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是野雞變鳳凰

  燈光刺目，包廂裏氣氛冷肅，空氣裏也都帶著緊張感。


  從熏黃燈光的走廊突然走進包廂，霎時周彬還不太適應這亮光。


  半眯著眼，下意識地用手擋在眼前，眼前坐在軟座的男子，周彬看得不真切，隻能依稀看清輪廓。


  過了片刻，他才慢慢適應亮光，然後放下手，朝那人恭謹地走過去。


  “原來是寧少來了？剛才服務生過來傳話，也沒說個清楚，讓您久等了。”周彬臉上堆著殷切的笑容，急忙解釋道。


  不知為何，他看著眼前的寧潯，總覺得和以往有什麽不同。


  雖然臉上滿是笑意，可心頭不住地忐忑起來。


  這寧潯原是除了應酬是不來‘迷境’的，如今隔三差五的到‘迷境’，周彬很早就覺得奇怪，現下更是不安。


  黑色襯衫，頸項下的紐扣被解開兩顆，這般的寧潯帶著慵懶氣息。而此刻的他臉上沒了平日裏的笑意，隻是麵無表情地盯著周彬。他眸光也再無往日的溫潤，倒是多了幾分冷峻的寒意。


  “原來‘迷境’也喜歡見人下菜碟？如果服務生不說是我讓你過來，那你得讓我等多久？”嘴角噙著冷寒的笑意，寧潯眯了眯眼，明顯地已經帶著不悅。


  笑得更是殷勤，周彬躬身道：“寧少是誤會了，今晚‘迷境’事情太多，我實在無法脫身。這不，那邊事情一處理完，我就趕緊過來了。”


  其實，從周彬得到消息再趕過來，一共也不過五分鍾左右，照理這是‘迷境’正忙的時候，這點時間根本不算什麽。平日裏誰也都不會那這個說事，而今晚……要說周彬之前還有些忐忑，現在就已經確定，今晚寧潯是來找茬的。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寧潯挑眉，冷哼道。


  他端起一杯紅酒，也不喝，隻是慢悠悠地晃著。


  “這……還請寧少指點一二。”周彬自然不知道寧潯為何而來。


  此後，寧潯倒是沒有馬上說話。


  他隻是晃著高腳杯裏的紅酒，雙眼也瞟低，盯著那猩紅透亮的液體在明亮的光下泛著晶亮的光暈。


  沉默半晌，寧潯才突然說：“鬱茉，‘迷境’有這個人嗎？”


  說出這個名字時，他像是很艱難，但一旦說出，他的眸光裏赫然帶著些懷念和悵然。


  周彬聽他說出這個名字，心神一顫，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鬱茉和寧潯真的認識？


  而且，應該是關係匪淺。


  想起不久前鬱茉主動去見了寧潯，而今寧潯又來找他，周彬雖是明白了些事情，可一時有更多的疑問襲來。


  思忖半晌，周彬忽而想到鬱茉平日即便工作時亦是遮遮掩掩，難道是在躲著誰？


  “鬱茉？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她，她已經不在‘迷境’了。”周彬麵不改色地說道。


  鬱茉雖然並沒有離開‘迷境’，可已經形同如此。


  聽得鬱茉果真在‘迷境’上過班，寧潯一直冷漠的眼睛頓時一亮，卻也帶了驚訝的狂喜。


  可似乎也隱忍著，他眼裏的欣喜的光亮，瞬間又隱去。


  “你還有她的消息嗎？”寧潯問道。


  周彬搖搖頭，坦然道：“不知道，鬱茉一直以來都很神秘。從不跟其他人結交，前段時間就連她一直用的號碼也都聯係不上人了。兩年前她來‘迷境’後，就一直按點上下班，沒人知道她具體的情況。”


  聽著，寧潯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你確定？”


  “當然。‘迷境’每個人都能證明。”周彬立馬回答道。


  “是嗎？”


  隔了良久，寧潯才幽幽地吐出兩個字。


  此後，他也不再說什麽，端起手中的紅酒就喝了起來。


  包廂裏頓時陷入了靜默，站在一旁的周彬不知寧潯接著會如何，也就靜靜地候著。


  “你走吧！”杯中的紅酒喝完後，寧潯說道。


  得了這回答，周彬自然放下心，他趕緊躬了躬身，轉身離開。


  可是，就在他手碰到門的扶手時，想了想，還是轉身又道：“鬱茉……雖然她從不和人來往，可是模樣長得極好，性子也溫順，從不跟人爭搶，所以即便有些舉動怪異了些，我倒是挺欣賞她。”


  周彬驀然覺得，寧潯應該是想知道這些的。


  剛才轉身時，向來很能察言觀色的他仍是從始終麵色淡然的寧潯眼裏抓到了一抹落寞的神色。


  聽得周彬的話，寧潯放下高腳杯的手一頓，身子好似也有些僵硬。


  “性子溫順？”緩緩地放下酒杯，寧潯帶著嘲弄低吟道，複而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道：“你說，她已經到‘迷境’兩年？”


  回過身，周彬繼續答道：“是，當初還是我決定留下她的。那個時候，她好像才十八歲，她……給人的印象很深刻。不論如何，都挺直著腰板兒，一臉倔強不服輸。不過後來在‘迷境’時間長了，也慢慢懂得該如何收斂性子。可雖然她總是眉眼垂低，一副不與人爭的模樣，我其實也能看得出，她依然沒變。”


  “……這，倒真是她的脾氣。‘迷境’環境複雜，她這些年，可受過委屈？”語氣裏有著憐惜，寧潯又問道。


  周彬想想，接著道：“自然是有的，不過她也沒讓對方好過。平日裏她做事麻利，也不跟人爭，可一旦別人惹了她，她還是不服輸，硬是要對方也不舒坦，才罷手。”


  聽罷，寧潯臉上卻是浮現了笑意：“這些年，還是一點兒沒變啊！”


  周彬見他再無問話，也作勢要走。


  可忽而，他聽得身後寧潯道：“這些年，多謝你。以後，在‘迷境’你會一切順利的。”


  “……鬱茉是‘迷境’的員工，也是我招進來的。那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周彬說著，就已經拉開了包廂的門，走了出去。


  不過一走出來，他方才的恭謹全然消失，繼而有嘴角浮現了嘲諷的神色。


  看來，鬱茉是真不簡單啊！

  “周彬啊周彬，你心頭不爽什麽？打從你見到鬱茉那天起，不就明白……這丫頭，跟你不一樣。”自嘲地說著，周彬抬手整了整領帶，又恢複如常的神色。


  從十六歲到‘迷境’走到今天，他最懂得察言觀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幹自己的事，他也向來各掃門前雪。


  隻是，這兩年來，鬱茉算是他人生裏的一個意外了。


  那丫頭哪裏溫順啊？


  才兩年，給他捅多少簍子，都是他給幫著應付過去。


  可是……他丫的，就是心甘樂意。


  就算，知道鬱茉這丫頭不簡單，也知道這輩子他也不可能跟她有什麽。


  而他……他心甘情願。


  當寧潯從包廂裏走出來時，已經是深夜。


  他不愛喝酒，可今晚他卻是自斟自飲地喝了不少。


  原來，鬱茉一直都在‘迷境’，一直……離他很近。


  他沒想到鬱茉會來虞城，更沒想到她會到‘迷境’這樣的地方。


  忽而，他想起，有一次他在‘迷境’見到與她背影很像的女人，也許……那就是她了。


  走出包廂裏，寧潯腳步有些踉蹌，也走得極慢。


  他扶著牆，慢慢地在走廊上走著。


  “鬱茉？她怎麽了？”


  忽而，寧潯身旁的包廂裏傳來一個女聲。


  他聽得鬱茉的名字，也有些目眩，索性就靠著牆，聽包廂裏傳來的下文。


  客人才走，兩個服務生在包廂裏收拾著。


  “喲，你還不知道呢？這個事情都傳遍了。你啊，消息太不靈通了。”另一個女聲傳出。


  “哎呦，我不是前段時間請假了嗎？而且，那個鬱茉從來不跟人來往，也有很長時間沒來了，我怎麽知道她有什麽事兒。”


  帶著鄙夷地嘲笑，另一個女聲說道：“我一直以為，那個鬱茉有多清高，多不得了。想不到，也還不是能為了錢出賣自己的人。”


  “啊？你說她……不會吧？以前，我倒是聽說有不少客人想要跟她……她不都是給駁了回去。有好多次，她潑了客人一身酒，還是周總監替她擺平的。”帶著驚異，那聲音裏有些不相信。


  “以前她都是裝出來的，我們也都被她騙了。你想想，她有多長時間沒來上班？我聽說啊，她是被一個很有錢的人給bao養了。原來，不是錢買不到她，是那些人給的價錢不夠高。不過，她也是真是有福氣，讓她碰上這麽好的事情。如今啊，她是野雞變鳳凰了，哪像咱們啊，還要在‘迷境’裏點頭哈腰的伺候人。為了點小費，給別人當孫子。”


  “真的？嘖嘖，真是看不出來。我一直覺得，她跟咱們不一樣呢！不過，能被那些有錢人看上的事兒，咱們也別羨慕了。誰知道……bao養鬱茉那人，是不是已經七老八十，又或者她是給人做小三了。”


  “沒想到，你這張嘴比我還狠呢。”……


  耳邊嗡嗡作響，寧潯聽著包廂裏譏嘲的聲音，一時血氣上湧，暴戾之氣縈繞心口。


  被人……bao養？

  怎麽可能？


  腦海裏突然閃現鬱茉那日在訂婚宴上的模樣，寧潯麵若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