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 熱鬧
侯聰與青鬆,再加上三名心腹一起,五個大男人,暫時忘了煩惱,看著白衣抱著一隻碩大的、穿著明紫色華服的傀儡,在茶花樹下踱步,這根本就是一幅世上最好看的畫兒。她烏黑的頭發上隻別了根樸素的象牙梳,藕荷色的裙襖,踏步的時候露出一雙半舊的緋色繡花鞋,還是前年的樣式。
白衣停了下來,“我懂了,主子。錢。”
“錢?”說話的竟然是慕容行,他應該已經開始計數了,爭取一切機會多說幾句,早點兒達標。
白衣認真地看著所有的人,“莫昌殿下缺什麽呢?什麽都缺。他想做什麽呢?其實我不知道。可是,幹什麽都需要錢,不是嗎?”
侯聰滿意至極,甚至開始懷疑自我:這麽聰明的死丫頭,是她的天分還是我調教的?
獨孤正也不傻,現在整個人“騰”地一聲,緩過神來了,成為了一顆被點燃的智慧火苗:“主子,他讓我們滿城裏留下書信,讓所有人猜明日觀花樓,龍珠會出現在現場哪個大人身上。那麽,滿城的賭局、賭徒就好上場子了。隻要趁著這個熱火勁兒,出去賣一點內部消息,肯定賺個盤滿缽滿啊!”
元又也明白過來了:“到時候,何文也沒有損失,也沒人計較追究,這件事就過去了!妙啊!”
慕容行隻關心正事:“他一個俘虜,卻想圈錢,肯定有更後麵的計劃。主子,您吩咐吧。”
侯聰這才開始調兵遣將,把自己琢磨好的計劃吩咐了下去。
三個心腹領命而去。
白衣覺得這個熱鬧太好看了,沒想到加入到送歸隊伍後,看了這麽多戲。她看向侯聰,青鬆已經把椅子挪回去了,侯聰依舊負手站在台階上。
“大公子,熱鬧看完了,我該回去了。我哥哥肯定著急呢,到底讓不讓他知道?”
“他不需要知道,他隻要保證別去找莫昌,莫昌一旦派人來他也不理會、保持沉默就行。”
“哦。”白衣答應了一聲就走。
“等等,你去哪兒?你留下,青鬆,你閑著,去宇文府告訴死猴子一聲。”
“是。”青鬆木著一張臉,惆悵地離開了偏院兒。
白衣一臉不解,“那我呢?我不回家?是有差事交給我嗎?去揍誰?”
“傻丫頭,”他轉身回房,讓她跟過來。“我特意留下你,要教你怎麽玩傀儡娃娃。你不能走。”
白衣邁開的步子又退了回來——盡管有兩天半寸步不離,但是此刻並非縛殺挑戰,整個院子,除了他們兩個,一個旁人也沒有。
她覺得心要跳出來了。她想把腦袋抵在他的胸前,想抓住他的袖子聞裏麵的味道。
這種事不能做。
因為說到底,他又打不過自己,不是隻能從了嗎?
白衣猶豫著,抱著小侯聰衝出了侯府。侯聰在屋裏,把傀儡娃娃教學工作琢磨了半天,總不見白衣進來,等出去找她的時候,哪裏還有白衣的影子,隻有春風吹落春花。
“死丫頭!我早上叫你來,就是讓你在我身邊兒,從早待到晚上的!下次你等著!下次我一定讓你在我這裏,連夜都過了!死丫頭!”
茶花樹都被侯聰的吼叫震撼了,微微抖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青鬆剛回來,就忙著和父親黃老頭給公子熬藥,因為心病氣犯了。晚上,侯聰泡在放了藥材的浴桶裏,聽到三隻毛都回來了,並向他一一匯報。
慕容行說:“主子猜得沒錯,許多大小頭家都聽了內部消息。全都寫下條子買了,隻等著結果出來就拿銀子。”
獨孤正說:“買內部消息的人查出來了,是莫昌身邊廚娘的相好。叫劉老三。”
侯聰的心病好了些,“內部消息一定是說,龍珠會出現在何副總管身上。”
“大公子英明!”三隻毛齊聲喊。
“這有什麽難猜的?受邀入場的幾個當朝權貴,連我祖父在內,不管是自己的功夫,還是家宅的護衛,哪一個能小看?誰有本事能把龍珠放人身上去?隻有何副總管,他雖然說是皇上跟前兒的紅人,到底是個太監,不會武功,出門也好,居家也罷,隻要不在宮裏頭,陣仗沒那麽大。偷到的龍珠,自然隻好也隻能還給他!還給別人,一旦發現,那賊不就被揪出來了!”
元又有點兒明白,又有點兒不明白:“可是現在龍珠在您這裏,到時候,怎麽會出現在何副總管身上呢?”
侯聰一把手撩起浴桶的水就潑過去,“你要氣死我!龍珠盒子還在啊!何副總管什麽人?他隻要答應了送盒子的人,明日堅決不開盒子就行了。”
獨孤正連忙追問:“那麽說,莫昌派人威脅了何副總管?而且,會派人去送盒子?”
侯聰沒說話。
慕容行看著大公子差不多累了,帶頭離開了房間。
可是他沒回家,他多走了幾步,去了何副總管在宮外的宅子,跟常有來往的小太監打聽了打聽,“哦,是有這麽回事兒,晚飯前,是莫昌殿下府上的車夫陳大哥送過來的。”
慕容行記在心裏,看看旁邊沒人,塞給小太監幾枚點心錢,悄悄走了。
當夜,是宇文長空的漫漫長夜。白天的時候,他就被禁止去侯府,更是被禁止送妹妹。他跑了慕容府、獨孤府、元府三家府邸,差點沒累死,得知三個毛都去侯府了,心裏更加不踏實。等他回家,就碰上了青鬆,傳了侯聰的吩咐:絕對不能出府,明日按時去侯府報道,集齊後,一起去觀花樓拍賣現場。
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妹妹回來了,抱著那個華麗陰森的傀儡娃娃,死活不說去幹嘛了。
“難道你把我當外人了嗎?白衣?”他跟在後麵叫,被宇文興發現了,叫過去罵了一頓,罰抄功課一百遍,苦不堪言。
“算了”,天快亮的時候,他想了想,“萬眾期待的觀花樓拍賣就要來到了,我先看熱鬧再管別的。天塌下來——隻要不是塌在我妹妹頭上,自然有別人頂著。”想到這裏,他竟然睡著了,補了一覺。
白衣挑了一件粉紫色裙子,和打著嗬欠的哥哥隨父親宇文興一道,去侯府等著:大柱國將軍侯崇本來就是拍賣會貴賓,要和老夫人一起出席的,現在侯聰也說去,自然要過來伺候著主子們一起走。慕容行、獨孤正、元又等三人也在。
侯聰見到白衣,還在為她昨天逃走生氣,故意冷冷地不看她。聽著祖父母讓點心讓茶,囉嗦了一會兒,轎馬啟程。
觀花樓在城南,寬闊綺麗,共有三層,貴賓們都到主樓二樓的欄杆內做好,酒果全部擺好了,隨行的護衛都嚴謹地站在後邊兒,主人何文因為職銜不高,反而在旁邊站著陪著。其他來買東西的客人都在圍了上麵的廳裏坐著,還有更多看熱鬧的大桐百姓,熙熙攘攘,哪兒能站就站在那兒。
透過欄杆,和權貴們的綾羅綢緞,能看到無數的寶貝,堆在二樓深處。
侯聰恭恭敬敬送祖父母到貴賓座上,又和各路尊貴的長輩們寒暄了幾句,拱手行禮退出,到訂好桌的偏樓上,與宇文興、宇文長空坐在一起。慕容行三個在旁邊侍立。他依舊不理會坐在父親旁邊的白衣,四處打量著。
餘光裏,他看到她低著頭弄衣帶。
“大公子,您找誰啊!”長空扁著嗓子問。
宇文興踢了他一腳,“好好說話!陰陽怪氣的!”
“無妨,”侯聰沒功夫計較這些,“我找莫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