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月黑風高
當然,“堂兄弟”看見是文森特來的電話,沒有回複,大概是因為最近文森特的父親要出事情,大家都避而遠之吧。文森特收起電話,跟在護士身後、拐著去了普通病房區。他被分到的那間六人的大病房e-6,裏麵隻有一個病人躺在門口靠牆的位置。文森特挑了一張最裏麵、靠近窗戶的床位。等護士熄燈走了以後,他在黑暗裏看著離他最遠的那張靠著牆的床和躺著不動的病友。他先是想起一個對窗病床的故事,特別是其中、那個靠牆病床的病人因為妒忌靠窗病床病友有美景看而見死不救的部分。他不由得發了個抖,又想起還留在急症病房的夏露。
可惜,文森特知道自己能為她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他順勢想起來探望夏露的四個人看自己的眼神。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覺得黑暗中有什麽在伏擊自己。文森特忍不住打開病房門,看見走廊裏除了護士站,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這跟他當年來醫院探望別人、看見走廊明亮的燈,完全不同。他心裏更不舒服了,幹脆勉強著自己溜出醫院大樓,跑到停車場坐著。
今晚天算不上黑,因為都被人間的燈光照亮了,連天上是不是有星星都看不真切。文森特用眼角掃著手機,他很困,又忘了拿煙,心裏發慌,但是卻不願意回病房。快十點的時候,電話忽然響了。一看,又是姚明明打過來的。可是,在香港,除了姑媽和最近跟他也開始保持距離的哥們張仲文以外,他隻有那一屋子的“女朋友”們。他聽見大媽王麗出差去了越南,就連她們家也懶得去。
“你有什麽事?”
“呃——”
“又打錯電話了?”
“你一個人在醫院裏怎麽樣?”
“哢——”
文森特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但是,電話上的熱流似乎進到了他的心裏。他決定今晚出院,去張仲文和自己一起投資的那處小公寓,就是姚明明家對門的那戶,至少安安穩穩的在那張因為房間太小晃不動的船型床上睡一覺。他不知道,這個決定讓他避過了一劫。
半夜,護士站的兩名護士被醫生臨時叫了出去。普通病房區整條走廊上安靜的,好像掉下一根針都能聽見。似乎有什麽人躡手躡腳的走進這層的電室,然後“踏”一聲,四分之一區就完全陷入了黑暗當中。今晚窗外又沒有月亮,隻有遠處的燈火照進來,這四分之一病房區完全不夠光亮。然後就聽見“滴答滴答”好像流水滴下來的聲音。忽然之間,剩下有燈的地方,燈管閃了一下,滅了。五分鍾以後,就聽見一個值班護士跑進來,抓起電話大喊“這裏是普通病房e區!需要緊急電源!”
“什麽?怎麽回事?”
“e區——需要緊急電源!”
等醫院值班醫生和護士趕過來,走廊已經恢複了光明,連剛才文森特看見暗了的地方,也都重新亮了起來。醫院的電工被召了過來,一番檢查後發現e-6房間的空調因為管子塞住了,水倒流進機箱,不小心遇了電路,跳了電閘。
“那麽病人呢?”查房的醫生看見e-6病房裏一地的水,順著電工的手電望進去。
“裏麵或者還有其他的漏電問題——”
“可是?”
可是,病房裏一片寂靜,好像沒有一個活人。或者病人睡著了,沒有下地,沒踩到可能觸電的水?醫生和護士隻能暗暗祈禱。誰都不說話,因為如果漏電不小心傷當人,可是大事故,全體值班的醫生護士這個月和下個月都不用想著放假、必須要在無盡的報告中苦挨了。當然,如果病人家屬不是太鷦鷯、不打官司告他們的話,事情最後就會無聲無息的過去。醫生趕緊拿來今晚點名表來看,好在今晚這裏就隻有一個病人,名叫張嘉豪。不知道是護士漏記、還是怎麽了,e-6病房登記表上都沒有文森特的大名“董翔”。
電工總算把水清幹淨,把整間病房可能有的所有電源都截斷以後,醫生和護士發出一聲驚喜的喊叫
“啊?病人不在床上?!”
電工也鬆了一口氣。這不是第一次他和醫生護士發現有病人偷跑,還這麽高興的。既然沒有人出事,那麽今晚就算沒有意外了。不過,他們高興得太早了。第二天一早,一個清潔雜工在打掃e區衛生間的時候,在裏麵發現一個倒在地上的人,捂著頭,麵壓著男廁所小便池下麵些許的水窪。
“唉啊-——”
三個小時後,文森特家的大門口出現了三個警察。
“請問你是董先生嗎?”警察出示了一下他們的證件,進到到處都蓋著布遮灰的客廳裏。
“請問?”文森特沒有睡好,一臉不高興。
“我們知道你昨天跟跳樓的夏露小姐曾經通過一次電話,所以想問幾個問題。可否麻煩跟我們去警察局回答幾個問題呢?”
對麵姚明明她們家的門很多事的打開了。保險女和姚明明的隱身在防盜門後偷窺竊聽。然後,其他幾戶早上不必著急上班的鄰居也打開一條縫,偷聽。
“介意去警察局。您在這裏問吧?我一會還有事情要出去呢。”文森特在警察身後關上大門。
三個警察打量了一下客廳裏蓋著的防塵布。其中一個人掀開沙發上的一角,坐下來問“我們去醫院查詢過,你昨天應該留院的,但是今天早上就不見你人了。”
“醫生說叫我轉普通病房,就是說我ok了。我所以就回家住了唄。”文森特的語氣不是很配合。
“你昨天晚上轉到普通病房中哪間了呢?”一個到處轉著看的警察,扭頭問他。
“請別進那間房。那是我朋友的屋子!”文森特過去帶上了張仲文房間的門,對警察到處看,很不滿意“普通區的e-6,怎麽了?麻煩快點,我有事情要出去——”
“我要是董先生,就哪裏都不去玩。”警察奇怪的笑了一下,“你可能還沒有聽說,昨天夏小姐和你住院的醫院又發生了一個新的案子。雖然我們目前還沒有證據,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很有可能有危險。”
“什麽意思?”
另外兩個警察接著問“昨天夏小姐在電話裏有沒有說過什麽?”
“她說,知道我在附近,她有急事找我。還有說有東西給我看。”
“說了什麽急事嗎?要給你看什麽呢?”
“沒有。”文森特仔細回憶一下夏露的電話,她雖然在電話裏說是“救命”的事情,語氣聽起來也毛躁,但是怎麽聽都不覺得她是叫什麽嚇壞了、發出的恐懼求救。所以,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夏露就會從樓上跳下來,或者被人從樓上扔下來。
警察又拿出一部罩在通明塑料袋裏的電話。電話非常新,完全沒有跌壞了的跡象。文森特茫然的看著證物,警察知道他不認識這部夏露的新電話。電話是在xx銀行三樓陽台上撿到的。於是他們直接給他看了其中的一張明顯是翻拍出來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上麵有一個一看京劇中旦角演員打扮的人,站在一個端坐椅子上的男人身後。兩個人都非常年輕,不到三十的模樣。背後是過去照相館常見的風景圖搭配家具的布景。
文森特搖搖頭。然後警察又拿出文森特掉在現場的電話,他們毫不客氣的打開手機裏的圖片集,裏麵赫然是同一張照片。文森特不相信的接過來,發現這照片是夏露在給他打電話之後發到他微信上的。可是這個討人厭的女孩卻什麽留言都沒有寫,光發了這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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