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狡猾的狐狸們
在香港這邊，xx銀行投資部高級經理，李向耀也收到了濟南分行錢總的微信圖片。圖片上，那張破兮兮的被拚在一起的紙張，配上自然天光下的陰影，看起來更加齷齪。李向耀也顧不得心裏的厭惡，趕緊著手去跟進。好在，這倆人的情況，靠著他李向耀的資源，不消半天，就查明了
趙德凰，是清末皇室遠支德貝勒的大格格。民國初，皇室雖然尊位不廢，按照外國君主享受待遇，但是等馮玉祥將軍一破宮門，把溥儀趕了出來，這所謂的優待就再不見了。旗人見著老姓不吃香，也都換了漢姓，包括這德貝勒家。也不知道聽誰考證的，這愛新覺羅家原本是北宋末年被擄到金大都的宋徽宗宋欽宗爺倆的骨血。於是，德貝勒就給自己改了個“趙”姓。而這趙德螭，是趙德凰的親堂弟，德貝勒弟弟唯一的兒子。
當年，德貝勒一心想著科學救國、工業救國，所以一早就帶著一家子去了德國，後來又去了美國，隻是把大格格留在貝勒府看家。誰知道，來年，貝勒府的老福晉和貝勒的弟弟都撒手人寰，近支沒了人口。家人瞧著大格格是個小孩，就欺心、變賣了貝勒府的家產，還把趙德凰和趙德螭這一對堂姐弟賣給人家做家奴。
兩個人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認識了日本來的一個大夫，名叫鷹司光賢，也就是自稱李賢二的那位。堂姐就跟這個日本大夫結了婚。堂弟受到這日本大夫的資助、讀了燕京大學，後來又去了南京發達，娶了汪精衛手下大員徐沉薰的小姐徐金台。這徐金台原來就是有名的才女，在日本投降後，在南京夫人政治圈格外活躍。不過，兩個人不知道後來為什麽沒有逃到台灣，一個客死香港，一個留骨美國。
李向耀看著這樣的人物背景介紹，搓著腦袋，不知道這兩對親戚跟摘星匣子有什麽聯係。所以，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向他的上司王先生匯報。於是，他改了一下計劃，把主意又打到了同一個銀行、不同部門的阿爾伯特-張身上。
“vivien，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去替我辦。”李向耀這一次完全沒有了客氣，裸的開始威脅張太太。
現在，再一次聽見李向耀給自己打電話，張太太嚇得手都握不住電話。上一次，丈夫電話裏的聲色，讓她略微了解了同行間廝殺是怎麽樣的一副修羅場。她不知道這一次，李向耀又想對自己一家做什麽。而且，上回，她拿女傭人瑪利亞背了鍋，現在再也沒有替死鬼了。
“這幾天阿爾伯特那邊或者有關於那個實習生的線索。無論什麽，你都要告訴我。”
“而且，我還有一些他也想要的消息！你可以告訴他，這也是在幫他！”說著，李向耀把錢總發來的圖片，用p發給了阿爾伯特-張的老婆。最後，他不忘打完兩巴掌再給一個棗子“好事吧？你完全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
張太太滿臉流淚的掛斷了電話。她沒有退路，隻有努力尋思怎麽把消息發給丈夫、又怎麽從丈夫身上挖出李向耀需要的消息來。這個時候，阿爾伯特-張自己對摘星匣子的事情仍舊一頭霧水，毫無線索。他現在唯一的衝動，就是勒死夏露她媽。但是他又不能，隻能每天下午四點準時去醫院呆著受罪。
周三，阿爾伯特-張離開銀行後不久，高先生收到年夫人的律師羅百年的邀請，去羅百年的粉嶺花園共進晚餐。
這羅百年律師沒有其他的愛好，隻有養錦鯉這一條。他雖然是英國人，但卻是三代土生香港的英國人，家裏仍舊住著殖民地時代的大房子，站在房頂可以遠眺原來港督的舊別墅。他家花園裏鑿著一片池塘，裏麵養著幾十條顏色各異的錦鯉。看見高先生擎著兩個啞鈴模樣的90年份紅酒進來，羅百年上去跟他碰碰肩頭，好像特別鐵特別熟的樣子。
“這些錦鯉真是太漂亮了。”
“那當然，它們都是千錘百煉出來的。”羅百年用了這麽句成語，不知道是不是在考驗高先生的中文功底。高先生是個假洋鬼子，又是個人精，自然不會指出羅百年這詞用的不妥。
羅百年是個老單身漢，他家裏有的隻是一個跟他年紀相仿、鉛筆一樣幹瘦的女管家。據羅百年說，這女管家是這個世界上最可靠的女人，理由是她“最不像女人”。女管家哭喪著臉，為兩位男士倒上了高先生帶來的禮物紅酒，這是家主對高先生的一種恭維。
高先生啜著紅酒，等羅百年說話。而這個胖大的洋人，隻是坐椅子上看著天邊的紅霞發愣，似乎是在等高先生說話。
“羅伯特，”高先生看見天都黑了，忍不住張開了嘴，卻被羅百年打住了。他做出“噓”的表情，凝視著天邊。突然一條錦鯉從池塘水麵跳了出來。然後，漣漪之下，又有兩條錦鯉從水麵躥了出來。緊接著，一團錦鯉從水中“劈裏啪啦”的跳出來，互相在空中碰撞著。不知道是怎麽撞的，一條錦鯉被拋到了岸上。高先生剛要站起來，把魚扔回水中，但是羅百年卻一臉奸笑的將他拉回椅子上。
就在這時，草叢裏跑出一隻大花貓，把還在噗騰尾巴的胖鯉魚叼走了。
“啊？”
“可以開飯了。”洋人律師繼續興高采烈，好像偷走魚的，是他的分身一樣。
高先生愣了一下，有點明白羅百年為什麽請自己來吃飯了。
酒到半酣，羅百年拿出一本1966年的畫報，裏麵有一大堆雜七雜八的香港死刑案的剪報。裏麵還突兀的放著兩張、看起來比其他紙張都新不少的巴掌大紙片。每張紙片上都是用圓珠筆，寫著有些醜的字。一個看起來是不常寫外文的人臨摹的德文名字，另外一個是幾行被大力塗掉了的兩行半圓珠筆劃痕。高先生在花園的燈下舉起來看、都看不到上麵寫的是什麽。
“這頓飯吃得真舒服。”沒等高先生有機會問羅百年這些剪報和紙片是什麽意思，胖洋人就起來送客了。“我知道，您的一個手下也在極力為夫人效勞。很好。我們隨時期待一起早點拿到那筆寶藏。”
說著，羅百年像是扶著高先生，又像是防止他把畫冊裏的簡報掉了，把他緊緊得夾在胳膊底下，拽出了花園，送上了他送客的汽車。高先生坐在汽車裏，隻能把主意打在阿爾伯特-張的身上。因為無論這個手下把事情辦的怎麽樣，都是可以被隨時踢出群的角色。
就在他坐在車裏發愣的時候，羅百年的司機一下來了個急刹車。原來，對麵有一輛車開錯了車道。雖然，晚上又隔著遠，看不清那車裏的司機，但是那人顯然不習慣香港的開車左右方向。羅百年的司機以為對方是大陸人，就打開車窗，朝對方大呼小叫。對方也打開車門走了出來。他身材極其魁梧，大步流星。沒等羅百年的司機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衝到了跟前。這是個高大的美國人。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一臉不好惹、脾氣壞的表情。他在這條沒什麽人的鄉間小道，砸砸羅百年的車前蓋。
“你有什麽毛病嘛？！”美國大個兒惡人先告狀的問羅百年的司機。
這個印巴裔的司機看看美國大個，又使勁去看看他停在遠處陰影裏的汽車，趕緊做出一個討好的微笑，搖搖頭，表示他錯了。然後印巴司機把車窗關上，慢慢的、溫順的把車開走了。
高先生對這個大個兒似乎有些印象，記得自己在一次政府組織的高級宴會上見過，但是對方是誰，高先生沒印象了。然後，他就聽見司機在用混著廣東話的英語罵罵咧咧，好像他也認識那個大個子。
“哈吉，你認識他？”高先生問羅百年的司機。
“高生，別理他！”
“他是？”
“他是-——上次先生在邵逸夫獎頒獎宴會上認識的，是一個-——什麽漢學家，聽說還研究民國曆史的。先生專門把他從美國請過來，他開的那輛車都是先生的。”怪不得司機一看見他的臉，就收斂了態度。高先生還是不能很好的把這個大個兒跟自己關心的事情聯係在一起。
但是，另外一邊，把姚明明從機場大巴上等下來的小銀子，在她的朋友圈子裏，看見這位漢學家到訪香港的新聞，興奮了。
“魯白隙先生來香港了，太好了！”
“他是誰啊？”好學生把姚明明扶到她的小床上，問小銀子林洛。
林洛趕緊把之前自己博士群組裏的對話翻出來跟好學生看“就是這位非常非常了解武玉環曆史的教授啊。我們得找個機會去見見他。”
小銀子一刹那又變回了她的曆史學者的身份。好學生抿著嘴，在心裏歎息她不該放棄專業去做保險。可惜，生活就是這麽現實。小銀子想去大學獲得一份教席非常困難。她又想留在香港，那麽也就隻能靠保險這份工作了。
說話的空兒，王麗也下班回來了。她一臉精疲力盡的模樣。好學生趕緊幫她倒了一杯涼開水。
“你又怎麽了？”林洛問她。
王麗隻是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想說話。兩個舍友看著她，知道不用問，肯定是她老板們又給她小鞋了。等王麗在客廳裏緩過勁，看看小銀子和姚明明的那間屋的門關著，才問“偽金毛（姚明明在宿舍裏的外號）回來了？我剛才倒是在路上遇見了但以理老師。他說他後天回美國。”
但以理是王麗在出差迪拜、後來又在伊拉克遇險時幫助過她的“恩公”。他還是小銀子教會裏請來的一位年輕講道學者。因為自帶的太陽般光芒，是全宿舍女生都非常樂意搭訕的對象，特別是小銀子。
“太好了。我們可以托但以理老師介紹魯白隙先生。他們倆都是耶魯大學的，可能互相認識！”
“誰？”王麗聽見這麽個名字，問。
“就是上次在群裏講‘武玉環’的那位教授啊。”
“他不是美國人嗎？怎麽叫個中文名字啊？”
“人家是漢學大家。聽這名字取的！白隙就是‘白駒過隙’的意思！”小銀子滿臉崇拜的表情。王麗也生出了好學生的同感，可惜林洛就這樣當了跑保險的業務員。
“可是，這兩天，你們看見文森特了嗎？”好學生突然插進來問。“rry（張仲文，文森特的死黨，好學生的男朋友）問他來著。”
“沒，他好像回來以後，就沒再出現過。是不是出去別的地方玩了？”林洛拍拍王麗的肩膀，問她。
王麗更不知道了，搖搖頭。
等大家都回了自己的房間，王麗在客廳通往廚房的門口，看著40樓窗外的夜色。霓虹燈的那邊是九龍灣對麵的維多利亞港和中環的地標建築們。這些金融界的摩天大樓上的霓虹燈光過於閃亮，好像它們才是夜空裏的星星。王麗因此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小銀子說，文森特去調查摘星匣子，是因為年夫人答應給他創業基金的事情。她希望熊孩子文森特不是去找年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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