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第65章侯爺的期待

  連著兩三日, 香嫵一直伺候在侯爺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病了的緣故, 香嫵總覺得如今的侯爺和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的侯爺有棱有角, 銳利嚴酷,總是讓人打心眼裏怕,但是現在香嫵覺得, 自己不怕他了。


  她喜歡侯爺笑起來的樣子, 很輕淡的笑,眸子裏會浮現出猶如驕陽一般的溫暖, 笑得人心裏洋溢著舒坦。


  有時候侯爺吃過藥睡著了, 她會守在侯爺身邊, 用手輕輕地丈量他的臉, 看著這樣的一個他, 位高權重, 成熟威嚴,這樣的男子,原本是天上的太陽, 高不可攀。


  但是現在, 他就在自己身邊, 可以任憑自己觸摸。


  無論是夢裏的那一輩子, 還是這輩子之前的十幾年, 香嫵都從來不敢想自己能有這等福分。


  偶爾間她陪在侯爺身邊, 一起用膳, 低聲說話,他的眼神甚至是溫存疼惜的,這讓香嫵幾乎有一種錯覺, 仿佛自己可以是那個可以永遠陪在他身邊的人, 陪著他看日落日出,陪著他度過春去秋來,最後陪著他一起老去。


  一個念頭自心頭湧現,如果她不是一個出身卑賤的小丫鬟,或者他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侯爺,那該多好。、


  她甚至可以不要他賞的那些金銀首飾,隻和他一起安享哪怕平凡貧困的日子。


  但這隻是一個讓她想起來心都跟著顫抖羞愧的念頭罷了。


  她知道這是羞恥到無法對人言說的。


  說出來所有的都會覺得她瘋了。


  她這樣的身份,能陪在侯爺身邊當一個妾就該知足了。


  侯爺倒是不知她的心思,對她幾乎是百依百順,有時候喝藥了,她不在,非要她進來陪著他才喝。


  其實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要吃蜜糖了,可依然要牽著她的袖子看著她,然後才肯喝藥。


  香嫵覺得好笑,好笑時心裏又泛著蜜一樣的甜,她問侯爺為什麽。


  侯爺說就是想看著,覺得看著她,那藥就不哭了。


  他隻是那麽一說,說的時候漫不經心,但是她暗地裏卻為此險些哭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美好,但她心裏明白這是假的。


  侯爺不是窩在女人腳邊的小狗,而是傲視群雄的鷹,如今他是如此溫存動人,不過是因為他病了,病了的人,總是不自覺柔軟起來。


  這兩日侯爺身體好起來了,香嫵覺得,身邊的男人明顯地變了,重新變得堅硬鋒利,甚至連那高挺的鼻子都帶著幾分孤傲的氣息。


  她有些失落,原來那個和她親昵相擁的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那個尊貴的侯爺。


  當侯爺召見了屬下商量事情的時候,她悄然離開,回去了自己的院子,獨自坐在那裏低落。


  秋娘見到了,自然是問起來。


  香嫵猶豫了下,還是將自己的心事和盤托出。


  秋娘倒是笑起來:“小夫人,恕奴婢直言,侯爺永遠是侯爺,是高飛的鷹,他永遠不可能像尋常男人一樣和女人溫存小意,如果他會那樣,又哪來來的當年威名赫赫少年成名天下畏懼的定遠侯。”


  香嫵知道,但是越知道,越有些難過:“秋娘,你說得對,他從來不是我的,也不可能屬於我,是我自己癡心妄想了。”


  秋娘歎,安慰她道:“小夫人,你就是想太多了,其實這世上哪那麽多煩擾,如今侯爺寵你,正所謂脂粉正濃,人生大好,你先享受著,風光無兩時,記得攢下銀子,不就是了?”


  銀子?

  香嫵心裏得到了安慰,她想起來侯爺許諾要賞她的燦燦生輝,便覺得精神好一些了。


  沒有一個溫存陪伴一輩子的男人,她還可以有金子銀子。


  秋娘看她這樣,知道勸通了:“再說了,侯爺雖位高權重,但終究年紀大一些,你如今也不過十六歲罷了,侯爺我聽說是三十有二,這個年紀,都能當你爹了,你圖什麽?自己存了銀子,以後出府了,說不得找個年紀輕的享用,豈不是美哉?”


  香嫵驚訝地看向秋娘,倒是把秋娘看得不好意思。


  她輕咳了聲:“也沒什麽,我就是隨口說說,畢竟你長得美,真想找,男人還不是可著你挑。”


  香嫵對那些年紀輕的不感興趣,她現在滿心都是侯爺,侯爺雖然年紀大一些,但他體魄健壯,他有寬厚的肩膀,他渾身充滿力道,他會在夜晚把自己折騰得死去活來仿佛要了自己的命,他時而威嚴,時而溫存,他偶爾笑起來時眸中仿佛有暖陽,這樣的侯爺,把她的心都給融化了。


  再年輕的後生,再俊美的容顏,都在侯爺麵前失了顏色,變得百無聊賴了。


  不過秋娘這麽一勸,她心裏也明白,侯爺不是她的,如今的一切不過是偷來的罷了,侯爺那樣的身份,早晚會娶一個夫人進門吧。


  她還是多想想金子銀子的事吧,這才是正經。


  秋娘看她想開了,自然欣慰,當即告訴她道:“小夫人,那個香料鋪子已經盤下來了,如今夫人不是又得了一些嗎,我讓我侄子幫著看看,若是有什麽好田地,讓他盯著些,給你盤下來。不過這個也得看緣分,真正的好田,人家未必願意出。”


  香嫵當下驚喜不已,自然也明白秋娘說得道理:“那是自然,這個且等著吧,倒是不著急。”


  於是兩個人便商量著,等過兩天,看看偷偷出去,讓香嫵看看自己那香料鋪子,再把宅契給取來。


  香嫵又算著,該給秋娘的侄子多少銀子來謝人家什麽的,弄得秋娘倒是不好意思了;“也沒什麽,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過倒是也沒太推辭,畢竟她侄子那裏為這個也跑了好幾趟,以後怕是讓她侄子跑腿的時候還多著呢。


  再說,秋娘自己也有一個私心,她覺得香嫵是一個貴人,是打定主意好好扶持香嫵了,她也希望自己侄子能夠投靠香嫵,成為香嫵身邊的得力助手,將來說不得後半輩子都靠這個了。


  和秋娘說了一番後,香嫵心裏好受多了,反正沒有侯爺,她還有銀子,隻要不缺銀子就不怕了。


  一時秋娘退下後,香嫵安下心來,一時半會侯爺忙著,也不需要她伺候,她便拿來了針線,想著今日回來的時候還看到白簡了,白簡見到她竟然畢恭畢敬的模樣,也實在是無奈。


  她原說要給白簡繡個香囊的,如今趕緊動手才是。


  如此大概繡了小一半,外麵天也晃黑了,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秋娘已經招呼著小丫鬟關門了,聽到外麵小丫鬟來回,卻是說院門外有人過來求見。


  香嫵自然是驚訝,想著誰會這個時候過來呢,當下讓人進來。


  那人卻一臉偷偷摸摸的樣,進來後,香嫵看到她麵容,吃了一驚。


  這分明是月晴,隻是脖子裏布滿了淤痕,臉上一個紅印子。


  “你……怎麽了?”香嫵本來要喊她月晴,但是想想自己現在的身份,到底是沒喊。


  “香夫人,求求你,救救蘭若的命吧!”月晴直接跪在那裏了。


  “你快起來,到底怎麽了?”香嫵趕緊去扶。


  月晴過來,本來是擔心著,也怕香嫵如今飛上高枝頭,不認她們了,現在見香嫵還肯抬手相扶,知道這是有戲了,當下哭泣著說起來。


  原來這兩日霍迎雲心中不快,恰丟了一樣首飾,便疑心底下人幹的,倒是把身邊幾個丫鬟審問了一番。


  月晴也就罷了,好歹有人作證,但蘭若去無人作證,被人疑心上,倒是好生一番痛打。


  “打得下了床,小姐的金釵總算找到了,卻原來是不小心掉到了桌子和牆的縫裏,可是小姐就是小姐,她自是不會管蘭若的命,如今蘭若發著熱,隻怕是熬不下去了!”


  說到這裏,月晴悶聲大哭,邊哭邊道:“香夫人身份高貴,自是和我們不同,原不敢勞煩夫人,但隻是月晴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救蘭若的命,求夫人救命,給蘭若一條生路吧!”


  她這話說得含蓄,原意自然是說,不想連累香嫵,讓眾人懷疑香嫵身份,但現在是走投無路了。


  香嫵聽得這話,真是心痛不已,蘭若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姐妹,如今竟遭受這般痛苦,她聽了,自是難受,又想著霍迎雲痛恨自己,怕不是因為自己而牽連無辜,找了幾個丫鬟姐妹來發泄怒火。


  她略想了想,先尋來了白簡,問她可有創傷藥,果然白簡是有的,於是要了這藥給月晴,讓她先給蘭若上藥:“你先回去,給她上了藥,讓她忍耐片刻,我必想法救她。”


  月晴自然是感恩戴德,含淚點頭道:“好,香嫵,一切全靠你了。”


  待到月晴走了後,香嫵馬上和秋娘白簡商量這事,結果自然是,這兩位都讓她去找侯爺。


  “也不必說太多,隻提一下這事就是了。”


  香嫵想想也是,也不顧天色晚了,匆忙穿戴好,過去侯爺那裏。


  到了侯爺那裏的時候,卻見暮靄沉沉,秋風掃過,竹林瑟瑟,身上也有了幾分涼意。


  香嫵徑自過去了後廳,知道侯爺還沒回來,還在書房呢,好像是在和客人談事情,她自然不好貿然過去,隻能等著。


  如此等了好一會,天色黑了下來,院牆下的竹子都變成了暗色的影子,香嫵開始擔心了。


  月晴蘭若她們和她是一起長大的,就算小姑娘家平時有個什麽間隙,很快也就和好了,算是關係極好的,如今自己巴上了侯爺,就算一時翅膀不硬不能提攜她們,也不至於讓她們跟著受連累。


  她心裏明白,霍迎雲對著蘭若這樣,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她怎麽也不能坐視不理。


  如果再這麽耽誤下去,萬一蘭若有個不好,自己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這麽一想,香嫵越發焦急,就想著幹脆過去書房,反正她也不是沒去過。


  誰知道剛走了兩步,就見前麵侍女過來請她,原來是侯爺讓她過去。


  當下大喜,趕緊邁步,穿過那瑟瑟而動的竹林,過去了侯爺書房。


  書房中,侯爺正坐在書案前,微低著頭,看著手中的一封信函,燭火搖曳之中,朦朧的紅光猶如一片被晃動著的輕紗,襯得那神情淡漠的男子威嚴剛毅,深邃遙遠。


  香嫵越發覺得,眼前的這個是侯爺,不是那個病了討蜜糖吃的侯爺。


  是一個人,但又不是。


  原本的失落感再次輕盈而至,不過很快自心間滑落,了無痕跡。


  她想,這個人本就是這樣,之前病了的那個侯爺,本就是一場夢,自己若是沉溺在夢中,反而不像是自己了。


  侯爺的視線自書中挪起,落在了她身上。


  當他這麽緩慢抬眼時,黑挺的眉輕揚,在那薄淡的燈光下冷然俊逸,看得人心輕輕一躍,仿佛被什麽撩動了一下。


  香嫵胸口微緊,呼吸也幾乎在這一刻停止。


  她輕輕攥緊了拳頭,深吸了口氣。


  她想,侯爺病了,她也被侯爺帶病了。


  她開始奢望一些她不該得到的了。


  但侯爺不可能是她的,怎麽可能呢,永遠都不會。


  香嫵拚命地將這個念頭從腦子中摒棄,她告訴自己,還是金子最好。


  想到金子,原本的一些綺念便煙消雲散了,這個世上沒有比金子更好的了。


  霍筠青定定地看著香嫵。


  適才夜幕低垂,竹影婆娑,他孤身一人在這書房中看書,往日習慣了的清淨,今晚卻覺得哪裏不對,總覺得缺了什麽。


  一直到聽說她就在後廳等著自己,他才恍然,當即命人把她叫來了。


  如今她站在自己麵前,之前隱隱的不適感總算有了原因,原來是因為沒有她。


  看過去時,柔順青絲垂在窄瘦的肩膀上,她微微抿唇,肌膚柔膩通透,散發著明淨皎潔的光,猶如窗外冉冉而起的一勾月。


  “你等了一些時候了?”霍筠青啞聲開口。


  “嗯……”香嫵低下頭:“早就過來,想著侯爺忙,沒敢攪擾,就在後麵等著。”


  她低頭的樣子乖極了。


  霍筠青便想著她眼巴巴盼著自己的模樣,想必是想極了自己才至於如此。


  他甚至想起那些閨閣中盼著夫君歸來的女子,怕不是望眼欲穿。


  當下心中泛起異樣,他輕咳一聲,命她走到近前來。


  香嫵乖乖地走近了,一雙清澈濕潤的眼兒眼巴巴地看著他。


  “這麽想我?”霍筠青低聲說。


  當他這麽說的時候,窗欞外拂起一陣風,吹滅了書案上的蠟燭,於是伴隨著那竹葉沙沙之聲,一切變得朦朧起來。


  “想侯爺。”香嫵仰起臉來,低聲道:“適才在後廳,一直想見到侯爺,有件事想和侯爺說呢。”


  這個時候香嫵已經走到了霍筠青麵前,霍筠青低首間,兩個人的距離便越發近了,近到即使在這麽朦朧的光線中,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她動人的墨睫,就那麽低低垂著。


  “什麽事?你說。”霍筠青身子微微緊繃,他輕輕攥住了拳。


  不知怎麽就想起來那一年,他十六歲,背著長弓,手握長矛,縱馬於北狄大漠之上,當時有十幾個北狄將士偷襲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獨自臨敵,也是第一次挽弓傷人。


  那一次,他一口氣射死了十三個人。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握著長弓的手心都微微透出汗意。


  他抿唇,盯著眼前的小女人。


  隻是一個小丫鬟而已,但此時的他竟然為了她接下來的話而心跳加快。


  晚風起,竹簾搖,香嫵欲言又止。


  霍筠青:“說,到底什麽事?”


  聲音嘶啞緊繃,仿佛燒在山風中的火。


  香嫵聽得霍筠青這麽說,終於鼓起勇氣:“侯爺,求你救救蘭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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