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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不生

  五月初的熏風裏,清晨帶著憂愁。白衣把慕容行從白鹿鎮客棧的馬廄裏放走,他頭也不回,過江,到達露水城,回到臨江樓,空腹喝下了二斤白酒,倒頭就睡。


  醒來後,他再也沒想過一次江南發生的事。


  這是他的狠絕的誓言而已。


  慕容行現在露水城潛行半日,觀察了一下城裏的動靜、軍隊布防,來往的外人,以及他們當日離開後這裏發生過什麽。原來,侯聰等人上船過江之後,原本在船廠裏負責監工的太監們也被宇文興接走。宇文興在城門外單獨見了王琳,談了不知道什麽,兩刻鍾後,兩軍各自退卻。王琳依然是守將,船廠再次開工,露水城似乎還是舊日的樣子。


  慕容行離開那個地方,租了匹馬急行北歸,向著大桐隻走了一半的路程,就得知了皇帝賓天、太子侯牽即位的消息。他在當地停留了一天,花錢打造了一個假身份,同時打聽了一下消息,沒聽說侯家、宇文家、慕容家、獨孤家或者元家出事的消息。然後,才再次出發,日夜兼程,憑借假身份回到大桐。


  皇帝的頭七已經過了,新皇對於國喪的要求異常嚴格,銀盤巷裏、水西橋畔,什麽止君樓、惜花樓,都是一片靜悄悄的。連止君樓真正的花魁歡夜姑娘過生日,小田侯家送了裏來,還被人告發,歡夜姑娘不用說,平白無故被抓了一頓亂棍打死了,屍首在天牢外的亂葬崗暴曬著,也沒人敢收,小田侯家推出個管家上吊自殺充數,終是敵不過聖怒,一家子顫顫微微好幾天,上折子請罪求免冠,新皇還沒批複。


  那日交了亥時,早秋和晚冬悄悄兒給簡陋的歡夜姑娘的牌位上了香,藏起來,拿出了繡活兒,預備了茶水,準備閑談中刺幾朵牡丹以消永夜。樓上的姑娘們,因為要伺候達官貴人,大部分是晚上出工,白天睡覺,日夜顛倒的,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剛剛都坐在了床上,把小炕桌放好了,就看到窗子裏進來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


  慕容行。


  早秋捂著嘴哭了起來,整個人都呆住了。晚冬連忙下床,蹲福,行禮,倒茶倒水,請安問好。


  慕容行捧著個綠瓷壇子,她接過來放下,回頭看了看早秋還在哭,柔聲問了一句,“公子回來了。奴在那屋裏有點兒事,先過去了。”


  慕容行拉住她,“你不用走,我和早秋姑娘江湖知己,光明正大。這壇子裏是你們姐妹的骨灰。”


  早秋也哭了起來,知道慕容行幫忙把歡夜接回來了。早秋終於擦擦眼淚,下床來站好了蹲福,再次請慕容行坐下。然後叫個小孩子去傳點心。


  慕容行問“那是不是慧娘的女兒?”早秋對這個問題有些驚訝,也沒有多問,點點頭。慕容行沒有再說別的,坦誠自己是以假身份進城的,要借這裏呆幾天。


  早秋由衷地笑了,“都行,看公子方便。”


  “辛苦你睡在晚姑娘房內。”慕容行說。


  早秋的臉上有一絲失望,但還是笑著,“明白的。公子放心。”


  然後,慕容行提出,讓她們想辦法把賀拔春請來。


  賀拔春自從4月26日從香陌鎮出發,兩天不到就回了大桐,正趕上皇帝死。他也是先跑到宮裏找太子,家都沒回。侯牽一直很信任賀拔春,就像他信任阿春的哥哥。他什麽都沒來得及問,就讓賀拔春跟在自己身邊,陪著他走完父皇死後大大小小的細節——換喪服,發喪,控製誰,傳喚誰,吃飯,喝水,直到在棺材前即位。


  侯牽連親生母親和妹妹也沒見,身邊隻留著幾個親信和賀拔春。那日,他吃著涼了的麵線,問賀拔春“怎麽了?”


  賀拔春本來就話少,此時也隻回答了不多的幾句“惠王殿下聯合邊將王琳造反,試圖殺害小侯將軍、陽獻王殿下一行,再栽贓給陛下。我們奮力拚殺,李安都他們都死了,就是衛遙和屬下活了下來。衛遙早就被莫昌所信任,但包括侯聰在內,沒有人信任屬下,屬下怯懦,也隻能回來,不為活命,隻想把惠王的賊心報告給陛下。”


  當日,何副總管也回到了大桐。他受先帝之命,本來隨宇文興北防羅刹,卻拐了個彎南下救了侯聰一行。


  這時候,宇文興率領大軍,確實去了北方邊境。這是侯崇留的一招。就算新皇忽然想要收兵權,或者不利於侯家,單就宇文興收下這批兵,新皇也要躊躇一下。


  宇文興的兒子女兒都在外地,家裏隻有幾個老媽子奶爸爸,不存在人質的性質和價值。侯牽真的想動手,殺了侯崇等人,說實話正好能給宇文興起兵的理由——如果宇文興有那個念頭的話。


  於是,這種新皇即位後,微妙的、暫時的平衡,漸漸形成了。


  何副總管如此大的臉麵和威望,家產、宅邸全不要了,磕頭出血,非要獻給國庫,且不吃不喝非要到寺廟裏,去陪伴先帝靈柩,新皇也不敢動手,批準為是。


  賀拔春這才有空回了一次家,就收到了止君樓上小丫頭的口信,讓他去密會慕容行。賀拔春應允之後,心狂跳了半日——終於可以得到侯聰等人的消息了。當晚亥時,他仔細看著身後是否有跟蹤者,小心翼翼到達了止君樓。


  慕容行為他準備了茶水。上來先說了自己遭受鞭刑的原因,“你還信任我,把我當自己人嗎?”


  賀拔春竟然笑了,“小侯將軍脾氣真爆。”


  然後,他們才坐下來,敘完了就別重逢前各自的經曆。而他們都要解決的一些問題是先皇為何忽然身亡?各大柱國將軍家到底會不會被新皇一一清算?


  當然,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先帝駕崩的消息早就傳到江南了,無人不知的無人不曉。被先帝被出去的侯聰等人,成了斷了線的風箏,沒有接到任何新的旨意。


  慕容行和賀拔春立即商定了各自的任務賀拔春留下來,想辦法向新皇請旨,重新確定侯聰這個隊伍的任務,確認侯聰的權威和身份。而慕容行要將對於侯聰來說最重要的各種信息帶回江南。


  下半夜,當早秋到自己房裏,想問問是否需要添茶的時候,她發現那裏空無一人。賀拔春也走了,放下了茶錢。慕容行也走了,隻留下枕上一根落發。


  她沒有哭,拿起來。


  慕容家有北族血統,不僅眼睛是深灰色的,有幾根頭發有金色的光。早秋把它穿到針上,刺進了牡丹繡紋裏。


  慕容行連夜去見了被心腹們護在寺廟裏守靈的何副總管,得知先帝確實不是暴病而亡,而是中毒了。


  雖然本來就有所懷疑,但慕容行還是吃了一驚,“皇上德威廣布,身邊兒的人也是您調教的居多,他老人家,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何副總管敲著木魚,老淚縱橫,“我從聽到消息起,就琢磨了很久。身邊兒能給主子上茶上水的,都沒有可疑之人。除非——”


  慕容行深灰色的眼睛一片迷茫,他確實猜不到。


  何副總管歎口氣,“防不勝防的,隻有皇家自己人。他老人家自己的兒女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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