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該有多疼
聽到她的驚呼,白朔景勉強睜開眼。
“別擔心,就是有些累。”
“你——”阮綿綿方才被他突然這麽一下嚇到了,還以為他要暈過去了,曾幾何時那個高高在上的白朔景會在她麵前露出這幅虛弱的樣子,不由地心中一酸。
“你在擔心我。”
“廢話!”她輕輕甩開白朔景握著自己的手。
“疼,我這疼,這也疼,還有這裏,這裏,這裏……”白朔景用手在自己胸口、腹部、腿上到處指指點點了一通。
“我瞧瞧。”
阮綿綿撥開他的衣領,不等白朔景反應過來,伸手就翻起他的衣襟。當她看到那些還未痊愈的傷口頓時怔住了,這麽多大大小小的傷口,幾處纏著白布卻還滲出血痕。
“這些傷……你應該好好躺著!!怎麽可以跑出來了?那些暗影護衛呢?怎麽沒有人攔著你!!”
“天呐,這……這麽深的刀傷!”
“傷口都扯開了,要重新上藥才行。”
白朔景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阮綿綿在他身上翻來翻去,他突然覺得受傷其實也挺不錯的,應該一來的時候就把傷口給她看,這樣她也就不會躲著自己了,想到這,他眼裏的笑意更深了。
見阮綿綿要準備動手解開自己腰際的褲帶,白朔景連忙抵抗。
這褲帶他是遲早都要解的,但……但不應該是這個時候……呃,主要是這時候他真的有心而無力。
更何況腿上的傷不能讓她瞧見……
“等等……綿兒……你這麽著急嗎?”白朔景匆忙按住那雙在他身上點燃無數小火苗的柔荑。
阮綿綿愣愣地瞧著白朔景,原本蒼白的臉上此刻因略帶窘色而顯出幾分紅潤。
“不……不是,我……我……我隻是……”
看著白朔景那一身被自己煩亂的衣衫,阮綿綿又窘又驚的縮回手,被他這麽一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隻覺臉上一陣滾燙,那絕色的麵容紅豔的仿佛要滴出血般。
“擔心……你的傷勢……”說到最後,她撇過臉聲音輕若蚊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解釋……能否化解自己的唐突又尷尬處境。
“過來。”
“額。”
“綿兒,過來……讓我抱抱你……”
白朔景伸手將她拉向自己的身側,撩過她的青絲,抽出了那支發簪,任由她絲絹般的長發如瀑傾斜在他的胸口。
“別,會壓到你那傷口。”
“不要拒絕我。”
“嗯。”
這刻阮綿綿沒有再躲開,她避開那些被白布裹著的傷處,將臉隻是微微地落在他的肩頭,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律聲,感受著白朔景溫熱的手掌和掌心那些起伏繭印。
“我,很想你。”
“嗯……”她輕輕地呢喃,不知為何眼裏一陣模糊,似乎等了這句話很久,是的,她做的那些都值得,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傻丫頭,你怎麽這麽傻呢?”
他低頭在她光潔的額上落下一吻,凝望著她泛著氤氳霧氣的眼眸,言語中帶著寵溺與愛憐。
“我早就知道拾雪瞞著我幹的那些事,他與蘇憐玉的來往,他謀劃著想要除去我的計策。但我並不知道,他竟然以我的身份在……更沒算到蘇憐玉竟然已經懷了他的骨肉還被蒙在鼓裏。讓你身處險境……”
“拾雪,他為什麽要這麽?”
“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我怕他還會再傷到你。”
“別怕,有我。”
阮綿綿也不接話就這麽安靜地聽著一個人說道。
她看著彼此相握的雙手,宛如美玉,可他的卻更為修長,五指如荑,白皙似蔥,完美到看不出瑕疵。可又有誰知道這樣看似完美的一雙手下,有多少厚重、堅硬的老繭,藏著多少生殺過往……
是啊,有白朔景在,她哪裏會怕?
她在心底無聲的應和著,身子更偎向了他一些,隻覺得這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木香味,讓她特別安心。
“綿兒,你那時候聽到蘇憐玉懷著‘我’的孩子為什麽還會救她?”白朔景開口。
“我是醫者,自然不能見死不救……”
“我倒希望你不救。”他嘴角不由痕跡的扯出一絲苦笑。
阮綿綿臉色微微尷尬,“到處都是你生死不明的消息……我派出去的人都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興許……許是你在世僅有的骨肉……姑且不論真假……就憑這點我又怎能不救……”
“那要不是這樣情形呢?”
“我本也沒打算平白的救她,自然是會將她那個孩子奪走,然後藏起來……等你回來再質問你!”
他微怔,遽爾展顏一笑,眉眼生輝道:“你果真會這樣做?”
阮綿綿被他這麽一追問臉色緋紅,“當然!”
“你打算把那孩子藏起來以後呢?”
“養大了去找你報仇!”她硬著頭皮胡亂說道,其實當初她真動過這個念頭。
白朔景聽完竟輕笑出聲,“這倒是個好法子。”
“唔,你笑我!”
“沒有,你做得很對。讓他們母子活著,很快拾雪就會知道他有個孩子在我們手裏,他一定會來的。”
“希望他晚一點知道……”
“為何?”
“因為你的傷,還需要很久才會好……”她的手指輕輕地滑過他胸口那些傷疤,明明是白玉般的人兒,卻連塊完整的皮膚都快找不著了。
“傻瓜,見到你。我就已經好了……”柔。軟的唇貼著她的發,低沉魅惑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真的有些累,陪我睡會吧……”
在夜風閣熬了多少個斷筋挫骨的日夜,又連著幾日的馬不停蹄趕路,他從未如此忐忑,害怕她會生氣,推拒他,不見他。他甚至想不出該如何哄她,想不出什麽她喜歡的物件可以給她。他才無奈的發現,或許自己不夠懂她……
日頭漸落,窗外布起低低的夜色。
一雙手悄然環住她纖細的腰。他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沉沉睡去。
沒等阮綿綿開口,耳邊就傳來白朔景起伏均勻的呼吸聲。
她不敢動,生怕會吵醒此刻好不容易睡著的白朔景。
心係著他傷勢的阮綿綿卻怎麽也睡不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輕聲開口:“朔景……”
喚了兩聲,白朔景沒有動靜。
阮綿綿試探地移開了他的手,起身看著睡在床榻上那謫仙般安詳的人,已然深睡了過去。
隻是,那漂亮的嘴角,還揚著微微的弧線,帶著一絲滿足。
她的指尖輕輕地滑過他的唇,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湊過去,輕輕地在那溫熱的唇畔上點了一吻。
身前的人沒有動,阮綿綿悄然翻身。下了床。
為了不吵醒他,她隻穿著布襪便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躡手躡腳的點燃了書案上的燭台,從那藥櫃上翻了七八個小藥罐,捧著回到床邊。
她動作輕緩地將白朔景的衣服掀起,解開腹部滲血的白布,露出那觸目驚心的傷口。
阮綿綿手指不由一顫,難過地低下頭,羽睫濕。潤。
你真是傻。拖著這樣的身子就趕來,我哪裏都去不了,自然是會一直都在這裏,你大可等傷好些再來啊。連傷口都包紮都這麽草率,害怕我聞到太重的藥味,連藥都不敷。又害怕我發現這些血腥味,木質香料比以往都用的更重。可你忘了,我是醫者,握著你的手自然就能探到你的脈息。
怕自己的抽泣聲會吵醒他,阮綿綿取了銀針,封住了他的睡穴。
她翻轉過他的背,本以為會十分吃力,卻輕鬆的將他翻了過去。
看著側臥在床榻上的白朔景,她撩起他後背的衣衫,原本應該光潔如玉的後背,布滿各種傷痕,有新傷,也有已經結痂的舊傷,還有很多起伏不平、猙獰可怖的疤痕。
她突然忍不住,跪在床邊,將額頭抵在他的後背上,緊咬著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可是眼淚卻無論怎樣都止不住地滾落。
身體因為眼前這些傷痕而無聲地戰栗,痛楚而心疼。
起身將那些藥罐一個個打開,輕輕地把藥粉撒在那些傷口上,又拿了幹淨的軟布條從新給他包紮好傷口。有些深長的傷口,阮綿綿便用銀針穿著一根天蠶絲線輕輕地將它縫合起來,天蠶絲線十分細軟,等張合後也不會在皮膚上留下扭曲如同肉瘤的疤痕。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將那身子上滿目瘡痍的傷口都重新處理好。
阮綿綿知道這些都隻是皮肉傷,隻要按時換藥,並不會有大礙。
她轉身向白朔景雙足走去,解開腳踝纏著布條,輕輕卷起他的褲腳,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知道他的腿受傷了,這是這些傷痕、切口,還未長合皮肉,每一處都深可見骨。她撇開眼,根本就不敢數到底有多少道,阮綿綿隻覺得猴頭一甜,一股血腥衝上鼻息。
如果之前身上的傷隻是他不心疼自己,那這腿上的……挫骨斷筋就是他真的是不要自己的命……這樣的腿他竟然還和常人一樣走到她的麵前,甚至抱起她,白朔景,你到底知不知道疼?你該有多疼啊?
白朔景,你這些……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