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往年春節, 張雁聲頂多去姑奶奶家走個親戚。至於別的親戚,都是他們往張家走動。
今年是頭一次,張雁聲還需要去嶽家走動。
先是嶽鬆大年初二來到奶奶這裏拜年。這也是他們兩個人自去年暑假公開了關係後的第一次。
“您家真熱鬧。”他對奶奶說, “我爺爺最羨慕這樣了,可是我們家人少, 沒辦法。”嶽鬆也隻是就著氣氛說話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但通常別的長輩聽了這種話, 總會半開玩笑地說些什麽“以後多生幾個”之類的話,唯獨奶奶是個與眾不同的奶奶,她就不說。
她隻說:“現在都長大了, 頭幾年要被他們幾個小的吵得頭疼。”
大家都笑。
連張綺都跟著扯扯嘴角, 唯獨趙蘭芬不笑。
張宇不動聲色地用腳輕輕碰她一下, 她才勉強擠出個笑容來。
但心裏還是堵得難受,看見嶽鬆的存在就堵。
明明是他們家綺綺先認識嶽鬆的, 明明是綺綺先對嶽鬆有意思的……
偏張寰還問:“綺綺的男朋友不來拜個年嗎?”
張綺忙說:“二叔, 我沒男朋友。”
張寰詫異:“之前那個羅明電子家的小兒子呢?分手啦?”
“沒分手。”張綺堅決否認, “他本來就不是我男朋友,同學而已。”
“悖年輕人嗎,玩得好就在一起玩。”趙蘭芬輕描淡寫地說,“也說不上什麽男朋友不男朋友的。你別那麽封建。”
“大嫂說的對。”張寰笑眯眯地,又轉頭對嶽鬆說, “待會陪我和你大伯喝一杯。”
嶽鬆一口答應。
趙蘭芬胸口更加堵。
談個戀愛而已,以後結不結婚還是另外一回事呢,什麽你大伯不你大伯的, 叫得這麽親熱!
老太太也笑眯眯:“綺綺啊也趕緊帶男朋友來給奶奶看看,你可還是姐姐呢。”
張綺嗔道:“奶奶~我現在在過渡期呢, 從學校到公司,隻想專心做事,談戀愛這種會分心的事,以後再說。”
張鶴翎現在初一了,長大了,聽話會聽音兒了,聞言悄悄翻了個白眼。
再去看她姐,和她小嶽哥哥挨著坐,兩隻手十指相扣,好像沒聽到這邊說話,兩個人正頭挨著頭地喁喁私語。
那嘴角含著笑,眼睛裏流動著情意。
啊,好想談戀愛啊~
初三張雁聲去了嶽家。果然和張家比,嶽家就顯得冷清了。
嶽鬆的父母過完元旦見過張雁聲果然就跑路了。隻是到了春節,又回來了。這個節日是必須回來的,可不能放著老爺子孤零零地過節。
一個總人口隻有四口人的家庭,因為三代單傳,連親戚都沒幾個。嶽鬆奶奶那邊的親戚也因為奶奶去世得早,基本沒來往了。還有來往的就是舅舅家。
薛家大舅和薛欣桐也來了,再加上張雁聲,好歹給冷清清的嶽家增添了點人氣兒。隻是沒見到嶽鬆那個傳說中很不成器的大表哥。
“所以知道這小子為什麽以前總是一臉冷清了吧。”薛欣桐跟張雁聲說,“從小就跟老爺子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房子裏空蕩蕩地也沒個人,擱著誰都得長成一根冰棍。”
“我可聽見了!”老爺子說,“臭丫頭說我壞話呢!”
薛欣桐叫屈:“您瞎說,我哪敢。要說也得背地裏悄悄說啊。”大家都笑了。
張雁聲笑完,問薛欣桐:“姐姐什麽時候生?”
薛欣桐摸著肚子,眼睛裏露出滿足的光:“五月。”
薛大舅投過來一瞥,目光中有些無奈。
嶽鬆的爸媽則對視一眼,什麽都沒說。
張雁聲察覺到異樣,在回家的路上才問嶽鬆:“薛姐姐是怎麽回事,我看你們臉色都不太對。”
嶽鬆聳了聳肩:“沒事,老人家們思想比較保守而已。”
他頓了頓說:“我姐沒結婚,孩子的爸爸也不知道是誰,她去M國買的精子。”
張雁聲記得她死那年,網絡上還熱議過一個去M國買精子的不婚女性的事。但她沒關注過薛欣桐,她隻是作為一個企業家才在媒體上露臉,這種私事,並沒見什麽報道。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邊,發生在和自己有牽連的人身上,還是挺新鮮的。
她問:“姐姐是不婚主義者嗎?”
“她主要是太忙了。”嶽鬆說,“而且這個年紀,這種身份,談戀愛這種事,就太看緣分了。”
有閱曆,有年紀,身家豐厚的女強人,在國內想找個人戀愛,真地是太難了。
不說薛欣桐這樣身家背景的,就是普通職場上,強勢一些打拚事業,已經有些職級的女性想結婚,都很困難。
因為國人的審美本來就偏低齡,偏向於年輕女性而不是成熟女性,偏向於溫柔女性而不是強勢女性。
當然,也得這些強勢女性看得上他們才是。
但薛欣桐懷孕這個事,又是薛家的另一攤狗血。
薛欣桐的大哥黃賭毒纏身,基本是個廢人了,所以薛大舅把薛家的商業帝國交給了薛欣桐來接棒。
早些年薛家大哥還會鬧,還會想爭家產,這些年他卻想開了。
“她又不結婚,又沒孩子,以後這家業,還不遲早是我兒子的!”他得意地說,“她就是在給我兒子打工而已。”
這位大哥幹別的不行,生孩子很行,一口氣生了四個孩子,兩兒兩女。自己很覺得自己在給薛家傳續香火這件事上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大功臣!
他經常說這個話,小孩子就學了去,有天就當著薛欣桐和別人的麵說了出來:“你就是給我打工的,薛家是我的。”
薛欣桐當時隻笑笑,還慈愛地摸了摸傻侄子的頭。
轉臉,她就飛M國去了,直接買了精子受孕回來。
還跟薛大舅說:“您別擔心,是黑頭發黑眼睛的。”
薛大舅當時的心情,十分複雜。大約心裏麵,雖然放棄了兒子,但終究對孫子還是有感情的。覺得將來家業從女兒手裏回到孫子手裏,也不失為一條正途。
卻被薛欣桐這一手,把原本的打算全盤推翻了。這一下,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為了家宅安寧,薛大舅把兒子媳婦送到國外去了,所以春節才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幹得漂亮!”張雁聲說話的時候,眼睛裏都閃著光。
嶽鬆失笑。
“我舅舅反正現在也接受這個事了。至於心裏到底怎麽想,那就管不了了。”他說,“從我們家這邊,肯定是願意我姐能保護她自己的利益的。誰也不想她勞勞碌碌一輩子,給別人做嫁衣裳。反正我媽是堅決支持我姐的。我媽從來也不喜歡我表哥。”
“當然得支持姐姐。”張雁聲說,“讓那種人摘桃子,憑什麽。”
四月張雁聲過了十九歲的生日,五月,薛欣桐生下一個男孩。
六月裏薛家給這個孩子辦了十分盛大的滿月酒,張寰和張雁聲都受邀參加了。
酒席上可以看得出薛大舅的態度似乎轉變了,他對這個新生的孩子愛得不行,仿佛第一次當爺爺似的。而且他抱著孩子的時候,的確是自稱“爺爺”的。這個孩子沒有爹,姓薛,雖然是外孫,但直接就當孫子養了。
酒席上張雁聲也聽到有人小聲嘀咕這孩子沒爹的事,她便冷冷地投過去一瞥。說話的、-.
clewx.最快發、人感覺到了視線,便住了口。畢竟人太多,也不知道誰跟誰是什麽關係,沒必要結仇。
張寰則矜持地跟嶽鬆的父母寒暄。
薛欣桐的母親前幾年因病去世了,作為與她關係十分親密的小姑姑,嶽鬆的媽媽從四月份就回國守在她身邊照顧了。
嶽鬆父母與張寰也是第一次見麵,作為男方的父母,他們表現得更熱情一些,張寰的矜持也合情合理,大家還算相談甚歡。
張寰回家路上跟張雁聲說:“小嶽爸媽這過得是神仙日子啊。上麵有嶽老爺子,下麵有小嶽,他們倆是什麽都不操心啊。”
“羨慕了你也可以退休。”張雁聲說。
“我退個屁。”張寰說,“我退了你們仨怎麽辦啊,喝西北風去啊。我跟你說,綺綺啊現在跟在你奶奶身邊,表現得還挺好的。哎呀,我這著急啊,你怎麽才剛上大學呢!趕緊早點畢業。”
“誰叫你生我生得晚。”張雁聲說,“怪我?”
“再說了,我奶奶健健康康的呢。你想讓我跟綺綺姐爭什麽?你和大伯還在呢,還輪不到我和綺綺姐爭吧。”張雁聲說,“真正爭該你是和大伯去爭。我要是爭也不是和綺綺姐爭,我不是該和張碩成去爭嗎?”
“胡說什麽呢!”張寰嗔道,“親姐弟爭什麽爭,你當姐姐的不該愛護弟弟妹妹嗎?你放心好了,爸以後會把家產弄得清清楚楚的,你們不用爭。大家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說得就跟我奶奶弄不清楚似的。你也放心好了,我奶奶心裏都有數。再說了,我奶奶真決定挑誰做接班人,也不是你和我能決定的。”張雁聲把他的話還了回去。
“又胡說。我和你大伯也不爭,我們也是親兄弟。咱們家,我跟你說,不會有那爭產翻臉的事。”張寰信誓旦旦,“爸跟你大伯給你們做個好榜樣,以後你和鶴鶴、碩碩也得這樣啊。”
張雁聲也知道他其實就是習慣性爭寵。她早聽她奶奶說了,張寰從小就這樣。
當然在老太太麵前爭一爭寵,對將來的遺產分配無疑肯定是有好處的,那就不能宣之於口了。
張綺占著年齡優勢,比張雁聲更早進入家族企業做事,這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張家三代同堂,不像薛家那樣,兄妹爭產已經激化到那種程度,張家就平平和和的。張雁聲踏實上學,一步一個腳印。
再一轉眼,又一個春節,又一個生日。張雁聲二十歲了。
這是國家規定的,女性的合法結婚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