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坦白
長空又請了淩霄看護白衣,晃啊晃地,晃進了慧娘的房間。還沒等人家問好,他先笑嘻嘻地坐在了椅子上,“你怎麽樣了?”
慧娘還躺在床上呢,隻好掙紮著爬起來,旁邊有兩個熒光那裏的女兵,奉了侯聰的命令守著她。就在青鬆還琢磨著以後用什麽話套出慧娘的“底細”的時候,長空可等不了那麽久。他直覺一切與白衣有關,必須速戰速決。
“謝宇文校尉下問,奴沒事了。倒是宇文姑娘,為了救奴,還受了傷。”
“可不是嘛,”宇文長空挺高興,都不用自己提了,“我妹妹還不知道要躺多久。想著這客棧的東西也不好吃,隻想吃你做的。”
慧娘理了理頭發,“姑娘想吃什麽,奴這就去料理。”
長空站了起來,“不急,吃什麽且放後,她主要是啊,有心病。”
“心病?”
這倒是真的。一個侯聰,一個白衣,都不同於常人。長空認真解釋著“唉,江上那一連串的事兒,我看白衣始終還是被嚇了一跳。如今呢,總是迷迷糊糊做噩夢。不然呢,也不敢驚動,她放心不下你,我怎麽說她都不信,做夢還說要下水救你呢,你去瞧瞧她?”
這個理由,誰都無法拒絕。兩個熒光的女兵都是和白衣玩鬧過的,此時眼圈兒都紅了,說要扶著慧娘過去。
沒人懷疑什麽,一起跟著長空去了白衣房間。
走廊上任何人看到,也沒有多想的。白衣是慧娘的救命恩人,雖說慧娘也經了水,身子弱,去探望白衣是理所當然。
慧娘見了白衣,先是道謝,接著就和白衣淩霄閑話了幾句,並未覺得白衣有什麽不妥。不過“心病”這件事嘛,幾句話哪裏看得出來?你也不能直接問人家有沒有,慧娘對長空說的深信不疑,越聊,越看,自己心裏忽然一驚。
沒錯,白衣不太一樣了。與原來那個呆氣冰冷、又滿身殺氣的少女比起來,白衣眉眼之間多了些憔悴牽掛,眼神裏一陣悲絕,一陣光耀。平日裏與白衣不熟悉,現在是慧娘第一次靠近觀察,這明明就是——情根種。
她明白慕容行做了什麽了。
慧娘一心看白衣,又在心裏嘀咕著心事,其他人不覺得,長空卻看著呢。他在妹妹的事情上,是個急性子,這時候直接發話了“我妹妹這個傷,可大可小,我實在是睡不著。還是要借慧娘一用。”
“哥,你又要胡鬧了?”白衣嗔道。
慧娘擺擺手,“哪裏哪裏,姑娘是我救命恩人,宇文校尉吩咐吧。”
“你隨我上街,如今天雖然黑了,到底街上還有些攤子,買些吃的喝的給我妹妹。”
長空說完,既不解釋,也不等回答,拉了慧娘就走,還對兩個女兵說,“你們不就是保護慧娘的嘛,有我還不夠嗎?先在這屋裏散淡散淡,等我們回來。”
淩霄也跟著勸,“都跟了去,宇文校尉嫌煩。他著急給白衣買好吃的,和慧娘一起快去快回倒也是正經。”
淩霄這句話還沒說完,長空已經拉著慧娘出了客棧。
他越走離鎮子上熱鬧的街道越遠,慧娘沒走幾步,就明白了過來。
宇文長空忽然放開了她,人也不見了。然後,從暗處向她襲來。
慧娘輕輕閃開,然後就看到長空站在了自己麵前。手裏沒有兵器,也不需要,因為已經試出來了,慧娘會功夫,還不低。
這麽多年,都沒人發覺。
“以姐姐的這身功夫和水性,我妹妹自然不敢稱你的救命恩人。不過呢,她想救你的那份心還算是有。我也不敢多求,就憑那份心,能換姐姐幾句實話。”
“問吧。”慧娘收起了那份最適合出現在廚房裏的利索俏皮,整張臉上都是肅穆和冷峻。
“你是誰的人?惠王?太子?你要做什麽?”
“唉。”慧娘歎口氣,“都錯了。這樣吧,我把一切和宇文公子實話實話,像你說的那樣,為了宇文姑娘救我的心。但你答應我,不得魯莽行事。我告訴你實情,是討你個主意,不是讓你胡鬧的。不然,我也不敢說我能做出什麽事。”
“真好玩,真是沒想到。好,請說。”長空倒覺得異常驚喜。
慧娘這時候拉起了宇文長空的手,剛才兩個人說那幾句話的時候,她沒閑著,而是耳聽八方,眼觀六路,找了個更僻靜、更安靜的角落,拉著宇文長空就飛身過去。
“我本是刺客出身。雖然與白衣姑娘比起來,她是天,我是地,但是,你想想她的話,也許能明白我。“
自有天賦聰穎,伸手超過一切人。
“嗯。我懂,別那麽說,你憑什麽是地?”長空盡管偏疼妹妹,可依舊真誠、自然地否定了剛才慧娘的話,讓慧娘淒然一笑。
“她是高門小姐,我是貧民丫頭,怎麽能一樣?我打小兒被抓了訓練,殺人,13歲上就生了孩子。這個孩子就成了主人控製我的軟肋。誰知道孩子並不在那裏,早就被賣了。我輾轉找到了大桐,後來在侯家落腳,也打聽到了孩子的下落。那個可憐的孩子,就賣到了止君樓,給人家打罵,當火棒丫頭。”
是這樣啊。
說起人間疾苦,長空確實沒有發言權,他被父親保護著,經曆得太少了。
“後來呢?”他問。
“我已經下了決心,再也不能靠刺客的本事做事情。確定了女兒不需要接客,我就放心了。吃點苦,也沒什麽。我們算什麽東西,怎麽就不能吃苦了?我若是有了可以托付的人,若是攢夠了錢,把女兒接出來相認、團圓,自然是好,不然的話,就如此,也沒什麽怨言。後來,我常常去看女兒,知道對她最好的人,就是早秋姑娘。那姑娘雖然說看起來囂張妖媚,沒心沒肺,一副要欺負別人的樣子,誰知道是個最好心的。不僅如此,我女兒一次病重,都快死了,早秋姑娘把攢了好些年的自贖的錢,拿來救我家丫頭的命。這個恩,我無以為報。”
長空眼淚都快出來了,“俠女啊,她也是,你也是。”
“我倒是不敢稱俠女。我告訴自己,假設要違背誓言,動用作為刺客的本事做事情,一定是為了早秋姑娘。咱們南下前,我去看她,實在是放心不下丫頭,所以托付給了她。又問她有什麽心願。我怕咱們出了大桐,未必回得去。要是大桐有什麽人欺負過早秋,我就先替她殺了。”
“結果,早秋姑娘什麽也不求,隻求我路上照看慕容行。”
長空的心,微微一疼。
他聽到慧娘的聲腔裏,也起了哽咽,“癡心的姑娘啊。明知道自己配不上,隻是牽掛著。她說,慕容校尉雖說人能幹,身手也好,可是,隻顧著當差,看不見自己的安慰。我若能照看一下,就好了。”
宇文長空其實極喜歡慕容行,也知道侯聰、獨孤正、元又,極喜歡慕容行。他懊惱自己沒有多餘的氣力,哪怕一點點去關懷那個總是默默忙碌的男人一下,沒想到暗中,他有個守護自己的人。
慧娘抬抬手,好像抹掉了一滴淚,“慕容校尉在大公子和宇文姑娘的碗裏下了藥。我在船上親眼看見的。他也知道我看見了。要是他對我動手,他就真的回不去了。我隻能自己落水。那藥是什麽,我本來也不清楚。今兒看白衣姑娘那個樣子,恐怕是情根種。您說,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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