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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以血換血

  這日清晨,他們終於要出發去京州。


  白朔景一早就先上了馬車,深怕阮綿綿又找各種理由推脫。


  “主子,已經安排妥當。”李東隔著門簾向馬車內白朔景說道,“去京州的沿路都有安排護衛,屬下也派了兩支小隊,先行探路。青門少主那邊,似乎也要離開,近日青門的人在城內進出頻繁。”


  “無妨,那小子想必是要跟在我們後麵。”白朔景笑了笑,他和青冽稱得上是生死之交,他怎麽會不知道青冽是怎麽想的,隻有在阮綿綿這件事上,他是一分也不會讓步的。


  “青少主也要去京州?”


  “他在,你也可以省點心。”青門的勢力,江湖上敢得罪的也沒幾個。


  白朔景看著坐著的這輛馬車,似比一般的馬車寬敞許多,不僅設有可以放炭火的暖閣,而且還可以煮茶,細看一下,居然還有一隻藥爐?!


  “唔,看來這一路上,喝藥是少不了了……”他下意識地用手掌蓋住了臉,不是他怕喝藥,隻是自從到了瑞州,他這藥就買斷過。現在就連他打個嗝都能聞到自己胃裏那股藥味,這藥……這麽喝下去……完全看不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怎麽還沒來?”他在這馬車上都快等了半個時辰了,阮綿綿竟然還沒上來,他不禁開口問道在馬車外候著的李東。


  “回主子,小夫人正在整理一路要帶的東西,屬下剛才看見她讓大黑、小黑去搬了三口箱子下來……這會正在拿……錦被……裘皮軟墊……還有一隻……活鹿!”


  “活鹿?!”白朔景聽到“鹿”字立馬就撩開車窗上的簾子,隻見阮綿綿一身紅衣,披著一件雪貂鬥篷,指揮著大黑把一頭活鹿趕上一輛車內。


  “主子,小夫人是在搬家嗎?”李東看向大黑的眼神裏明顯帶著一絲同情,同樣身為暗衛,果然還是在主子身邊好啊……


  “你還站在這裏?去幫忙。”


  “是……主子。”真是現世報,李東一臉哀怨。


  他才不在乎阮綿綿要帶多少東西,他隻希望趕緊搬完。


  現在白朔景隻想立馬出發,到了京州立馬把她拐進門!不行,他還要寫封信給老頭子,讓他提前準備,務必在他到的當日就把事辦了。


  “大黑,一會你和小黑趕蘇憐玉乘的那架馬車,路上務必留意。”阮綿綿叮囑著,這些日子蘇憐玉情緒穩定了許多,也似乎慢慢接受了事實,每次去看她時都隻是在小心的照顧孩子,完全是一副母親的模樣。


  “小姐放心。”


  “對了,前幾日我給你和小黑添置了幾身新衣、新鞋,也不知合適嘛,過會我讓小奉拿來。按日程算,到京州想必快過年了,你們也好有新衣穿。”說完阮綿綿對著大黑微微一笑,如春風一般溫和。


  “小姐,這衣服還很新。”大黑搔了搔頭,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小姐還記得新年給他們添置新衣,想到這裏一股暖流湧上心間。


  “你這袖口的磨的快破了,沒什麽好舍不得的。”你家小姐有錢,回頭還要給你分房子、娶妻呢,阮綿綿在心裏默默想到。


  李東正好走過來,聽到他們的對話,撇撇嘴,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黑黢黢的暗衛服,又偷瞄了一眼身後的那輛豪華馬車。


  看來,他是沒有這樣的福氣。


  大黑見李東過來了,立馬知道肯定是主子發話的。以大黑對主子的了解,他立馬領會到主子的意圖。


  “小姐,剩下的東西讓李東去搬,我把醫書拿到馬車上,您就快去車裏歇著吧。”主子恐怕在馬車內等急了,不然怎麽會把李東遣了來。


  “嗯,我去和青冽說一聲,就上馬車,你先把我那小箱書搬上去。”她一點不擔心白朔景等急了,那馬車可是她精心找工匠改造的,裏麵有隔開的暖閣,不僅能保溫食盒、還能煮茶,吃喝都齊了,馬車鋪著三層軟墊,另外放了四張裘皮、兩條錦被,他就是在裏麵待一天也不會有問題。


  ****

  阮綿綿往後院青冽住著的客房走去,卻沒想在院內就瞧見了他。


  他正坐在三樓客房外長廊的欄杆上,看著站在樓下進進出出的忙碌搬運物品的小廝、丫髻們,拿起手裏的青葉酒,狠狠地吞了一口,辛辣的酒灌入喉嚨,如火一樣燃燒,滾燙卷過喉嚨衝入胃部,留下一片灼熱的痛。


  最終,青冽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那抹。紅色……那張臉精致漂亮……


  她仰著頭,看著那個拎壇暢飲的男子,冷風撩發,揚脖喝酒的動作肆意張揚,卻又有一份難掩的痛楚和孤寂。


  “青冽……”阮綿綿隻覺得眼前這個男子,再也沒有了那時初見的純然,這一年你到底都經曆了什麽?為何眼裏再也沒有那時的光彩?

  將酒灌入喉中,一飲而盡,放下壇子。他縱身一躍,青衣翩然,幾縷掙脫束發的青絲散落在雙鬢,淩亂中帶著一絲不羈,比起白朔景的優雅似仙的驚鴻,此刻的青冽更像是一隻獵食的山鷹。


  “阮姑娘,又來找在下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殷紅的雙唇上,那濃烈的青葉酒勁兒瞬間湧了上來,黑眸凝著迷茫,他嗬嗬一笑。


  “青冽,今日我們要啟程去京州,你可以繼續在逢知樓裏住下去,我打算去京州看看有沒有人知道白朔景這病症……如果你有消息,一定要趕緊告訴我。”


  “哦?”他英氣的眉挑起,“你想我告訴你什麽?”


  阮綿綿後退一步,側頭看著青冽,發現他麵色酡紅,目光深深地看著自己,“青冽你醉了!”


  “綿綿,你這是何苦?你以為這樣做,就能救得了他嗎?”他看了一眼那紅衣,言語之中帶著苦悶。


  阮綿綿下意識按住了自己左手腕。


  其實,誰知道,她紅衣的袖口束帶之下,藏著一道她自己強行不讓愈合的傷口。為了掩飾偶爾染紅的束帶,她便開始隻著紅衣……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青冽?白朔景的那個病症……你知道原因,對不對?”她激動地質問到他,他的反常已經讓她懷疑,以白朔景和青冽的交情,他不可能將白朔景的事置之不理。


  青冽一下扣住阮綿綿的左手腕,將她拉倒一旁。


  “嘶——”青冽正好按在她手腕上的傷口,讓她疼地不由冷抽一下,為了不讓青冽發現,她隻能撇頭掩飾過去。


  “白朔景中了無藥可解的血蠱。”


  果然是蠱嗎……阮綿綿頓時心中一驚,麵色瞬間慘白。


  “滿意嗎?”青冽終於開口,帶著濃濃的挑釁和輕蔑的嘲諷,他的聲音明明清澈幹淨,卻透著絲絲寒意,轉進阮綿綿的心底。


  “既然是蠱,那總是有辦法解的,我肯定能找到辦法……我可以的……”


  青冽盯著阮綿綿,聽著她控製不住地顫抖的聲音,目光在阮綿綿的臉上來回審視。


  這是到瑞州以後他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她麵容,青冽才發現,紅衣之下,對方的皮膚比他想象的還要蒼白,而被他扣住的手腕,竟那麽細小,好像再用力一些,就會把她捏碎,可就是這個小小的身體,為何卻總是要選擇一個人扛下那麽多本不該承擔的事。


  “你就算醫術再好,也無法解開血蠱,而你的血隻能緩解一時……”他一手扯掉了那左腕上的束帶,露出一道道猩紅的割痕,隻要他用力一捏,血就從那些傷痕裏冒出來,血流不止。


  這些割痕並不是新傷,卻一直未愈,想必是她刻意為之,每日都需要取血,所以她不讓傷口愈合。


  這隻手每日都要忍受割裂的疼痛,她竟然還掩飾著不讓任何發覺……


  你這是何苦?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法,以自己的血做藥引。


  青冽在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割痕,忍不住要倒抽一口氣,被這樣處理過的傷口以後就算愈合,也會留下無法消除的疤痕。


  “我就是醫術不好,若是我醫術好,何必用這種方法……我早該治好他……”阮綿綿自責的說道,她翻遍了各種醫書,試過幾十種藥方,卻都沒有任何起色。


  “綿綿,這不是你的錯。白朔景所種的蠱,是從娘胎裏生下就帶的,是他的宿命……”青冽痛苦地閉上眼,他在得知是血蠱後,也派人去打探了消息,甚至特地請教了蠱毒世家的長老。


  血蠱,會隨著中蠱之人的血脈的延續,並且無法根治,一旦發作,隻剩時間問題而已。


  長則十幾年,短則幾個月……


  “青冽,就算以血換血,我也一定要救他!”阮綿綿似乎因為心中已有了打算,收起了之前痛苦的神色。


  以血換血,又何嚐不是要一命換一命。


  她對著麵前的男子抬眸一笑,眉眼中是那樣的不以為意,那身紅色的裙衫使她整個人透著撩人心魂的豔色,仿佛一朵盛放的赤焰芍藥。


  那一瞬間,青冽隻覺得整顆心,突然被捏緊了似的。


  等他再反應過來時,阮綿綿已經掙脫了他的束縛,推開他並轉身離開。


  青冽沒有追上前,而是跌坐在牆根,後背刺骨寒意讓他酒意散去,他才驚覺自己剛剛竟然一時失了神。


  青冽看著阮綿綿漸漸離開的背影,下意識抬手,看著剛剛扣在她手腕處的手指,似乎還能感受到那份溫熱,而此刻他的指尖卻染上了她殷紅的血色。


  “以血換血,以命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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