？咱們都是第一次，沒經驗，得互相幫助。”
鬱茉調皮地眨眨眼，滿是嬌俏地說著。
微微仰頭，厲衍之看著站在樓梯上，衝他笑得溫柔的鬱茉，心中就猶如被三月溫暖的陽光照亮，暖暖的。
他與鬱茉的婚禮，每過一秒，他都更期待一分。
厲衍之一早的飛機，鬱茉亦是早早起來，簡單地做了早餐，送他出門。
望著厲衍之，她自然心頭不舍。
站在門口，鬱茉悉心地為厲衍之係好領帶，手卻是抓住他的西服外套，舍不得撒手。
此刻，遠行的‘丈夫’與恩愛的‘妻子’兩人戀戀不舍的模樣，惹人豔羨。
厲衍之的手將鬱茉的腰攬住：“在家裏乖乖的，我很快就回來。”
說著，在鬱茉的額頭印上繾綣的一吻。
鬱茉的手緊緊拽著他的衣服，仰著頭眼裏已經泛了淚：“昨晚我說謊了，我舍不得你走。”
相愛的人，即便是分開一秒，也覺得漫長，更何況這好幾天的不能見麵。
“我答應你，我盡快回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想要灑脫你告訴你，在外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受投懷送抱的女人誘惑，我不要你時時刻刻想著我，空閑時想想我就好了。”鬱茉嗓音裏帶了哭腔，輕聲啜泣的她停了停，繼而又道：“可是我做不到，明明不想哭，但就是忍不住。”
“……那你跟我去？”抬手，拭去鬱茉眼角的淚，厲衍之心疼地說。
鬱茉不舍得他，他又怎麽舍得她？
可不得不說，近來的鬱茉卻也真是多愁善感了不少。
以往，他出差的次數也不少，但從來不會如今天這般纏人。
聽著厲衍之這麽說，鬱茉搖搖頭，強忍著鬆開了緊扣在他衣服上的手：“我不去耽誤你的工作，再說……你不在虞城，很多事情也需要我來做。待會兒，我也要出門去試婚紗。”
聽著婚紗二字，厲衍之眼前一亮。
“真想看你穿婚紗的模樣。”厲衍之感慨地說道。
破涕為笑，鬱茉仰頭望著他，眼裏滿是眷戀：“不能提前偷看，你隻能在婚禮那日看才行。”
“……好，那我等著那天。”
站在門口，鬱茉看著載著厲衍之的那輛車駛出院子，不由得，她的手輕輕地覆在了小腹上。
這一月，寧家傾覆，寧潯大婚……種種事情如洪水般襲來，鬱茉卻也都忘了，已經一個多月她都沒有……
這還是那一日清晨，突然湧起的惡心感令她驚愕，她才猛然想起這事。
並不篤定，鬱茉也想著給厲衍之一個驚喜。
“阿衍，也許你回來時，咱們就即將是三口之家了。”嘴角掛著溫婉的笑，鬱茉眸光柔和，散發著母性的慈愛。
去醫院前，按照約定的時間，鬱茉先去池白露的住處。
而這一次，當她走進，曾經令她驚豔的小屋時，卻是被驚了一下。
一樓從前滿屋的綠植盡數被搬走，而好似也是才搬走不久，地上散落的一些泥土，有些還帶著濕潤。
怎麽看，都覺得，這並不像搬家，而是……像倉皇逃走。
心下疑惑，鬱茉抬頭看了看樓上，小心地邁著步子上樓。
如之前一般，老舊的木質樓梯踩上去咯吱作響。
待鬱茉上樓上，室內一片空寂的模樣，亦是讓她心一沉。
厚重的窗簾被拉開，有陽光灑了進來。
手指間夾著一支正染著嫋嫋煙氣的香煙，穿著長到腳踝處的黑色大衣的池白露好似想將自己掩藏起來一般，靠在窗邊看著外麵的景象發愣。
雖然裹著大衣，可鬱茉隻看背影，仍是看出高挑的池白露較之以往，更纖瘦了一些。
且，她的腳邊，正放著一隻複古的行李箱。
如果剛才還隻是猜測，那現在的鬱茉就敢確定，池白露想要離開。
早已經聽到腳步聲的池白露沉默著將手指間的那支香煙抽完，隨著她吐出縹緲的白煙，輕輕的，她轉過頭來。
“池小姐要走？”見她轉身，鬱茉微微皺眉，問道。
長發披散，塗著腥紅口紅的唇綻放了魅惑的笑，池白露眉目清冷地回答：“有些厭倦虞城冰冷的寒冬，漫天的大雪。所以，我想去溫暖的地方看一看。”
“還回來嗎？”鬱茉又問道。
聽得這一問，池白露卻是一愣，好似不知該如何回答一般，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我不知道。”
“那確定要去哪裏嗎？”
“我也不知道。”
池白露嘴裏說得灑脫，但鬱茉仍是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一直以來，鬱茉看著池白露，始終不知該如何形容她。
而這一瞬，鬱茉卻是赫然明白。
曾經，鬱茉聽過一個關於無腳鳥的故事。
傳說，這是一種極樂鳥，任性肆意，它可以飛躍過蔓延的森林，高聳入雲的山，無垠的草原，無際的大海，可卻始終不得停下休憩。
且她唯一的落地，便是死去的一刻。
池白露就想傳說中的無腳鳥一般，她永遠都帶著孤寂的心與靈魂，好似永遠都不會停歇。
“對了，還沒恭喜你，不日後就該稱你為厲太太了，可惜……那時我就不在虞城了。”池白露說著，字裏行間有著一些惋惜：“我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能將我的作品展現得如此完美的人呢！”
“你的設計，我特別喜歡。”鬱茉一時找不出什麽詞來形容，隻得用自己的誠意，懇切地說。
看著鬱茉認真的模樣，池白露又是一愣，轉而揚眉笑了笑：“你的身材和氣質，我也很喜歡。對了，來看看我給你設計的婚紗，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緩緩地來到落地鏡前，池白露伸手扯下了一旁你遮掩著的那塊紅色布料。
嘩的一聲，布料落下，那件在燈光下璀璨耀目的婚紗頓時躍入眼前。
鬱茉甜美溫婉的模樣，卻是極為契合蕾絲的麵料，婚紗選用從法國和威尼斯進口的上層蕾絲麵料，且不時用一顆顆手工縫製上去的細碎鑽石點綴在蕾絲上花朵般的紋理上，隻要在光亮下，就璀璨熠熠……
望著眼前的婚紗，鬱茉眸子瞬時亮了起來，實在是太過漂亮了。
池白露看著她的神情，亦是帶著滿足的笑：“我的設計已經做好了，接下來我把我的心血，就交給你了。鬱茉，穿著這件婚紗許下婚誓，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說著，她便已經提起了行李箱。
“這就走了？就這麽……”鬱茉看著那小小的箱子，剛才驚豔的激動瞬時冷卻。
池白露笑笑：“這裏麵已經裝著我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