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憐玉之苦
盛川蘇宅
北有青門，南有蘇家。蘇家雖是江湖上以毒術出名的門派，但卻很少將陰狠與其聯係在一起，因為蘇家除了毒術，對樂器、音律更是無人能及，即便有了妙音蘇家這樣的稱號，至於用毒這個專長在世人腦海裏反倒是漸漸被妙音所替代。
妙音蘇家最有名的便是玉笛公子蘇瑾，算得上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佳公子，就算是生殺全在那一隻玉笛上，取人性命也稱得上是足夠優雅，但因行使乖張，亦正亦邪，不少名門正派對其嗤之以鼻。
其次就是蘇憐玉，見過她的人都隻覺她的天仙下凡的貌美，幾乎沒有她不會的樂器，加上那夜鶯一般的歌喉，多少江湖豪傑都一心想將她占若己有。
蘇家其他的子女都各有特色，但並沒有他們兩位出眾，主要也是因為蘇瑾與蘇憐玉本就是雙生子，幼年時就以十分出名，那會兩人還不容易辨別，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的容貌上才出現各自的特點，便不再那般相似。
在蘇家他們倆兄妹的感情是最好的，所以知道蘇憐玉平安生下孩子以後，蘇瑾便一直在找機會想將她帶走。隻可惜他怎麽也沒想到，阮綿綿身邊竟然有這麽多高手保護，以至於他沒有機會可以靠近蘇憐玉，就更別提把她帶走。
其實自從阮綿綿等人離開瑞州以後，他便一直再暗中跟隨，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蹤，他並不敢輕易靠近他們的車隊，中途還要不斷的更換馬車，好在阮綿綿等人行程較慢。
在祿鎮時，他意外的發現同客棧內住著的一對十分可疑的主仆，其中一人是尨高山上的十分有名的半句真言六狐相師，而另一位他隻覺那身形與某人有些相似，可並沒有太深的印象。
若不是因為他們，蘇瑾也沒有辦法將蘇憐玉這麽輕鬆的帶回來。
他看著躺在床榻上的蘇憐玉，氣色紅潤，氣息平穩，原先體內的餘毒以全部清除，雖然剛剛生產完不久，但並沒有任何異樣，反倒比之前在蘇府時圓潤了些許。
他剛才請大夫來看過，大夫也說並無大礙，隻是連日奔波正常的困倦，開了一副安神養氣的方子，可見阮綿綿信守承諾，的確一直把她照顧的很好。
“阮綿綿，到底白朔景有什麽這麽吸引你，你會心甘情願替他照顧他的女人和孩子……”蘇瑾在心裏不禁好奇，一個京州的富家公子，為何能俘獲他最看重的兩個女子的心。
他看了一眼還沒有醒的蘇憐玉。
又想起了，之前與阮綿綿在白府別莊的見麵的事，包括最後一次去找她時，她對自己的拒絕，甚至不惜要將玉笛還給他。
“……”隻要一想到這裏，他就覺得很不甘心，他堂堂名揚武林的妙音蘇家大公子，居然還比不上一個京州的商戶人家。
的確，商戶在江湖上是沒什麽地位的，所以越是有錢的富商便越是會將重金交給一些名門大派以求庇護，不然他們的商行車隊將寸步難行。
“少爺，您帶回來的那個孩子不知怎麽了，不肯進食，換了幾個乳娘還是如此。”一名中年婦人臉色焦慮的說道，隨後招來了抱著孩子的丫髻。
蘇瑾湊近瞅了一眼那孩子，卻驚訝地看著他正對自己咧嘴咯咯咯的笑，一雙小手上下揮舞，圓乎乎的小臉倒是十分可愛。
“他沒有哭鬧？”蘇瑾發現自己竟然移不開眼睛，隻覺得這孩子對他來說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哪怕再怎麽不喜歡他，都沒法改變他的身上流著蘇家血脈的事實。
“少爺，說也奇怪，這孩子就是不肯喝奶，但從沒有哭鬧過，見誰都笑嗬嗬的，倒是很好帶。隻是這一直不吃……孩子又小……怕他有個閃失……”
“再去找乳娘，一定要找到他肯喝的，如果實在找不到，那強灌也給他喂下去！”蘇瑾像是警告一樣瞪了一眼那孩子。
“咯咯咯——”孩子完全沒有一點懼怕他的意思，反倒是笑地更大聲了。
這倒是讓蘇瑾心裏一怔，這孩子如此愛笑……到底是像誰呢？論模樣，有七分像蘇憐玉，但性子實在不像，要知道蘇憐玉打小就不太愛笑。
難道是像……白朔景……
“金婆，把孩子帶下去吧，不要吵到憐玉休息。”
被換到的中年婦人忙一步上前接過孩子，讓丫髻跟著自己身後退下。
正在孩子要被抱出去的時候，躺在床榻上的蘇憐玉醒了，她睜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蘇瑾正站在床邊，而她的孩子並不在自己身側。
便急聲喊到：“孩子！我的孩子呢？哥，我的孩子！”
蘇瑾聽到她這一聲哥，立馬心一下就軟了，要知道從小到大，讓蘇憐玉心甘情願叫自己哥，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憐玉，孩子在，就在這裏！”
他回頭向正要離開的中年婦人喊了一句，“金婆，快把孩子抱過來給小姐看！”
“是，少爺。”她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抱到蘇憐玉身邊。
“孩子……”蘇憐玉見孩子就在咫尺，便伸手要去接，金婆下意識地微微後退，在沒有得到蘇瑾的同意下，她是不會把這個孩子交給蘇憐玉的。
“哥——這是我的孩子！”蘇憐玉自然知道這金婆是聽蘇瑾的，所以也不為難那中年婦人，隻是看向蘇瑾，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和祈求。
是的，祈求，她沒有忘記當初蘇瑾要她把這孩子割舍掉的事情，如今她和孩子都在蘇瑾的手裏，她又怎麽知道他會不會對孩子不利。
“把孩子給她。”
金婆便將孩子遞還給了蘇憐玉，動作十分小心，可見她們對著孩子很是看重。
蘇憐玉見她的動作也算是寬心了一些，至少她這位親哥哥沒有虧待她的孩子。
“哥，這是哪裏？”她抱著孩子，熟練的就準備解開衣帶要給孩子喂奶。
“小姐，把這披上吧。”金婆站在一旁，見蘇瑾公子還在，便謹慎地拿起一旁的一塊披巾，蓋住蘇憐玉的上半身。
“多謝，金婆。”
“小姐……您說什麽呢，金婆哪裏擔待的起。”中年婦人吃驚於一向不愛搭理人的蘇大小姐，居然會對自己說謝謝，要知道，她是蘇瑾與蘇憐玉的乳娘，雖然蘇瑾敬她，不把她當一般下人看待。可蘇憐玉一直對她都並無太多感情，甚至疏離的很。
金婆聽到這句：多謝，隻差沒有抹眼淚。這才大半年沒見，小姐竟也變了，想必也是和她懷裏的嬰孩脫不了關係。
“小姐，這孩子我們找了好幾個乳娘都不肯吃，您一喂他，他倒是吃了……哎，果真是孩子離不開母親啊……”金婆既心疼自家小姐未婚便產子，也是心疼這個孩子，本該是名門望族之後，隻怕現在是蘇家難容下他。
“金婆，我有點餓，我想吃小時候你給我做的那些糕點。”蘇憐玉柔柔一笑，臉上是滿溢的母愛，她的確是很懷念那段年幼時光，這段時間經曆的事情太多了，讓她變得不再像曾經的自己。
“好！好的！小姐想吃，金婆一定都做給您吃。”說著她連忙招呼丫髻去準備材料，自己則匆匆離開了屋裏。
這會兒房中，隻剩下了蘇瑾和她，還有一個孩子。
“你支走了金婆，是想和我說些什麽？”蘇瑾看著眼前的蘇憐玉，如果不是因為這張臉，這個聲音，他甚至都不敢相信，這女人是他親妹妹。
“哥，這個孩子……他不是白朔景的……”蘇憐玉兩眼無神，目光空洞，說完這句話後仿佛一下被抽空了靈魂般，變得死氣沉沉再無笑意。
“什麽意思？！”蘇瑾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當初說孩子是白朔景的是她，如果又改口說不是？這讓他怎麽相信。
“我一直認定是‘白朔景’的那人，他不是真的‘白朔景’，他……他隻是一個護衛，是白朔景身邊的一個護衛。”她不哭不鬧，隻是平靜地說完，然後絕望地看著蘇瑾。
“你難道連白朔景是誰都不知道？你……你……真是糊塗啊！！”
蘇瑾一掌拍在一旁的櫥子上，轟然而碎。他怎麽會有這麽糊塗的妹妹，連自己所托何人都不知道，竟然還生下一個孽子！
“哥……你說以後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哥……”蘇憐玉苦笑著抱著嬰孩，看著正在盛怒之下的蘇瑾，並無一絲的慌亂，可她的言語卻又這般無助。
“怎麽辦……我會把那人找出來！然後殺了他！”
“哥……可是我真的愛那人啊……我是真的愛他，就算他不叫白朔景，不管他叫什麽……我都愛他，所以……所以你不能殺他，求你了！哥！不要殺他……”
直到聽到蘇瑾要殺了拾雪，蘇憐玉的表情才露出驚慌，她緊張地看著蘇瑾，輕聲哀求道，她不知道怎麽辦，可覺不想要拾雪死，她隻是還不能接收自己被騙了如此久，她隻是沒有想明白他為何要騙自己。
她不想他死，他們還有孩子……可是她又怨他！恨他！
蘇憐玉陷入了這樣矛盾之中，神情迷離而恍惚。
蘇瑾痛苦地看著她，不管她怎麽說，這件事他一定會查清楚，為她討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