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林中密謀
靈山
“堂主,你說主子沒發現什麽吧?”小個子的黑衣男人四下張望了一番,壓低了嗓音道。
這小個子男人麵前站著一位一身白色裝束的男子,迎風而立,夜色中遠遠地瞧去他的身形倒有幾分與白朔景相似。
“暫時沒有,不過從瑞州那邊來的消息的確是少了,應該是有所察覺。”定眼一看,這位白衣男子居然就是白朔景身邊的那位隨從——拾雪。
他望著不遠處的營帳,一行人都在那休息,白朔景自然也在其中。
“堂主,今日我得到瑞州那邊分部的消息,阮姑娘並沒有去白府別莊。”
拾雪挑了挑眉,在這夜色裏不知為何他的樣貌頗有幾分陰柔之色。“沒想到,她倒是沉得住氣。”
“那接下來蘇姑娘……該怎麽安排?堂主。”
“既然她不去別莊,那就請蘇姑娘自己送上門去,嗬嗬……”
小個子男人眼神一閃,語氣有些退縮的說道:“堂主,這……這事……若是主子怪罪下來……”
拾雪睨了一眼身側的下屬,冷哼一聲,“若是怪罪,上麵也有我頂著,你辦好我交待的事就成。”
“屬下明白,堂主,請放心。”黑暗中他向拾雪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不敢再多言的退回到他身後的陰影裏。
拾雪的一雙鷹眸直勾勾的盯著不遠處泛著光亮的那幾個帳篷,麵無表情的對他說道:“你先走,等你走後,我過會再回營地。”
“是,堂主。”夜色下的林子靜地出奇,一陣窸窸窣窣的微響,小個子男人動作敏捷的就消失在林子的黑暗中。
那人走後不一會兒,拾雪轉了身子麵向左側的一顆高木,他也不說話就那麽杵著一動不動。
這一刻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聽不到一絲鳥獸的叫聲,本該有微風潛入葉的響動都滯了,甚至連拾雪的呼吸聲也停了,就連一根頭發絲落地都能被清晰分辨。
異常的寂靜裏他的目光越來越淩冽,像一把劍,身側握緊的拳頭已經泛起青筋,隨時準備著下一秒就出手。
就在這時,拾雪身子猛然一頓,嗖的一下,就一個騰起飛身過去……
“嘿嘿嘿……”
他的手還沒挨著對方的衣領,就先因這熟悉的笑聲收回了另一隻手裏蓄勢待發的掌風,他擰著眉道:“怎麽是你?”
“嘿嘿……你以為是誰呢?”六狐一臉訕笑,看著拾雪在離自己幾步之遠處時急忙斂起殺意,比起拾雪此刻的吃驚,他的倒是沒有一點意外之意。
他主動上前一步,對著拾雪繼續道:“拾雪你小子別這麽看著我,搞得心裏發毛!”六狐笑地頗為輕鬆,一臉熱絡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好像啥事也沒有一如往常。
他移了步子像是不經意間的繞到拾雪前頭,雙手被於身後,看向拾雪之前凝視的地方,嘴角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淺淺的弧線。
拾雪站在原地一直都沉默不語,也不搭腔,任由六狐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的念叨,“我呀,看靈山的地氣不錯,就想尋著山支四下走走,沒想到這麽巧啊,在這還能碰上你!”
“六狐大人,靈山上常有走獸活動,晚上還是不要走太遠。”
“哎呀,拾雪你今天不僅穿的像那白小子,怎麽說話的口氣也和他一樣了?沒勁,真沒勁,我還是回去嘍!聽你的,免得冷不防讓哪隻野獸給叼了去~嘿嘿嘿……”
“大人又說笑了。”黑暗中也瞧不清拾雪的表情,光聽語氣倒是與平時無異。
以至於六狐貼著他耳邊低聲道:“拾雪小子,悄悄告訴我,你是不是又替你白主子執行什麽秘密任務咯?”
“……拾雪不便透露,大人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這麽喜歡和我打啞謎,不說便罷了吧。”他也不好繼續自討沒趣兒了,轉身就準備走。
“大人,可有‘半句真言’要告訴我?”拾雪長臂一展攔下了他的去路,他一直不打斷六狐的話,就是在等他那半句真言,但偏偏他一個真字都沒有吐出來。
拾雪那攔人的架勢大有六狐不說就不會放他回去的樣子。
“既然你這麽想要,我也不是不能告訴你,但說了你想不明白,又有何用?”一番好言相勸無果,見擋住自己胸前的手臂依舊沒有收回的意思,六狐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個挺身上前雙目直視著他的雙眸,然後一字一字的吐出“好自為之,切莫執念”這八個字。
“就這麽簡單?”拾雪微楞,聽聞不以為然的揚了一揚眉毛,似乎對六狐的真言感到有些意外。
不過這次居然換成六狐沒有搭理他,甚至沒有多瞧他一眼。推開了他阻攔自己去路的手臂,頭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看著六狐走遠的背影,他在心中想道:“若這是真的‘半句真言’,今日六狐回去也不會再與任何人交談。就算他聽到了什麽,也不會有人在今夜知道……看來原定的計劃,要提前了……不管六狐聽到了多少,是真沒聽到還是假的,一切都得看明天事態如何。”
想到自己籌劃了這麽久的事情就要拉開帷幕了,他不由地笑了起來。
夜色下,林間的風中裹挾著一絲陰冷,過頸之時,讓人不寒而栗。
此刻,白朔景還在營帳裏翻看這段時間瑞州送來的消息,幾張小紙條在他掌心翻卷的次數過多都起邊了。
他越看越莫名的心氣不順,索性全往衣袖裏一塞,不去繼續看了。
“來人。”他對著帳外喊了聲。
“主子,您吩咐。”一名候在帳門外的暗衛說道。
“得令下去,通知各營帳準備明日一早上山,山腳營地隻留幾人看守即可。還有,去叫拾雪來見我。”
“是,主子。”那暗衛應完了話,突然又想到了什麽,“主子,堂主方才出去了,一時好沒回來。”
白朔景點了點頭,“知道了,那等他回來,讓他來見我,下去吧。”
“遵命,主子。”
營帳內點著幾個火把,白朔景就坐在對著賬門的位置,他的身下是一張完整的白虎皮,麵前擺著一張水沉木矮桌。正座的左側是一張鋪著白色羊毛氈的軟榻,而右側有一副紫竹製的劍架,雖然有劍套加持,但那柄長劍依然滲出絲絲寒光,冷過那常年冰封的山巔之雪。長劍穩穩落在紫竹架其上,卻沒有一點格格不入,明明是一具殺器,竟帶著一股渾厚古樸的氣息,讓人心中望而生畏,如同無形之中迎麵襲來的殺意。
白朔景從白虎皮椅上起身,走到那柄長劍前,看著劍鞘上鑲著的那一小塊白玉,又拿出了一直藏在懷裏的那枚白玉珠,雙指摩挲著玉麵,腦海裏驀然出現了那個女子閃亮如星子的眼眸和燦若山花爛漫的笑顏。這時的白朔景眼裏有著一份藏不住的溫柔,可能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想起那個女子的時候自己的嘴角早已不自覺地上揚掛起笑意。
“大人。”賬外一名暗衛恭敬的喚到。
“白小子,我要進來了——”傳進來的是六狐的聲音。
這一聲將白朔景從原本沉浸的美好的記憶裏打斷,他收了玉珠,冷著張臉,轉身離開劍架對著厚重的帳門說:“我不讓你進,你還不得進,何必多此一問。”
沒等白朔景的話說完,六狐早就掀了帳門進去了,一邊往那羊毛氈軟塌走去,一邊還不忘四下張望,“我這不是怕……打擾你的好事嘛?”
“這麽晚到我這來,有什麽事?”
六狐脫了靴子,就要把一雙腳往那白色羊毛氈上擱,看了眼一旁放著的炭盆,發現竟然沒點火,則顧自的衝著帳子外喊了句:“來個人咧,幫我把這炭盆點了。這大冷天的夜裏居然不點炭火,是想凍死我不成啊?”
門口聽見裏麵動靜的暗衛應了聲,這正想掀開帳門,卻又不知該不該掀,因為自家主子沒發話啊,六狐雖說也是一位大人,但這營帳可是主子入寢的地方。
見白朔景不發話,一時間,這名暗衛便隻能僵在那扇帳門邊,是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喂,說你呢!怎麽一點都不機靈,愣著那幹嘛,白小子,快讓他給我進來,把這炭火盆支起來,我這把老骨頭,快凍死了……”六狐像是看出這名暗衛的為難。
白朔景在看到他脫靴子時,臉上那點客氣就已經快要垮了,這聽到他要在自己那條毛氈上取暖,整張俊臉都崩地抽了一抽,臭了的不行。若不是因為剛才從那柄長劍邊走開,此刻六狐就得有幸成為一睹他家祖傳“寒玨”的人,這還有個前提,就是“看完還能活著的”,因為但凡見過看“寒玨”出鞘的人,都去閻王那畫圈圈了。
六狐見白朔景完全沒搭理自己的意思,這又提著嗓子對他說道:“白小子?!你這是神遊的毛病又犯啦?快給我支盆火,我得好好暖暖,不然我要告訴你的那事兒啊,再這麽凍下去,我怕就得忘嘍。”
白朔景沉了沉氣,冷冷地掃了一眼六狐,“……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