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溺遊魂
孫莫愁嘲諷一笑,斜眼看她,“以我趙家的勢力,承柯犯了再大的罪也不至於死。更別說他根本就沒做過,被人冤枉了的事兒了。”
“真相總會大白,隻不過是時間問題。我兒子等得起,趙承柯等得起嗎?”
洪淵眸光冷厲,劍尖又送了幾分,孫莫愁頸上劃破了一點皮。
“你下的什麽毒?虧得你還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趙家主母,竟然還用這種齷齪刁鑽手段?”
孫莫愁一臉無懼,笑裏帶著諷刺,“那是‘溺遊魂’,一旦入血,他就會慢慢出現窒息的感覺。不出三日,他會有被人按入水中溺斃而亡的感覺。然後,他就真的窒息而死了!”
最後一句吐出,輕飄飄的,如同兒戲。
洪淵咬牙問道“那麽,你說!什麽條件?”
孫莫愁望著火海中央安然無恙的魚鷹船,一字一頓道“水運權!”
洪淵瞳孔縮了縮,“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孫莫愁表情也漸漸嚴肅,“水運權給誰,你確實說了不算。但是,把這個水運權毀掉,我不信你沒有辦法!”
“如果沒有辦法,就任由趙承翰那個野種去死吧!死了就沒人跟我兒子搶這個水運權了!”
洪淵挑眉,她的用意原來在此。之前一直想不通,她想弄死趙承翰和他娘的心可不是一日兩日了。不然也不會逼得蘭心齋上下自己做針線換銀兩,都不敢吃府上的夥房。
想要殺了趙承翰,在府上殺不是更方便。何必扛著被皇家發現動武的風險,跟蹤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殺?原來,是想破壞這次的水運人任務呀!
不要這水運權,她自然有千萬種方法。但是一旦把水運權又還給趙家,那麽與皇帝說好的約定也就功虧一簣了。到時,再見蒜泥兒遙遙無期,尋得靈雲碎片更談不上了。
但是,任由趙承翰因為就救她而死,她又怎麽過意的去?
糾結沉吟了半天,洪淵皺了皺眉,眸光堅毅許多,平靜地說“解藥給我,綃皮給你!”
孫莫愁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洪淵恨恨看她,“把綃皮這等軍需物資半路上弄丟了的船隊,沒有資格再跑水運。你該滿意了吧!”
孫莫愁垂眸思量,她說的是一個毀掉水運任務的好方法。到時候,他們趙家再拿出世代跑航運的經驗資本,不愁說不動皇帝再歸還航運權。
在這段時間,抓緊找到陷害承柯的凶手,將那人繩之以法,還他一個清白。那麽,水運權還是他們趙家的,誰也別想搶走了。
想到此,她抬眸點頭,嘴角一絲得意經久不散。
此時,火勢已經消了,到處都是殘存的煙氣。孫莫愁指揮著魚鷹船上的船員,把綃皮搬到她停泊的船上。叉腰仰頭,一臉的倨傲。
高手如雲又怎樣,拿到了水運權又怎樣,遇上她,還不是得乖乖聽話。
洪淵和孫莫愁眼看著最後一箱綃皮搬上了孫莫愁的船,洪淵盯著那些存放削皮的箱子,若有所思。
而孫莫愁瞅了她一眼,隻當她是難過,害怕朝廷怪罪。於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丟給她。
解藥就這一瓶,仔細拿著,撒了可就沒救了。
洪淵一把接過,看了一眼,問道“怎麽用?”
“枇杷膏泡水,服下解藥!一個時辰就能醒!”孫莫愁信誓旦旦,不想扯謊。
說完,她便親自掌舵,準備駛出蘆葦蕩。
洪淵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喊道“如果沒用,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轉身正碰上太子等著大黑眼珠子盯著她,“你把打仗要用的綃皮就這麽送人了?”
“對!”
一邊說一邊繞過他,緊趕著給承翰用藥。
太子不依不饒,小跑著攔住她,質問道“你有什麽權利把綃皮給水匪?我要告訴我父皇,你與水匪勾結,妄圖破壞我軍士氣。”
洪淵一把撈起他,扛到肩頭,“小屁孩,你懂什麽?事急從權,你懂嗎?”
太子在肩頭手腳並用,想要掙脫。踢得洪淵後背全是河泥。
洪淵把他放下來,墩到一個木桶上,彈了他一下額頭,“再說,我有本事把她放了,就有本事把她再抓回來!”
“人回不來,綃皮也得回來!”
太子捂著額頭,氣惱地嘀咕“明明是你犯錯了,為什麽彈我?”
一聽到她這話,他眼睛一亮,頭上被彈了也忘了,暗自嘀咕也止了,就光剩晶晶亮的眼神盯著洪淵,問“真的?”
洪淵嘿嘿一笑,“騙你幹什麽?”
床榻上,承翰嘴唇青紫,呼吸急促,嘴巴張得大大的,卻還是缺氧的樣子。
即便如此,他還是時不時地雙手抽搐,像是要推開什麽東西一樣,嘴裏喊著,“洪淵,快走,有我……”
洪淵臉色一沉,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又吩咐船員去尋枇杷膏泡水,拿過來。
船員都是承翰一手帶出來,很快就端來了枇杷膏水,洪淵把瓷瓶裏的粉末倒進了枇杷水裏。舀了一勺,喂給他。
但是他嘴巴大張著卻隻顧著呼吸,根本不吞咽任何東西了。
眼看著他的臉色被憋成了醬紫色,洪淵端碗的手都哆嗦起來。他越是難受,她心裏越是過意不去。
她撫著承翰的臉,一聲聲勸著,“你快咽呀!喝了就好了!快點呀!”
都窒息成這樣了,一定很難受吧!光看樣子,就能想象肺因為極度缺氧而攣縮的感覺。如若不是他,她就會這樣!
望著已經憋到嘴唇腫脹的承翰,她第一次覺得有點無力。
掠影守在旁邊,一直以來的嬉皮笑臉也收了起來。擰眉瞧著,滿眼慌亂,“嫂子,怎麽辦呀?大哥咋不吃呢?我看他快被憋死了!”
“這樣下去不行呀!”
洪淵眸光一閃,招呼掠影,“扶他起來,你用身體作為他的倚靠,試試!”
掠影一聽,一下子就跳到了床上,把承翰掀了起來。已經沒有意識配合他的承翰,此刻如一根沉甸甸、直愣愣的木樁子,怎麽掰,都折不彎似的。
掠影試了幾下,承翰還是直挺挺的樣子,快急哭了,眼巴巴地望著洪淵,“嫂子,怎麽辦?我拗不過他!”
洪淵抿唇,將藥碗擱在旁邊的桌子上,親自上陣,一手推脖頸,一手在前麵扶肚子,使勁兒程度快趕上掰彎鋼筋了。
隨著姿勢的變化,承翰臉色變得通紅,青筋暴起,痛苦的呻吟出聲。
洪淵眉毛壓得極低,眉尾上翹,如一片無比鋒利的柳葉刀。隨手一拋,見血封喉。
孫莫愁,你加住在他身上的痛苦,我必讓你十倍百倍奉還!
好在,維持這個姿勢,承翰能吞咽了。洪淵高興地快哭了,忙一勺一勺地給他喂下。喂完後,又小心地讓他躺平。
十幾個船員、掠影、洪淵,還有太子,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等著他醒來。
洪淵掃了一眼,勸道“各位還是去休息吧!這裏有我!”
他們在這兒守著倒是沒什麽不妥,但是船艙本就逼仄狹小,窗戶大開才能空氣通暢。承翰本就呼吸不暢,再加上這一船艙的人圍著堵著,難免更難呼吸到新鮮空氣。
船員們都是一片好心,不忍心說真話刺激他們。誰料他們的情緒更加激動。
一個大絡腮胡的漢子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兩年前被人誣陷殺了人,是公子願意相信我,陪我找證據,才還我清白。如今公子有難,我怎麽還有心情休息?”
“是呀!姑娘有所不知,去年我老家鬧蝗災,老婆餓死了,孩子還剩一口氣。我都絕望地抱著孩子準備跳崖了。是公子救了我們,帶我們來這上饒,有口飯吃。”
“我的命,我兒子的命都是公子給的,如果可以,我願意那這條命換他的。請姑娘別趕我們走!”
“……”
圍在四周的船員紛紛講起了他們的故事,洪淵聽著,深深地看了承翰一眼。這些人可能不知道,他自己雖然身處趙府,卻處處受人白眼,遭人侮辱。
說白了,自己的日子就不好過,還不遺餘力地救別人,接濟別人,也是難為!
也難怪他們這麽效忠,這麽擔心了。這樣以來,再趕他們走跟說不過去。她隻得婉轉地讓各位船員分散開了一點。
魚鷹船已經駛出蘆葦蕩,河道變開闊,眼前是落日餘暉灑滿將江。徐徐江風穿堂過,深吸一口,空氣似乎都浸了花蜜,清甜怡人。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承翰大張的嘴,微微合攏,因為缺氧而腫脹的唇,也稍稍緩解了,絳紫色的臉漸漸轉為麥色。
“大哥有救了,好了!”掠影一拍巴掌,激動地喊道。
船員也紛紛湊近看,嚴肅的麵龐才擠出一絲欣慰的顏色。
洪淵緊抿的唇這才放鬆,照這個樣子看,孫莫愁沒有騙她。不出一個時辰,他就能蘇醒了!
望著承翰稍稍鬆緩的麵部表情,咬牙挺過時似乎咬破了舌頭,一溜鮮血自口中流出。洪淵忙拿了帕子給他擦拭。
擦完後,洪淵眸光更沉。即便他能安然蘇醒,孫莫愁!我也不會放過你!
“還是嫂子有辦法呀!”掠影一巴掌拍到了她背上,激動地豎大拇指,“如果不是嫂子剛才那一下,大哥也不會這麽快就緩過來。”
“就你剛才那一下,折鋼板不是跟折紙似的?”
洪淵斜眼瞪他,“信不信我先把你給折了?”
掠影一撇嘴,苦哈哈地認慫,“我信,我太信了!大嫂饒過我吧!”
洪淵剛要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卻被承翰嚇了一跳。
隻見他渾身顫抖起來,臉色也漸漸發白。似乎身體裏有什麽東西,快被解封,馬上就要破體而出了。
洪淵眸光一閃,一點金光閃過。
是靈雲碎片!
在金瞳的窺視下,可見承翰周身爆發出強烈的靈光。絲絲靈力如飄帶,裹挾在他身上。那種靈力是醇厚充盈的,以至於溢出體外了。
而且,這靈力純正到,她懷疑不是靈雲碎片,而是來自上古,反正是靈力充沛之象。
掠影畏懼地扯起了洪淵的衣角,哆哆嗦嗦地問“嫂子,大哥這是怎麽了?感覺不妙呀,會不會六親不認呀?”
洪淵揪回自己的衣角,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放心,甭管他六親認不認,你也不在他六親之列!”
掠影噘嘴,“嫂子這樣說話,很傷人唉!”
洪淵不在搭理他,聚精會神觀察他的變化。一邊觀察一邊試探自己體內的靈力,與世間其他東西不同,靈雲碎片是同性相吸的。
要說他身上爆發的隻是上古醇靈力,那麽自己體內的靈雲碎片怎麽這麽興奮?平常在丹田中鬼索溫養著的靈力,此刻如涓涓細流融貫全身。
特別是末端的靈力,猶如蝸牛的觸角,試探著靠近承翰的身體。
洪淵收回心神,不再任由體內靈力亂跑亂竄。
“呼……啊……”
一聲深呼吸,承翰終於醒了,他直勾勾盯著船艙的頂板,又看看洪淵,幽幽地說“方才我夢見咱倆成親了!花燭點一宿,我便抱著你坐了一宿。隻覺渾身暖洋洋的!”
靈力充盈,覺得身體暖洋洋的是正確的。可是怎麽還做夢娶媳婦兒呢?
船員一見他醒來,忙湊上前去,詢問怎麽樣了,感覺如何?
洪淵見他麵露疲憊之色,便吩咐他們去嗷些參湯、補品,先養養吧。
承翰強撐著笑笑,“無礙,無礙!我已經好了!再躺兩天,就餓能下海捕魚了!你們放心!”
這才安撫下那群船員。
待人都走光了,洪淵久久凝視他的臉,他到底是誰?為什麽會身懷靈雲碎片,還是如此醇厚的靈力。到底要不要開口問他?問他之後,他們的關係,會不會像與國師那樣拚個你死我活?
一連串問號,凝成語言。話到嘴邊,看到他清澈的如江水悠悠的眸,又改了口。
“他們走了,你該和我說實話了!哪裏還有不舒服?”
聲音在承翰聽來,輕輕柔柔,猶如一支羽毛在耳邊掃來掃去,撓的人心裏直發癢。好想就此含住,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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