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我生君已老
虞城今年的雪來得很晚，可冷寒的天氣卻不輸下雪時。
報道說這幾日就會下雪，但陰了幾天，也不見一點兒雪沫。
站在窗邊，鬱茉看著陰鬱的天空不禁皺了皺眉。
陰冷的天，她還是如何也適應不來。
近來，莫南的事讓她傷了腦筋，他手機一直關機，根本不能聯係上，鬱茉原是按耐不住想要再去找找安娜，可這般的天氣別說吳媽，厲衍之也是不準她出門的。
找了本書，鬱茉倚靠在搖椅上，優哉遊哉地看著書。
‘樾上府’向來是安靜的，隻有吳媽和鬱茉在的偌大屋子裏顯得很安靜。
開著暖氣，屋裏可謂是溫暖如春。
裹在薄被裏，鬱茉慵懶地翻著書頁，書上寫著什麽，她其實並沒有看得太仔細。
心裏頭憋著事兒的她，這幾日做什麽也都沒什麽興趣。
暖人的溫熱裏，書本恰恰成了最催人入夢的良藥。
沒一會兒，鬱茉的雙眸就緩緩地合上，竟也是睡著了。
暖氣沁潤下，鬱茉的臉頰染上了嬌豔的緋色，她斜靠在椅背上，睡得甚為安然沉靜。
手捏著的書已經不知翻到了哪裏，竟是徑直掉在了地上。
當厲衍之回來時，見到的便是鬱茉這副模樣。
眉眼如畫，嬌柔嫵媚，如今的鬱茉已經逐漸褪去青澀，成了個嬌豔的美人兒。
厲衍之見過鬱茉小時候的照片，她那時也很美，雙眸澄清，單純調皮，不過那時的鬱茉，厲衍之也僅僅能從那照片上瞥見小小的一部分罷了。
想到這裏，厲衍之不禁又有些吃味。
竟是有人，先他一步看到了鬱茉的美，而且那人還正和鬱茉看起來很是般配。
一直以來，比鬱茉大了十歲就是他的一塊心病，這不但也許將來他還會早鬱茉一步離開，而且和鬱茉的交流有時也有些阻礙……
若是不知道有寧潯和鬱茉這一段過往，他也覺得年紀相差一些沒事，可自從他知道了寧潯，心頭就再也不能平靜。
在鬱茉心中，他和寧潯，該是何種位置？
想到這裏，厲衍之也覺得自己是否小肚雞腸了些，但他就是不自覺地想要知道鬱茉的想法。
看著鬱茉許久，一時心情有些焦躁，厲衍之匆忙地退到了屋外，點起了一支煙。
陰寒的天裏，掛得風都是刺骨的冰冷，但這卻是讓厲衍之能稍稍安定下來。
他微微仰起頭，忍不住默然歎息。
隻要一觸碰上感情的事兒，不，確切地說是因為鬱茉，他就覺得自己不再理智。
一支煙罷，厲衍之仍舊在外頭站了半晌，而後才渾身冰冷地進了屋。
這時，鬱茉依然睡得很熟。
索性，就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厲衍之翹起了二郎腿兒，手撐著頭，側頭靜靜地看著她。
這一看，厲衍之隻覺得如何看也看不過，時間也仿佛靜止了一般，他亦是不知道自己就這般傻乎乎地看了多久。
直到，睡得香甜的鬱茉終是皺皺眉，繼而慢慢地睜開了眼。
偏著頭的鬱茉，低吟一聲，在睜開眼的一瞬，就與厲衍之來了個四目相對。
才睡醒，鬱茉還有些睡眼惺忪，她咽了咽口水，抬手揉了揉眼睛，嗓音嬌嗔：“你回來了？”
嗯了一聲，厲衍之算是回答。
不過，他仍是牢牢地看著鬱茉，似乎是一秒也不忍將目光移開。
平日裏厲衍之也用過滿含愛意的眼神看著自己，可這一次鬱茉望向他，卻覺得今日他的眼神除了愛意，還夾雜了些什麽別的東西。
“怎麽了？一直傻愣愣地看著我。”鬱茉動了動，直起了腰。
厲衍之卻也隻是輕笑道：“囡囡長得這麽好看，我不得多看幾眼？”
他雖說語氣帶著調笑，但鬱茉始終覺得，他今日有些不同。
“是不是公司有什麽事兒？如果你想的話，可以跟我說說。”鬱茉想著，她和厲衍之現今正甜蜜著。他們一無別扭，二無爭吵，那能讓厲衍之心頭不爽利的，怕也就隻有工作的事兒。
聽著鬱茉的話，厲衍之並不答話。
頓時，鬱茉帶著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她衝厲衍之嬌俏地挑眉，然後道：“抱我到沙發上坐坐。”
寵溺一笑，厲衍之當然樂意地照辦。
伸手摟住厲衍之的脖子，鬱茉撒嬌般地窩在他的頸窩旁，柔聲在他耳邊說：“怎麽了？什麽事情惹你不高興了？”
相處了這麽久，彼此間的小情緒，都還是能分得清的。
鬱茉一邊問著，一邊伸出手摸摸厲衍之胡須有些紮手的下巴。
被鬱茉這樣的舉動給弄得哭笑不得，厲衍之抱著她，也索性不願將她放下，就如此抱著她，來到了窗邊。
“剛才看著你睡著的模樣，我不禁在想，囡囡你小時候該是什麽樣子？”嗅著鬱茉身上淡淡的馨香，厲衍之不由地說道。
小時候？
鬱茉聽得他說這話，也恍然一怔。
她不知道他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而且連她自己也要好好再回想一下，過去的自己是什麽樣的。
自從來了虞城後，她就鮮少地回憶過去。
艱難的生活不容許，也不該再去惦念過往的安逸。
也就在鬱茉還一時有些恍惚時，厲衍之又說道：“我記得前些日子，聽你提過你的奶奶和兒時一些事。那個時候其實我也就有這個想法，我很想知道囡囡過去是什麽樣的，那該是一段怎樣美好過往，卻竟是我從未參與過的。”
厲衍之這番話裏，語氣帶了些遺憾。
抿抿唇，鬱茉也亦是隔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我的小時候……怕你如果見識了，會覺得心煩。”
想著自己小時候的劣跡斑斑，鬱茉就有些羞愧。
見鬱茉並不排斥談這個話題，厲衍之心尖一顫，問道：“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
“我之前說過，從五歲起我就跟著奶奶生活，而我的父親則遠在千裏。每年，也就我和我的父親也就隻能見上兩三次罷了。即便有奶奶的悉心照顧，沒有父母在側，我卻也是頑劣的。那個時候，我沒有什麽玩伴，有的因為老是罵我是沒有父母的野孩子，被我給打得見了我都得繞道走。有的……則是因為我的出身，而遠離我。所以啊，沒有玩伴的我闖過很多禍，現在想來，卻也不是個乖乖聽話的孩子。”鬱茉望著窗外，眼神頗為悠遠。
厲衍之聽著，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囡囡小時候該是孤單的吧？”
“……其實也沒什麽，我奶奶管教我甚是嚴格，之前我還能爬個狗洞出門，到後來幾次後也就被發現了，那狗洞被堵了後，我除了上學，也就很少出門去玩兒。”鬱茉說到狗洞時，嘴角還是忍不住一勾。
“還好，即便如此嚴苛，你的性子仍然帶了些調皮。”厲衍之不由地感歎。
他此刻幾乎能肯定，鬱茉一定至少出生在書香門第之家。
不然，她不會有而今的矜貴和風姿。
“奶奶隻是不願我出門，我的性子頑皮，她也是任由著的，雖然我鬧得狠了，她也會責罰，可很多時候她也隻是輕聲罵幾句小滑頭。”鬱茉說著，竟是嗬嗬地笑起來：“你可不知，奶奶那時氣得狠了，作勢就要拿著雞毛撣子打我，這可嚇壞了家裏人，盡都是趕忙過來替我求情。那個時候，宅子裏，總是被我鬧得雞飛狗跳。”
“聽起來，你還真是磨人精。”厲衍之說著，也湊近她的耳朵旁，吻了吻她的耳垂。
溫熱的酥麻讓鬱茉顫栗，她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厲衍之，接著道：“我小時候模樣生得不錯，再大一點，就有了許多小男孩兒老是躲在宅子外想偷偷找我玩兒。我告訴你，如果你這般不規矩讓我奶奶撞見了，那她手裏的雞毛撣子可就不是吃素的了。”
“聽起來，我得感謝她老人家。”厲衍之笑著回答。
頓時，鬱茉有些不解，她側目望向他：“感謝？感謝什麽？”
“要不是她老人家先替我將一眾小毛孩兒給擋在門外，說不準現在的我可就不能抱得美人歸了。不過，我也很是遺憾，那般的囡囡，我竟是不能一見。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說的是不是咱們？”厲衍之說著，語氣裏盡都是遺憾。
聽著他的話，厲衍之亦是有些動容。
她如何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他在自己嫌棄自己呢！
不由地，鬱茉從他的頸窩處抬起頭來，然後雙手覆上他的臉頰，然後讓他也看向自己：“阿衍，你知不知道，我倒是很慶幸，而今我們才相識。”
“為什麽？”厲衍之斂眉，看著她。
霎時，鬱茉臉頰染上了一層嫣紅，她抿抿唇，猶豫半晌才緩緩說道：“因為，那個時候我並不能真正算作一個女人，也不能這般和你在一起。即便那個時候你我相識又如何？也許，也隻是見一麵，就成了陌路。阿衍，重要的是當下，對嗎？”
“小丫頭，在這事上，我竟是還沒有你看得通透。”聽罷，厲衍之頓時豁然開朗，也不由地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