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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藏身

  莫昌心裏有千言萬語,不過選中了一句說了出來,居然是“餓了嗎?”


  白衣雖則點點頭,卻在莫昌要出去張羅的時候拉住他的手。“殿下這裏有藥嗎?”


  莫昌去櫃子裏找藥箱子,找到了治外創的藥粉卻又遲疑了,“這是公主府裏長史官送來的一套,也不知道有毒沒毒呢?”


  白衣還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莫昌已經抽出白衣的佩劍,割傷了自己的胳膊。


  “殿下!”


  莫昌笑著擺擺手,意思是別怕。


  他把藥粉先敷在自己身上,接著依舊心細,拿了細紙,把白衣的劍擦幹淨了。手上雖然忙碌,眼睛卻一直看著白衣,——沒有旁人的時候,他的笑不一樣了,為了白衣,這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白衣,我是不是有點兒笨?”


  “嗯?殿下聰穎智慧,怎麽會笨呢?”


  “這試藥,總要等一段時間,你,就要等好久呢。”


  白衣搖搖頭,“殿下莫擔心。這傷都有兩個時辰了。在死牢裏也有好心大哥,給我抹了藥。”


  “那就等等。”


  莫昌說完了這些,白衣反而扶著他坐下,“殿下疼嗎?”


  莫昌搖搖頭,“放心。”看看白衣,又說,“說起來,在大桐就總想著約你,實際上我們,總也沒有時間相處。除了為了辦差,為了侯聰,你是不是,也有些煩我?”


  白衣竟然“吃”地笑了一聲,“煩倒不至於,就是原來,覺得殿下有些假。”


  “假?”莫昌雖然教養好,喜怒一般不形於色,這時候卻提高了聲音。


  “嗯,說是喜歡我吧——一開始那些話,那些樣子,也太膩了。”白衣說著,湊近看了看莫昌的傷口。


  “那些話你不喜歡嗎?”


  “誰會喜歡嘛!”


  莫昌被白衣反問,自己也笑了起來。他看著白衣的臉,幾天不見,瘦了幾分,眼神滄桑卻堅定了幾分,再與初見時相比,歲月裏的一切疊加在一起,他輕輕重複著“我對宇文姑娘一見難忘。以及,我總未能報答不殺之恩,以及,什麽都隨你。”


  “哦。”


  莫昌發現白衣也記得,就又說了一句“見姑娘如見花開,見姑娘如浴春風,每次暫別,隻希望姑娘上加餐飯,下遠醫藥,珍重萬千,再待重逢,心裏夢裏,念著姑娘。——肉麻歸肉麻,都是真的,也不曾對旁人說過,都是真的。”


  “我信。”白衣看著莫昌,鄭重地說。


  莫昌倒心裏一酸,不好意思了,“時候差不多了,我卻沒死。給你上藥吧。”


  死牢裏劊子手的刀夠鋒利的,也夠重,都是為了砍頭方便設計的。早上的時候,雖則劊子手沒用力,大刀本身直愣楞砸到白衣肩膀上,也是又長又深的一道口子,再加上白衣為了救慧娘被江底鐵鉤鉤出的腹傷,她現在已經是個傷痕累累的人。


  白衣輕輕把外衫褪下來,露出了肩膀。莫昌知道她是拿自己當君子,當朋友,並無男女之意。他心裏也天地清明,隻是因為看見傷口,心疼了一下子,揪了起來。


  莫昌把茶銚子裏的滾水倒出來,拿幹淨的棉紗布蘸濕了,擦了白衣肩膀上的刀口,又撒上了藥,再拿幹布條裹了起來。腹部的傷口,白衣說老了,而且也不好意思給莫昌看,搶了水碗和棉紗布,跑到屏風後麵自己上藥去了。


  莫昌算了算時間,覺得翠竹淩霄要回來了。白衣的蹤跡,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她不願意在其他人麵前現身的話。她等著白衣出來,自己也站了起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個地方不遠,莫昌讓白衣帶上藥,他往院子裏看看,確實還沒有人,拉著白衣的手腕子,走到了正房腳上的大書架邊上,在牆邊摸索了一下,書架劃開了,露出了一扇門。


  莫昌很滿意白衣的這幅表情,“你忘了,豔陽公主府,本身即是我的太子府,這裏頭的一切,我比公主熟悉。”


  說完,莫昌按動機關,打開了門,然後點起火把,又細心關上了書架,帶著白衣走入地道。


  青磚的階梯,往下五六丈的樣子,就不再下降,映著火把的光,白衣看到,麵前是一個圓廳,有桌椅床鋪,簡單用具,雖然說是布滿了灰塵、蛛網,可是齊全而溫馨。圓廳的另一頭,黑黢黢地通向未知的前方。


  莫昌替她解釋,“母後不喜歡我住在宮裏,14歲我就出宮開府了。不過父皇認為,太子為國之本,一旦國家有事,皇家有事,必須能及時回宮。所以命人修了這個地下秘道,直通宮裏後花園。宮中一旦有事,我能比任何人都快的回到父皇身邊。宮外若是有亂,這裏也能提供一個地方,暫為躲避,以待後圖。可惜,盡管如此謀劃,父皇駕崩的時候,我竟然,還是沒能到他身邊,繼承皇位,讓他放心。”


  白衣四下看看,想要問問別的事,寬慰莫昌,“殿下回來後,曾經下來過嗎?”


  “不曾。父皇不在了,我到這裏頭做什麽?難道回宮去見母後嘛?可能會被當成刺客,當場賜死。”


  以白衣的呆氣,實在想不出還能再接什麽話了,隻好說“哦。”


  莫昌自己回過神來,“我又囉嗦了。我怕翠竹和淩霄回來,我要先上去了,這裏的東西,你會收拾的就收拾一下,不會的,就等我。算了,這些你怎麽能會?”莫昌邊說,邊著急地把火把插在牆上,走到床鋪的地方,掀起被褥抖了抖灰塵,又拿自己的袖子把能擦地地方擦拭一番,“你先將就著休息休息,火把我給你留下。幸而是夏天了,也不冷。等我方便的時候,給你送吃的送喝的。”


  白衣本來坐下了,這時候又彈起來,“那,你回去,我送送殿下——”


  莫昌反而笑了,看她無論如何,還是從前那幅樣子,像個娃娃,幹淨而單純。


  “這是我家,你送什麽呢?快歇著吧,等著我。”


  莫昌急匆匆摸著黑登上青磚台階,按動機關回到書房,翠竹和淩霄果然拿著大廚房的吃食回來了,剛到院子,莫昌已經能聽到他們倆的爭吵,“哎喲,你倒是給根杆子就爬上去啊。大哥大姐叫得甜,怎麽也是伺候過大理國三公主的人,一點骨氣都沒有,連管廚房的臉色你也吃的!”


  這是翠竹。


  淩霄不甘示弱,“哎喲,奴才還分三六九等呢!大爺你倒是硬氣喲,你得罪的人還要我給你補回來。”


  “我得罪什麽人,我是殿下跟前的人,現在看不起我的,以後都要跪著求饒。”


  莫昌臉上堆了笑,親自迎到了堂屋。剛才這一對吵鬧的男女,頓時齊聲尖叫起來,“啊!哪裏的血味兒!哪裏的藥味兒!啊!殿下你受傷了。”


  “噓——”莫昌為了讓他們噤聲,差點沒一口氣呼到把自己憋死。翠竹、淩霄顧不得吵嘴,放下吃食,就去查看莫昌的胳膊,“這下我要把宇文長空他們罵死了,不好好當差,害得殿下遇刺!”


  翠竹氣得直跺腳。


  “你傻啊,”倒是淩霄機靈,“有刺客來,現在殿下還能活著嗎?”


  莫昌也體會了一把侯聰當老祖父的心情,慈祥耐心地解釋,“沒有刺客沒有刺客,是那個什麽——豔陽公主不是給了藥箱子嘛,裏頭各種丸藥、藥粉,我怕有毒,所以,救,試了試。”


  翠竹放下心來,反而哭了,委屈巴巴抹著眼淚。莫昌隻好賣力哄他,“好了,我餓了,快伺候我吃東西。”


  淩霄卻不幹了,“我說殿下,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理國人都傻啊?你以為我是翠竹呢?我和碧霄怎麽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你騙誰呢?你沒有武器,怎麽割的手臂?你要試驗藥有沒有問題,怎麽不等我們?不是要歇晌嗎?怎麽忽然試藥?還有哦,怕藥有毒,把藥抹身上,那是試藥呢,還是自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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