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能背我進去嗎
整整下來一天的雨，終是在入夜前停了。
待在酒店裏，鬱茉忐忑了一整天，六點左右，厲衍之總算是來接她。
今天是厲衍之買下老宅的第二天，也正是他要帶鬱茉去老宅的日子。
情緒久久不能平複，來回踱步的鬱茉在接到厲衍之已經快回酒店的電話後，趕緊跑進了衛生間。
掬起一捧涼水，她猛然朝自己臉上潑去，繼而又鞠了幾捧水。
隨著厲衍之來電後，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因太過緊張，她的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抬起頭，鬱茉看著鏡子中自己滿是水滴的臉，逐漸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今天是你第一次走進宅子，你一定得冷靜，千萬別露出馬腳。”
沾著水的手慢慢覆上心口，鬱茉長籲了口氣，心跳也漸漸緩和。
換了衣服，鬱茉將束起的頭發散了下來，帶了些閑適的慵懶，她下了樓。
這時，厲衍之早已在酒店外的車內等她。
“鬱小姐，下午好！”孟明朗看著她走來，迅速的下車，為她打開車門。
鬱茉衝他笑笑，點點頭：“謝謝。”
上了車，鬱茉看了看一直低頭翻閱著資料的厲衍之，亦是沒說什麽。
而感受到在他身旁安然坐下的鬱茉，厲衍之不免皺了皺眉，他抬頭看她：“我是空氣嗎？”
他語氣雖然平靜，可這話倒真真有些幽怨。
鬱茉瞥了他一眼，亦是淡然道：“你不是在忙嗎？我不好打擾你。”
聽罷，厲衍之咬牙，繼而他竟是發現，鬱茉居然化了淡妝。
平日裏鬱茉都是素著顏的，厲衍之其實鮮少見她帶妝。
“今天白日也沒休息好？”厲衍之聲音裏帶了幾分不滿。
昨晚鬱茉幾乎是一夜未眠，不停地動著，翻身，就連厲衍之也被她弄得沒睡好。
早上他離開時，囑咐過，要她多睡一會兒，但現在想來仍是沒用。
不自覺地手撫摸著臉頰，鬱茉抿唇。
她，妝太濃了？
“你一旦氣色不好就愛上妝。”說著，厲衍之又側頭衝駕駛座上的孟明朗說：“讓餐廳一會兒再送個補血益氣的湯水去老宅。”
“是，厲總。”嘴角含了笑，孟明朗回答著，一邊從後視鏡裏看看鬱茉。
如今啊，他家老板是越來越體貼了。
他有時在旁邊看著他家老板和鬱茉親昵的模樣，都會覺得太甜太膩。
“今晚要在老宅吃晚餐？早上不是說，就過去瞧瞧嗎？”鬱茉聽著厲衍之和孟明朗的對話，詫異地問。
厲衍之這時已經有埋頭看起了資料，他低聲回答道：“如果不讓你在那兒好好待一待，怕是今晚我又會跟著睡不好覺。”
聽著他的話，鬱茉有些難為情地垂低了頭。
昨晚，各種情緒縈繞在心口，她是真激動得睡不著。
而厲衍之被她擾得睡不著，到後半夜的時候居然就迫著她把昨天晚上沒有做完的事兒給完成了。
並且，他還一臉正氣凜然地說，適宜的運動有助於睡眠。
適宜個鬼，她本就睡不著，經他那一弄，更是清醒著睜眼到天亮。
而後，車內便是一片靜默。
鬱茉聽著厲衍之時不時翻動紙張的聲音，側頭看著車窗外。
此刻，她心頭已經安定了許多。
好似身旁隻要有厲衍之在，她很少會因旁的事緊張，除了……他不正經地撩撥她時。
車窗外，燈火璀璨，霓虹燦爛。
回宛城已經許多天，這還是她第一次有心思，如此平靜地欣賞宛城的夜景。
宛城的各處，已經跟她離去時變化大了許多，她看著不熟悉的街道，有時會恍惚，她來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
不過好在，舊城區的變化並不大，車一駛入古樸的白牆灰瓦處，鬱茉就顯得自在許多。
小車在巷口時，隔了老遠，就能看著老宅高高掛起的紅燈籠。
鬱茉突然開口道：“孟子，可不可以就在這裏停車。”
聽得她這般說，孟明朗下意識地借著車內的微光看向厲衍之。
同時的，鬱茉也轉頭看向厲衍之。
厲衍之倒也沒有問緣由，就輕輕嗯了一聲。
頓時，孟明朗就將車停下。
“正好，孟子也要先回酒店把行李拿過來。今晚，我們就姑且在這裏住下，明天就回虞城。”厲衍之沉思片刻，最後說道。
因這老宅，厲衍之就已經將回程的日期往後延遲了兩天，再拖延怕也是不妥。
聽著厲衍之這番話，鬱茉雖是心頭說不出的酸楚難受，可麵上也流露出什麽表情。
站在巷口，鬱茉瞧著遠處的紅光，心頭五味雜陳。
終於，她能堂堂正正地回到老宅。
“走吧！”看著鬱茉呆愣在原地，厲衍之開口道。
抬頭看看厲衍之，鬱茉咬著唇角，猶豫了片刻，複而緩緩地說：“阿衍，你能……背我進去嗎？”
厲衍之聞言，帶了些不解的疑惑。
“一時見到這個場景，我忽然想到小時候我父親送我回奶奶身旁的場景。那年我五歲，也是在這樣安靜的夜裏，一天的舟車勞頓我累得睡著了。依稀中，我隻感覺到我在一個寬厚的背上，隨著腳步我也跟著一顛一顫，那種感覺特別安定束縛。就跟現在一樣，在父親的背上我朦朧中就瞧著遠遠的紅燈籠散發著殷紅的光。”說得有些動情，鬱茉眼神裏無不是懷念的追憶：“我永遠都記得，一邊走著，我父親一邊柔聲地跟我說著，囡囡，咱們終於到家了。”
雖然在暗夜裏，但厲衍之卻是將她精致臉上的表情盡數看清。
這時的鬱茉，沒了平日的俏皮嬌嗔，也沒了時而的高傲清冷。此刻的她，就如一位多愁善感的水鄉姑娘，婉約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愛護。
沒有遇到鬱茉之前，厲衍之從來不曾覺得，一個人能有如此多麵，且每一麵都有著惹人疼惜的魔力。
“上來吧！”忽而，厲衍之已經來到了鬱茉前方，他說著已經微微蜷縮了腿，蹲著身子又拍了拍肩頭。
看著厲衍之的背影，鬱茉恍然一陣鼻酸，眼睛裏也有了濕潤。
可即便如此，鬱茉臉上亦是揚起了歡喜的笑。
她調皮地，猛然蹦到厲衍之的背上，然後雙手緊緊抱住厲衍之的脖子：“小馬兒，快快走起來吧！”
嬌嗔的笑語中，鬱茉調皮地說著，當然她還不配合著拍了拍厲衍之的肩頭。
倏然，厲衍之站了起來，鬱茉身材嬌小，在他背上，一點兒也不費氣力。
“囡囡小朋友，我們回家吧！”
驀然，厲衍之用從未有過的柔和語調，輕聲說道。
他背上的鬱茉頓時渾身僵硬，她抬起要拍厲衍之肩頭的手也停在空中。
一刹那，鬱茉眼裏的淚就順著眼角滑下，如何也止不住。
好似並沒有注意到鬱茉的異樣，厲衍之背著她，腳步亦是很慢，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穩當，像是生怕嚇著鬱茉。
無聲地，鬱茉仍是落著淚，沒一會兒就已經是淚流滿麵。
忽而，有一滴淚跌在了厲衍之的後頸處。
淚水冰涼地順著他的頸項滑入了他的衣服裏，頓時厲衍之打了個冷顫。
隨即，他抬頭瞧瞧，可見天並沒有下雨。
轉而，他才猛然醒悟，背上的人兒已經好久沒了聲音。
“哭鼻子了？”微微地側頭，厲衍之問著背上的人兒。
又將他的脖頸摟緊，鬱茉止了淚，貼在他耳邊道：“才沒有。”
可她雖是這麽說著，因哭過濃重的鼻音還是泄露了她方才哭過的事實。
厲衍之嘴角帶了笑，他調笑著說道：“囡囡，你未免也太輕易就被感動了。我為你買了這麽大一所宅子，可都沒見你哭鼻子。”
冷哼了一聲，鬱茉沒好氣地說：“厲先生，你真是為我買的這所宅子？難道，不是因為和袁銳談了什麽？我告訴你，你千萬別以為我好哄，雖然你們這些在商界裏摸爬滾打的人最是精明，我也不是吃素的。”
“好，既然你不吃素，今晚就多吃點肉吧！你在我背上，就跟隻小猴子似的，不僅抱起來不舒服，背起來也輕飄飄的。”厲衍之沒想跟她扯生意上亂七八糟的事兒，故而也就順著她的話打趣兒。
鬱茉此刻已經在厲衍之這番話下平複了情緒，她知道厲衍之是故意逗她。
他這人，跟其他男人很不同。
她在‘迷境’裏見了不少想要討女孩兒歡心的男人，能讓那些女孩兒感動，哭得死去活來，是他們費勁心力想要達到的效果。
可到了厲衍之這兒，卻是不然。
他，好像……一點兒也不喜歡她哭，即便是因為感動。
“如果我真長肉了，你也不會這麽說了。”鬱茉安定了心神，在厲衍之的背上她俏皮地晃著兩條腿。
背上的人兒亂動著，厲衍之放在她腿上的手更緊了些，生怕她摔著：“安分些，一會兒摔了可別又哭鼻子。”
厲衍之手上加重的力道鬱茉當然感受得到。
心尖一軟，她低下頭來到厲衍之的耳邊：“厲先生，你一點兒也不像別人說得那麽冷漠。反倒……非常的浪漫，我很喜歡。”
鬱茉說著，臉上也發燙起來。
並沒有多想，這句話就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巷口到老宅的路並不長，可厲衍之卻突然希望，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也挺好。
夜裏，老宅門前的紅燈籠散發著紅豔的光暈，好似正迎著久違的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