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陰陽眼
簡陋的棚子內,居然在他睜開眼的一刻,飄進來一股凜冽刺骨的冷風,風聲穿過棚子的縫隙,嗚呼呼像有女人在外麵痛哭。
我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
“你,活不久了……”老頭那紅色的眼珠,濃鬱得快要滴出血來,我驚恐的想要甩開他按在肩頭的手,卻猛然發現,被那幹裂的手掌壓住,從頭到腳根本使不出來半點勁兒。
這會兒,我坐在他麵前,除了僅有的呼吸,僵得卻跟一具屍體沒什麽兩樣。
很快,老頭又重新閉上眼睛,恢複了本來麵貌,我不知道他是真瞎還是假瞎,那種由裏到外被徹底看穿的感覺讓我極不舒坦。
我不禁聯想起小時候曾聽爺爺說過,世上有種人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而我們能看到的,他又不一定能看清,這就是所謂的:陰陽眼。
陰陽眼的來曆我不是很清楚,也從未聽爺爺說過,隻知道它是天生的,在常人看來,就是一種無藥可救的眼疾,因此許多得了陰陽眼的人,不是瞎就是殘,下場一般都好不到哪裏去。
我爺爺給人看了一輩子的風水,卻遵循著一個道理,不管是下料還是落仗,對天位的時候一定不能對得太準,否則會遭天譴的。
下料指的就是埋人,在風水學中有很多忌諱的詞語,比如埋人不能直說埋人,要把“人”比作“料子”,不然人死之後會將怨氣灑到你身上,而落仗也是一樣,“仗”字通“葬”。
他一直遵守著這個底線,後來也確實應證了這一點,在他死的時候,給他來看地的那個風水先生就是一個典型的“眯眯眼”。
據說他視力極好,一本書的字兒再小都不用帶眼鏡的,可偏偏給人家看地時,他就看不清了。
我一直以為他是裝的,現在從瞎子身上得知,那個風水先生不是裝,而是真的有什麽東西擋住了他的眼睛,才讓他看不明白。
我見瞎子說了那一句帶有恐嚇性的話語後,就喃喃念叨著什麽,起身顫巍巍的離去了,他聲音雖然小,但還不至於小到讓人聽不清的地步,所以我估計剛才那一句薑麗也聽見了。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隻丟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吧。”
我一下就急了,事情都變成這副模樣了,你還讓我休息?我哪兒有心情啊?當即從床上起來,連上衣都來不及扣,一把抓住她的手,焦灼的問:“他說我活不久了,你也聽見了吧!”
“聽見了,又能怎麽樣?”她眼中居然透出一抹無奈,甩開了我的手。
“你不是說他能幫我嗎?”她想走,但我擋在了她麵前,繼續追問。
薑麗揮了揮手,略帶同情的說:“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先冷靜一下,這瞎子與我有些淵源,他的本事我最信得過,隻要他沒宣布你馬上就死,一切都還有回轉的餘地。”
我聽了她的話,平生頭一次感到什麽叫苦笑,“你不用安慰我了,你就明說,我還有多久?”
那老瞎子因為走得太慢,所以他剛行到棚子前就停了下來,好像是在喘氣,他扶著鏽跡斑駁的鋼管,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我說了,你被人設局鎖了命脈,看不到命數,所以沒人知道你能活多久,如果運氣好,一年半載是沒什麽問題,如果運氣差,說不定你下一秒就死了。”
我放開薑麗,立馬衝到他麵前,“那你能幫我嗎?”
老瞎子沉默了半天,抓住我的手臂道:“你跟我來吧,但我最多隻能指點你,至於你聽不聽,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兒了。”
我有點想罵這個老頭了,姥姥的,事到如今,惡鬼見了,鬼門關也走了,平常生活中不可能發生的我都經曆過了,還有什麽不信的?
薑麗奉他父親的命令,數次救我於水火之中,又想方設法的幫助我排憂解難,這次她帶我來見瞎子老頭,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我不信任這瞎子,就等同於我不信任薑麗。
我不會辜負她一片好意的。
稍微想清楚後,我點點頭,咬牙道:“走吧,走吧,如果不是你和她,我都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大不了又冒一次險而已。”
瞎子老頭聽我如是說,不明所以的扯出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來。
我望了身後的薑麗,看她一臉鎮定,忐忑不安的心也稍微平靜了一下。
“放心吧,不會害你的。”薑麗走過來,作勢拍拍我肩膀,稍作安慰。
於是,我跟薑麗一左一右的走在瞎子老頭後麵,出了棚子,因為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很快我就感到了饑餓,肚子咕咕直叫。
薑麗聽不下去了,從兜裏摸出幾塊餅幹遞給我,“這附近沒什麽可吃的,你先墊著。”
我心裏一陣感動,不由分說的接過餅幹,撕開包裝袋就開吃了,我實在太餓了,幾塊餅幹連塞牙縫都不夠,三下五除二就吃得一幹二淨,吃完之後,卻還是意猶未盡。
雖然同樣乏力,但苦澀的嘴裏總算有了一絲味道,我趁機低聲問道:“那瞎子認識你父親嗎?”
“你問這個幹嘛?”薑麗對我所問的內容,明顯不太感冒,卻還是答了一句,“認識,但他們兩人形同陌路,根本就不熟。”
“他萬一知道你父親的下落呢?”我趁熱打鐵的繼續說,“你找了多長時間了,當真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還來不及為我自己的機靈高興,卻冷不丁被對方澆了冷水,“你是裝笨還是真傻?如果他知道的話,我何必來找你?跟你直說了吧,我父親消失的時候,什麽都沒留下,連我那陌生的妹妹都不知道,你就別亂問了。”
我被她罵得一時語塞,想要反駁,卻怎麽也找不到詞兒了,索性我賠禮道:“好好好,我不說了,咱不說了行吧,我跟你賠不是,對不起!”
說著,我還裝模作樣的給她彎了一躬,她明知我是故意的,想無論如何也罵出口了。
看她那氣得通紅的臉蛋兒,當真是我為數不多的一種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