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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誘

  “你的主意?”


  包括白衣在內,都對於長空提出質疑。


  “不是,這怎麽——我人緣這麽差呢!”長空又捂起了心口,皺起了眉頭,但好像自己迅速消化掉了這個現實,接著闡述,“好吧,不能都聽我的。三位毛校尉和青鬆小哥,才是最了解大公子的人,不是嗎?”


  獨孤正提出了一個逼視靈魂的問題“可是白衣姑娘幫大公子,對她自己,有什麽好處呢?”


  元又搶答“那如果白衣也喜歡大公子,這不就是好處嘛。再說了,全大桐的女人,誰不饞咱們大公子的身子啊!”


  長空的聲音拔高了一倍“等等,我說的可是喜歡!情意!愛!愛!懂嗎?什麽身子!我妹妹不懂!你們再敢說一句滾遠點兒!”


  眾人不理他,看著白衣。


  這時候白衣卻看向侯聰。正好侯聰在找她呢,兩個人的目光對上了片刻,又都迅速移開了。


  白衣扔下一句話,“我不信大公子喜歡我。”起身去湖邊兒站著去了。剩下的人麵麵相覷,還是慕容行清醒,“宇文長空,你一副月老的架勢,意圖何為?”


  長空被問中心事,他當然不舍得把妹妹交給任何男人,可是他想妹妹活下去啊!當什麽替死者啊!把隊伍的老大侯聰搞定了活下來!就這樣!


  這當然不能說出來。


  好在長空早就準備好了答案,“好玩兒啊。不然多無聊。”


  除了慕容行沒做回應、繼續吃肉外,獨孤正和元又就被這個簡單的答案說服了。和長空恨不得手牽手、蹦蹦跳跳去找白衣。


  湖水牽扯著夜色。白衣聽到哥哥們在自己身邊兒,默默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長空作為代表開了口“妹妹,你覺得現在這樣好,還是咱們一起玩縛殺那時候好?那時候,包括莫昌在內,咱們幾個,多親近啊!本來都是自己人,忽然生分了起來,多膈應啊!人生苦短,你要趁著越早越好,去看看大公子的心。你可以不信我,你看到了他的心,就信了。”


  長空這段話說得情真意切,獨孤正和元又,也許是因為喝了酒,竟然都一陣鼻酸,紛紛點頭。


  白衣終於鬆了口,“那我怎麽辦?”


  三個男人找到機會,“噗啦啦”撲上來,搶著對白衣勾肩搭背,傳授事宜。侯聰的目光自然早就跟蹤白衣到了湖邊,看到這一幕,又覺得可笑可愛,又覺得可氣可恨。這時候,他聽到莫昌在旁邊問他話“大公子聽說過嗎,平都附近有個細腰湖,湖如其名,像美人的腰,麵積雖說不大,但是風景極為清雅,四周並未圈禁,自有農人漁人種田打漁為生,好景色滲透著煙火氣,格外可親。等我們到了江南的時節,租上條船,帶上一壺酒,就能遊湖,鄉下人賣蓮蓬菱角的,都能碰上。我們約一局,可好?”


  侯聰轉臉認真看著莫昌,他發現莫昌依舊是萬古不變的那幅笑容,可是臉色清瘦了一些,篝火的光影跳動中,有掩飾不住的滄桑,大小的事情下來,他到底是如何承受的?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沒那麽討厭莫昌。如果不是因為兩國為敵,他選擇朋友的話,第一個就選莫昌。


  “嗯,”侯聰舉起酒杯,“一言為定,無論如何。”


  莫昌的笑容更亮了些,“一言為定,無論如何。”


  像行軍時候一樣,獨孤正負責,帶著些兵士,在樹林和湖水中間的幹燥寬闊地麵,搭起了營帳。地上先仔仔細細鋪上了烘幹的草,又壓上了燒過的幹淨石條,接著才鋪上西域來的毯子,然後搭起大帳篷。莫昌的大帳在最中心,旁邊是其他的帳篷,層層包圍防護,侯聰的則在最後方的中間。


  賈方在內的校尉一律不分官銜,紛紛幫忙。侯聰身後跟著慕容行,來回巡視指揮,又安排下哨位。人群裏,侯聰一眼看見白衣。——之前她就愛看人做活計,這時候卻跟在哥哥後麵親自勞動了,笨拙的樣子,臉上帶著迷茫,其實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正因為如此,人有些怯生生的自卑。但是咬著牙,努力去理解著,不知道做錯了什麽,賈方給她糾正,她不好意思地笑著,又去聽人家給她解釋,歪著頭,似懂非懂。


  這時候,一直不愛說話的賀拔春出馬了,不知道是否人和人之間真的講究個“緣分”,他說的話,似乎白衣立即就懂了。臉上都是輕鬆和雀躍。


  “笨死了。”侯聰說。


  慕容行本來不想說話,算算的話,那一個月的懲戒雖然還沒到期,最近在路上說的話,應該超過每天一百句了。


  可是侯聰偏偏追著自己要回應,“毛,你說,她是不是笨死了。”


  慕容行可能是喝了酒,衝口而出,“好看就行。”


  侯聰整個人在夜色裏僵住,像一隻應該炸了毛、卻沒有毛的貓,慕容行是侯聰三個校尉裏最不怕他這種心病的,此時雖然心裏有點兒慌,但還是穩得住,“大公子,您難道有不同看法嗎?”


  沒想到侯聰露出了一抹少女懷春的笑容,又向白衣的方向看了一眼,說,“我也覺得她好看。”


  這件事,就這樣混過去了,兩個人繼續巡視。


  子時剛過,白衣正抱著小侯聰睡覺,被元又從夢裏喚醒。


  “姑娘,大公子要起來查哨了。”


  白衣想起這些人在湖邊的叮囑,迅速爬起來,掀開了帳篷。“我要洗把臉。”


  “不用了,美著呢。”元又催她快點兒。


  白衣穿好衣服,迷迷糊糊的,右胳膊彎裏掛著小侯聰,被元又拉著出了帳篷。往林地裏走,人漸漸清醒了過來,開始暗暗佩服侯聰和他底下這些人——林子裏的路徑,白衣找人帶著還稀裏糊塗呢,他們常年以來,不僅要安排,還要執行。而白衣從未做過這些事。


  佩服裏,又有些心疼。


  心疼裏,還有些驕傲——這都是自己的夥伴和戰友,和自己一起執行任務的人。


  前麵忽然出現了兩支火把,照著兩個挺拔的,略帶疲憊卻高傲帥氣的身影,侯聰,慕容行。


  白衣再想找元又,哪裏還有他的影子!


  “誰?”


  侯聰回頭看,發現月色籠罩的林中,薄霧縈繞,白衣黑發長垂,衣衫飄舉,懷裏抱著個傀儡娃娃,站在不遠處望著自己。


  侯聰把手裏的火把交給慕容行,大踏步走上來,“你傻不傻,不冷嗎?”


  白衣按照長空的吩咐,隻顧呆裏呆氣地站著。


  ——“大公子這個人主要是能裝,執行任務的時候,旁邊有人的時候,他非拿出個長官的款兒來不成。”長空當時在湖邊兒,如是分析,“所以,查夜的時候,是個絕佳時機。”


  其實侯聰身上除了軟甲,也沒有別的禦寒之物,他心裏著急,隻能先摸了摸白衣的手,涼的,又順著胳膊摸上去,一直到肩膀,都是涼的。


  “我讓大毛送你回去。你怎麽了?是要——啊,那個嗎?哦,起夜了?喝酒喝多了吧?這都怪我,應該讓熒光派個女兵睡你旁邊的,這樣,我陪你。”


  侯聰還以為白衣是起夜了,結果這個可能性,早就在長空算計內了。因此,白衣照著長空的劇本繼續演,雖然因為他靠自己那麽近,心裏“突突”跳著——她把小侯聰塞給他,“給你。拿著。”


  “你怎麽了?發燒了?”


  侯聰一隻手接住傀儡,一隻手去摸白衣的頭,還是冰涼的。


  慕容行雖然說不參與,但是事先被獨孤正、元又、宇文長空拿兄弟情誼逼迫了半天,這時候隻好出手,在侯聰身後提示“我聽長空說過,白衣小時候經曆過嚇人的事兒,有時候會魘住。”


  這話提醒了侯聰,玩縛殺的時候,二人曾經共眠,她躺在自己懷裏也曾像做夢,還叫過自己。


  慕容行也掌握著節奏,說了一句“大公子照顧好姑娘,沒幾個哨位了,我自己去看看。”連同火把一起,飄然離去。


  侯聰沒了“觀眾”——其實長空和獨孤正、元又三個就在附近貓著,剛才讓元又出麵,也是因為他娃娃臉、小可愛,備受寵溺,以獨孤正和長空在侯聰心裏的地位,這時候嫌疑太大——身心都放鬆了些,而且現在的白衣看起來,簡直是自己抱了10年的那個傀儡娃娃!

  他輕柔地靠近了更多,問她“夢見什麽了?”


  長空此刻得意至極,想要仰天長嘯,這不都在他的預測之內嘛?!被獨孤正和元又狠狠捂住嘴巴。


  “大公子。”白衣說。


  “嗯?”侯聰問。


  白衣又說了一遍“大公子。”


  侯聰的心一跳,“是夢見我了?”


  白衣把小臉兒湊到他心口,說的其實是實話,“夢裏頭家裏人都在青石墩上跪著,我不能去救他們,也不能不看,挪不開眼,隻要叫一聲你,就得救了。”


  侯聰渾身的每個細胞,都是酸澀的,一麻一麻地鼓噪著。他伸手,把白衣和傀儡都攬住,這也是第一次這樣做“我在呢,是不是?而且小侯聰一直在呢。是不是怪我?可是,就算我忙著,不能照看你,他也在。”


  “你這幾天好凶。”


  “對不起。那你拿他出氣吧。”


  白衣抬頭看他,“他不是你。他身上的靈魂和心是我的。”


  長空的心口開始疼,“誒?怎麽開始自由發揮了?我沒這麽規定台詞啊?”


  但是獨孤正和元又還是控製著他。


  侯聰拿大手捏捏她的臉,“對,是你的。那他現在想怎麽樣?不替我照顧你了嘛?”


  “他想小白衣。”


  侯聰隻覺得一股岩漿,從腳底到身下到頭腦流竄,再回到胸口,他想拚卻一切,什麽都不顧了,揉了一下白衣的下巴,“我帶他去見。”


  說完,他一把橫抱起來白衣,連同傀儡,向自己的帳篷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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