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第82章我對你怎麽不好?
香嫵聽得這話, 看過去,卻見霍筠青冷湛湛的眸子莫測幽深, 墨黑的劍眉壓下來, 讓人根本看不懂。
明明是磨著牙仿佛要一口把她吞下的氣勢,但是說出口的話確實那麽平淡冷靜。
這讓香嫵越發怕了,就如同海麵一般, 看似平靜, 其實底下怕是已經藏了滔天怒意。
況且眼前的不是別個,是昔日橫掃邊疆的霍筠青, 他那是什麽性子, 她在北狄幾年, 也多少聽到過, 並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性子。
“虎毒不食子……”香嫵哆嗦著說:“那是你兒子, 你不能傷害他!”
“你現在承認還是我兒子了, 既是知道,我的血脈,為何忍心一個人帶著他遠走他鄉?“
“我走的時候也不知道……”香嫵低聲辯解。
“極好, 那現在你知道了, 你該怎麽辦?”
能怎麽辦, 香嫵別過臉去。
“你若是不聽話, 你看我會不會六親不認。”霍筠青淡聲道。
“你!”香嫵咬牙, 心裏氣恨, 又覺悲涼:“你是他親生的父親, 雖說不是你自己養大的,但到底是你親骨肉,你怎麽可以這樣!他才多大, 還是個孩子!”
霍筠青聽著這話, 也不言語,就那麽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香嫵隻覺得,他的眸光銳利冷漠嘲諷,狠狠地落在她身上,於是她很有些不自在起來,一時竟不敢言語了。
車廂中陷入沉默,香嫵大氣不敢喘。
她發現了,哪怕自己如今已經是北狄的公主了,哪怕自己也是有娘的孩子有人撐腰了,但在他麵前,她永遠是當初那個小丫鬟,骨子裏還是怕他。
良久後,霍筠青抿著唇,收回了目光。
他也是不明白了,自己像是那種殺人不眨眼連親生骨肉都不顧的人嗎,為什麽自己在她心裏就是這樣?
馬車繼續平穩地前行,車廂裏沒有半點聲響,隻偶爾外麵傳來幾聲鴉叫,襯托出幾分荒涼氣息,這讓香嫵更加擔心了。
兒子到底被他藏哪裏去了!
她甚至想著,若是他太過分了,自己就要讓人寫信給娘了。當然萬不得已,她也不想這樣,若真得讓娘出麵,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最後馬車終於停在了一處,霍筠青握著她的手腕,親自扶著她下了馬車。
香嫵隻得隨著他下了馬車,一看,倒是有幾分熟悉,又不太一樣,仔細辨別了半響,恍惚認出,這有些像之前自己去過的那處莊院。
隻不過自己以前去過的那處莊院清雅幽靜,竹聲蕭蕭,這一處卻是種滿了菊花。
一看到這些菊花,香嫵頭疼不已。
倒是想起了往日,明明自己要金子,他卻不懂,自以為風雅地送自己菊花,她要那麽多菊花幹嘛?
而霍筠青捏著香嫵的手踏入這莊院後,卻是側首看了香嫵一眼。
香嫵別過臉去,不看他。
霍筠青:“今晚先住這裏。”
香嫵:“我為什麽要住這裏,我要回去!”
霍筠青挑眉:“回去哪兒?”
香嫵:“回到我夫君身邊去!”
霍筠青眸中泛冷:“你不是寡婦嗎?雅達不是說他父親已經死了嗎?”
這言語冷冰冰地扔過來,香嫵心虛,不過還是強自道:“我是說他養父死了,我離開後,嫁了一個男人,他已經死了。”
霍筠青抿緊唇,不說話了。
他定定地望著她。
香嫵被看得越發心虛,她知道自己嘴巴裏沒一句真話,他必然是惱了。
但,但那又如何!
他自己不是已經娶妻喪妻走了一遭了,憑什麽自己編個瞎話都不行?
於是她繼續說:“他對我挺好的……”
霍筠青:“是嗎?”
香嫵:“嗯……”
霍筠青:“對你再好,也死了。”
言語輕淡,充滿幸災樂禍的鄙夷。
這人可真壞。
霍筠青卻不再理會,徑自拉著她就要往裏走。
香嫵不肯:“我得回去,不然我不見了,隻怕家裏人來找。”
霍筠青:“家裏人?你有什麽家裏人?”
他隻是這麽隨口一問罷了,但是香嫵頓時有些惱了。
她以前是一個孤兒,是寄人籬下的丫鬟,無依無靠,任憑欺淩,但是她現在不是了,她現在是北狄王的女兒,是北狄的公主,論起血緣,她還是大昭皇帝的女兒,她的親兄長就要繼承皇位了,無論哪邊算她都是公主!
結果在他嘴裏一說,變成了沒什麽家人可以依仗了。
於是香嫵的倔性子上來了,過去在他那裏遭受的許多委屈,一下子湧了上來,她咬著唇兒,倔著性子道:“我怎麽就沒家人,我憑什麽沒家人?”
霍筠青挑眉看她。
他這麽一個挑眉,在香嫵眼裏看來,卻是居高臨下的鄙薄和壓迫,她越發惱了:“你快放開我,我要回家,你再把我兒子還給我,不然我家裏人知道了,必不能饒你!”
霍筠青聽這話,眸中泛起嘲諷的笑:“是嗎?”
這下子香嫵徹底爆發了:“你可知我是誰,我是隨著北狄王使團過來,我的夫君是北狄大將軍柯敬,他如今雖然不在人世了,但是他的家人族人都在,我的兒子是隨著柯敬的姓氏,是他的族人,我是柯敬的遺孀,你若是這麽羞辱我,又搶我兒子,那我隻需一封信函回去,到時候兩國起交鋒,你負擔得起嗎?”
霍筠青就那麽看著她,看著她鬆軟的胸氣得一鼓一鼓的,看她臉頰緋紅猶如火燒。
片刻後,他眸中微暗,驟然間打橫抱起她。
香嫵驚叫,很快發現自己像麻袋一般被霍筠青抗在肩頭,她嚇到了,一邊拚命拍打著他的肩膀,一邊喊道:“你放開我!放開我!”
香嫵的叫聲傳出很遠,幾乎響徹莊院,空曠遙遠,卻無人回應。
香嫵絕望了,她知道這裏必有侍衛,但是這些都是霍筠青的屬下,沒有人會來救她。
她很快被扛著進入了一處房中,然後被扔到了炕上。
“你這混蛋,你太過分了,霍筠青你太過分了!”
然而隨著她的喊叫,霍筠青已經覆了上來。
扭動著的細軟香膩碰到那精壯有力的體魄後,仿佛被燙到一般,越發掙紮起來。
“不是說我負擔不起嗎?那我今日再要了你身子,讓你那夫婿一家子來找我算賬好不好?”霍筠青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而緊繃的瘋狂。
要了身子這四個字一出,香嫵半邊已經軟了下來。
男人這麽說話時,自是有賭氣的意思,但是香嫵她是一個女人家,她可是知道這男人在床榻上是如何威猛,曾經自己又是怎麽被他伐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混蛋!”香嫵兩手握成拳,捶打著霍筠青的肩膀;“你放開我!”
口中這麽說,隻是那拳上力道,在霍筠青來說,卻是香軟綿綿,仿佛火上澆油一般,惹得人欲罷不能。
便是原本隻想嚇唬她一下,如今卻是割舍不得了,箭已在弦上,不能不發。
莊院的夜寂靜無聲,屋簷下的燈籠或明或暗地輕輕搖晃,灑落了一地的紅光,在這麽無聲而靜謐的夜裏,屋子裏的動靜就顯得格外大了。
大到仿佛整座莊院裏,也隻有他和她兩個人而已。
待到一切平靜下來的時候,夜已經是極深了。
香嫵一臉淚痕地趴在那裏,輕輕地蜷縮著,背對著霍筠青。
她好生羞愧,也痛恨自己,分開了那麽幾年,心境早就淡定,覺得自己根本不把他當回事了,但是現在,他對自己說出那麽粗俗的話來,自己竟然就禁不住,幾乎是巴巴地纏上去。
她甚至記得自己剛才那不知羞恥的模樣。
而更難以切齒的是,她也確實好生喜歡。
這讓她無顏麵對霍筠青,羞慚得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那裏。
霍筠青躺在她身後:“喜歡嗎?”
男人聲音沙啞慵懶,隻那麽一說,便讓人再無半分力氣,隻願意偎依在他身邊永不離開。
香嫵咬唇,臉上火燙,不理會。
霍筠青:“本侯伺候得你可舒服?”
香嫵幾乎不敢相信,他怎麽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
霍筠青又道:“本侯比起你後來那位夫君如何?”
香嫵又羞又氣。
霍筠青:“以後我們好生過日子,你也不必遭受那寡居的饑渴,本侯也定會好生待你,如何?”
香嫵幾乎氣炸了,適才的愉悅已經蕩然無存:“比起我之前的夫君,你差遠了!你年紀這麽大,便是再精壯,也不濟事了!”
打人不打臉,這話可是戳中了霍筠青的禁忌。
他相貌俊美,位高權重,比起香嫵來,唯一不般配的不過是年紀罷了,是以他心裏一直覺得香嫵或許嫌他年紀大,如今香嫵這麽說,算是坐實了。
當下怒道:“便是再不濟事,也總比你那夫君強!你適才那樣,倒像是久曠不曾有,可是你那北狄夫君不濟事,才把你渴成這樣?”
香嫵差點氣暈,她猛地坐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到底要不要臉?
為什麽以前她不知道,這男人還能這麽下流無恥!
當下氣得直喘氣:“我要回家,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這樣羞辱我,我的族人絕不會放過你的!”
她使勁地掙紮,然而霍筠青的手卻猶如鐵鉗子一般捏著她的手,哪裏掙脫得了。
香嫵:“你這個混蛋,我恨不得你去死,你還當我是昔日任你欺淩的小丫鬟嗎?告訴你,我不是了,你別想像以前那樣對我!”
錦帳中,隻下半邊覆著錦被的霍筠青定定地看過去,月光如水,照進她的眸中,裏麵仿佛含著露珠,濕潤晶瑩,憤怒地閃著火亮的光。
他定聲問道:“我以前怎麽對你了?”
聲音低涼清啞,卻蕭條落寞。
香嫵原本是滿腔怒氣,突然間聽到這個,卻是一怔。
霍筠青:“我之前對你不好,是不是?”
香嫵別過臉去,冷哼:“當然不好!不好極了!”
霍筠青:“怎麽不好?”
香嫵本來是怒極了的,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撕碎了,讓他永遠消失。
但是現在,他垂眸,略有些散亂的烏發垂下,襯著那英俊深刻的五官,總是威嚴的麵容變得蕭條落寞,她的怒氣竟然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她竟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皎潔的月光自窗欞灑落,促織低鳴間,輕風陣陣而來,送來淡淡菊花香,以及不知名的草香。
她屏住呼吸,望著窗外,窗外一簇菊花,菊蕊妖嬈,安靜地在那角落吐著芬芳。
本以為這輩子再無機會相見,她沒想到霍筠青會在這樣一個夜晚,以這種語氣問她這麽一個問題。
他對她怎麽樣,好嗎,自是極好。
他那麽對待一個小丫鬟,那小丫鬟應該感恩戴德了。
可她即便隻是一個命比紙薄的小丫鬟時,依然心不天高,盼著能和他比翼雙飛,盼著能成為陪伴著他一輩子死同棺的人。
霍筠青卻是眸光緊鎖著她不放:“告訴我。”
低醇的聲音,在這充滿淡雅清香的月色下溫和地響起,帶著一絲曆經滄桑的無奈,以及幾分午夜夢回一般的溫柔。
錦帳之中,才經曆過一場淋漓的男女就這麽相對兩無言。
香嫵鼻子發酸,垂下眼:“你對我極好,並沒有什麽不好。”
他對她確實是好,便是適才盛怒之下,依然讓她欲罷不能地喜歡。
這樣的男人,她這輩子隻會有一個,曾經滄海難為水,她也隻會把自己給這麽一個男人。
霍筠青:“因為我說不想要子嗣,我沒想過要娶你,是不是?”
香嫵聽著這話,心神大震,猛地抬頭看過去。
看過去時,卻望進了黑幽猶如深潭一般的眸子。
她頓時有種被看穿的感覺,下意識避開了視線。
他卻是不讓她躲開:“你想嫁給我,和我相守一輩子,是不是?”
香嫵咬牙:“才沒有!你想多了!”
霍筠青:“那晚上,為什麽問我要不要子嗣?後來為什麽又生下了雅達?”
香嫵心慌意亂:“我懷了自然就生了,生了自然就養著,怎麽,你還以為我生下雅達是惦記著你?我若是惦記著你,又怎麽可能離開!我就是厭了你,這才離開!你說這話,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霍筠青:“為什麽厭我?是我哪裏不好?”
香嫵:“你哪裏都不好!你就沒有好的!”
霍筠青:“那你說,一個個地說。”
香嫵冷笑:“我說了又如何?”
霍筠青抿著唇,看著她,氣息漸漸沉了起來。
香嫵輕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就在這時,卻突然聽到霍筠青道:“你說了,我可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