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莫輝
“照清殿——聽起來不太像太後住的地方。”白衣心裏嘟噥,但還是躲避著來往行人,向內收縮而去。
宮人,石柱子,花草,水缸,白衣盡力躲避著自己。
與一個四五歲的、穿著白龍袍的男孩子,在一樹花後麵,正好麵對麵。
這個男孩龍睛鳳目,皮膚白皙,五官倒約略有些莫昌的影子。
兩個人默不作聲看了對方半天。甚至又湊近了一下,好奇地、更加仔細地觀察、分辨。
“你是誰?”白衣問了句呆氣的話。
“我是輝兒。你是誰?”
“我是白衣。你是莫輝嗎?”
“是的,那你是什麽白衣?”
什麽白衣呢?白衣想了想,這麽多年,習慣了,“宇文白衣。”
小皇子點點頭,“你能不出聲嗎?我不想讓別人找到我。”莫輝說。
“行。如果有人找到你,欺負你,我就打他們。”
莫輝開心地笑了笑,“那我們做好朋友吧。要是有人這麽對你,我也幫你打他們。”
要是讓外人看到,可能要先把白衣和莫輝打一頓吧——兩個人蹲在角落裏,也不怕地麵濕潤潮涼。說了一會兒彼此,又說了一會兒樹根草根,以及石塊兒底下的潮蟲。莫輝就罷了,白衣簡直就是個傻子。莫輝聽到有人叫自己,還發現白衣人雖然蹲著,渾身卻變緊了,小獸一樣潛伏著,轉身向著外麵有人聲的地方,還真是一幅準備出去打人的架勢。
莫輝走過去,趴在她身後,借著白衣掩護著自己,趴在她肩膀上向外頭看,“沒事,離找過來還有一會兒。你來做什麽?”
“我想找太後。”
“太後倒是挺疼我的,但是,她不在這裏。她在倚蘭殿。”
“殿下!殿下”的叫聲繼續著。白衣和莫輝相視一笑。
“你走吧。”
“我走了。”
莫輝小小的身子跑出去,正在找他的幾個太監如獲至寶笑逐言開,莫輝再回頭看看剛才的藏身處,已經不見了白衣。
白衣在沒人看得到的地方,再次上了宮牆,匍匐前進,但是,這樣搜索太慢了,加上皇宮又大,她一個多時辰,才走了兩個宮,既沒找到倚蘭殿,也沒聽到任何人提到倚蘭殿。看來,還是要再找一次機會,問問莫輝。
白衣回到了後花園,從長長的地道,回到了圓廳。
這次,莫昌放了些熱茶熱水,和紅豆糕在那裏,人卻不在。白衣收拾洗浴,慢慢睡去了。
莫昌等著公主府熱鬧起來,知道豔陽公主從宮裏領宴回宮,不曉得莫榮與賀拔春和公主都說了什麽。自己的命運,還是如同棋子一般。連侯聰房裏那兩個傀儡都不如。看看旁邊人,翠竹和淩霄這幾日話少。他和他們也話少。原本淩落天涯的命運裏,三個人其實是有些相依為命的,現在卻冷淡了下來。
莫昌不是不在乎,他在心裏還花了時間琢磨了一番,回憶了一番,又想起剛剛聽到的理國三公主要訂婚的事兒,覺得淩霄應該是受到觸動了。
因為想到這些,他不免多看了淩霄幾眼。
沐浴過了,又在院中散淡,看著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知道兩個廂房沒有人,侯聰長空兩個,都在公主正院兒裏呆著,一方麵是迎接莫豔陽回宮,一方麵是繼續商量調查白家舊案的事兒。侯聰提出這個意見是針對什麽,為什麽沒有與自己商量,莫昌心知肚明。
所以,在聽到人聲腳步聲從遠而近的時候,莫昌沒管頭發幹沒幹,逃一般,走回了屋內。他隨口說了幾句閑話,打發翠竹和淩霄自去睡,他也要安歇了。
淩霄鋪了床褥,抬眼溫存地看了莫昌一眼,“殿下,奴有話要說。”
莫昌答應了一聲,讓翠竹先退下。
淩霄等著門關上後,又數了幾下,蹲了一個福,柔柔地說,“殿下,奴覺得,大家都在動心眼子,已經不是好好當差的樣子了。大家本都是為了您,如今,都各自為了自個兒。”
莫昌苦笑,原來她是要說這個——“那還不是自然而然的嘛。”
“奴不是,奴依舊為了殿下。殿下,不管侯聰和宇文長空那些人說什麽,您隻管不要聽。如今,朝廷不是又派人來了嗎?侯聰這些人有些小心思,難道不該告訴理國的禦史嗎?”
莫昌看著她,“別傻了。賀拔春與侯聰是什麽關係,你不懂嗎?你當時不在我們身邊兒,還是忘了?”
淩霄了笑,“賀拔春再怎麽說也是新皇的人,憑奴對新皇陛下的了解,賀拔春敢怎麽樣?再說了,賀拔春又不是自己來的江南。新皇陛下怎麽會放心他一個人來?如今,我們隻管打聽打聽,北邊兒這次來的人住在哪兒,您出去不方便,奴可以。他們總有辦法互相監督、轄治,再怎麽樣,還能任憑侯聰蹦噠嗎?給大桐遞個信兒,總能做到吧。”
莫昌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是心裏苦澀,“淩霄,你就是傻。侯聰他們再蹦躂,不過是不按照理國先帝的旨意辦。難道理國的先帝與新皇就是真心為我嗎?抱住我為吃,攪亂成國為先。再說了,我也並非完全服從理國的決定,我自己也不想白衣死,懂嗎?”
“懂了,奴蠢笨,也沒大見識,殿下莫生氣。那先歇息吧。”
淩霄最懂得這些進退的分寸,既然說不通,那就不說了。
她輕輕上前,扶了一把莫昌,倚著他回到床邊,在他坐下的時候,輕輕去抱住了他。
莫昌沒有那個性質,因為白衣就在地道裏。
“我累了,好淩霄,你先回房吧,改日再聚。”
“殿下累了,奴替殿下捏捏肩膀?”淩霄沒有放棄。
“算了,晚了。”
“是,奴退下了。”
淩霄從莫昌房裏離開,心裏都是空虛與茫然。
她一個理國人,流落此地,如今無依無靠無可期待。
本來,如果不是侯聰不識抬舉,如果不是宇文長空和獨孤正下了套子,她能和碧霄一起嫁給侯聰,一輩子的安生日子是保住了。現在,把自己交給這麽個棋子,還是個,根本不領情的棋子,她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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