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一步長棋
錢正元一臉詫異的看著阮綿綿,茶能解藥,這個說法並不曾聽過,“記住了,記住了,多謝媛兒姑娘。”他忙將此前阮綿綿遞到桌上的方子交給身側的隨身小廝,這抬手遞方子的時候無意瞧見了那紙張上娟秀的字跡,眼前一亮,心中對著眼前的女子更是好奇了一分。
“小哥,這藥方一定要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才好,熬好了湯藥不用急著送服,需待湯藥涼透了藥汁呈紅褐色時再服用。”
小廝忙連聲應道:“好好好。”
一旁的錢正元看著阮綿綿心思縝密、端莊舉止時不禁在內心感歎著……這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家能養出這樣的女子,可惜臉上有那怪病,唉,這舉手投足、言辭行為看起來壓根兒就不像是尋常市斤兒女,反倒是像極了被精心培養的大家閨秀。
“媛兒姑娘,你這醫術是從哪兒習得的?”
“錢大人,您也知道我這臉上得了怪病,也算是久病成醫了。因為怕被人厭棄,我鮮少出門,本是常年久居深山與家師修習醫術,可家師不久前離去。”她故意低下頭,似仍對此事抱有悲傷之意。
見錢正元沒有打斷自己,便又說道:“迫於生計,無奈之下才下山的,好在家師以前給不少大人看過病,留了些錢財給我與小弟。一路走來,發現瑞州城民風淳樸,大夥對我這長相沒有驚懼,待我和小弟也是極好,這才買了萬掌櫃手裏的一處酒樓,定居了下來。”
阮綿綿美目掃向這位聽到她說“城內民風淳樸”時麵露喜色的錢大人,這恭維的話自然是可以往下說了。
“如此說起來,您是瑞州城的父母官,小女就更該要感謝大人您了。”
“哈哈哈,媛兒姑娘快別這樣說,這不是本官的功勞,這都是瑞州城民們的風俗。這瑞州啊本就是最好客、最友善的,更何況這來客還是醫術高明的姑娘你啊。隻是啊,本官有一事不明,為何姑娘你不開個醫館,要開酒樓?”錢正元不明白,有這開酒樓的錢開個醫館多好,若不是有這酒樓查封的事情,又若不是萬掌櫃和自己熟悉,那他豈不是會錯過這麽一次為自己看診救治的機會?而且她如果開醫館的話,也可造福瑞州的百姓,於他來說,這是功德一件。
“錢大人,您有所不知。酒樓是小弟想開的,作為姐姐必然是要支持。而且初來瑞州人生地不熟,女子行醫本就很少,加上臉有頑疾,我怕……沒人敢讓我醫治……唉……”說著阮綿綿故意長歎一口氣,神情哀怨自憐。
如此看來,他能借此機會治好這困擾他幾年的老毛病,還得感謝這和自己鬥了幾年的文禮明了。錢正元心思至此,臉上不由地掛起了一副若有似無的苦笑。
“是啊,女子行醫勢必艱難,若是姑娘以後打算在瑞州開醫館了,本官必定全力支持姑娘。”
“多謝錢大人,小女就在此先謝過大人了。”她起身向錢正元行禮感謝道。
“本官的病,日後還要有勞姑娘。”
阮綿綿見錢正元收了那慣性般的三分笑意,神情似乎也黯了不少,雖不知他在想些什麽,但猜測多半是與自己病症有關,或者就是官途前程。
她微微垂首,美目流轉,耳後一縷青絲滑落在肩下,這位錢大人既然心有所求,那就不怕找不到地方下手了。
“錢大人,我今日回去就會將藥飲配好,明日是給您送到……這裏?還是您府上?”
“這,姑娘可否今日便把藥飲配好,這要是姑娘不方便,本官可以派人去取。”這病都這麽重了,錢正元肯定是不想拖下去的,能早一刻喝到也是好的。他雖在官場上和那文大人明爭暗鬥,可深知若是身子垮了,別說鬥過他了,簡直是白白便宜了他。
她聽得出錢正元迫切的想要得到藥飲,好雙管齊下的治病,果然是個惜命之人。但她可不會就這麽輕易的答應他,不僅不會,她還要故意拖兩日。雖然嘴上說是明日配好,但她那酒樓現在查封著,日常沒有流水,這每一日都要產生開銷,她連回去住都成問題,還要安頓七八個下人的吃住。
“錢大人,這藥飲涉及的藥材並不是市麵上可以買到的,是要按家師的方法進行特製的,所以就算最快也得明日。這,小女也不太清楚瑞州的藥行的情況,所以還得去找找看才知道……”她的言下之意也算十分明顯了,就不信這位玲瓏剔透的錢大人不明白。
“既然是姑娘師門的法子,那是……那是肯定不能輕易告訴了外人,不然本官給姑娘介紹一些藥行吧,姑娘要什麽盡管去他們那挑選,本官會派家仆去付銀兩的。”他先是苦笑一下,但很快又斂了神色吩咐道。
麵紗下的她露出一個會心笑容,終於說到點子上了,既然錢正元說要介紹藥行給她,以她記憶裏對瑞州藥行情況的了解,阮記曾是最大的藥行,而起所售藥物品質最好,但因為錯誤的囤藥,加上聯手陷害才落到今日。沒有了阮記以後,就剩下黃記和魯記,這兩家是後來而起的,藥材也全,但是一些品質老藥是不會有的。
嗬嗬,可她偏偏就是要用著品質老藥,沒個百八十年傳承的藥行絕對不會有的東西。
到時候,不用她來提“阮記藥行”,錢正元自己都會想起這家老字號,從中她也能探查一下當初阮記被摘牌的背後,和瑞州官家勢力是否有關。而且由她現在來提“阮記藥行”有人的確不合適,眼看著逢知樓的查封,她還不確定是不是因為阮記舊事而起,還是行動慢一點為好。
但這一步棋,長遠來看,可謂是一舉多得。
“謝謝錢大人體恤,小女的酒樓正處於查封,這錢兩實在羞愧……”這當然是阮綿綿故意說給錢正元聽的,什麽有錢沒錢的,若不多提幾句這事,怎麽能顯得自己弱勢呢?
“酒樓的事,姑娘放心,下官定當盡快還姑娘一個公道。”
“再次謝過錢大人!”
本在門外的文書侍從見廳上談話將畢,這才上前幾步站到了錢正元的身旁低聲耳語了幾句,阮綿綿看出錢正元聽完那位文書侍從的話後麵色有些不好看起來,原本舒展五指放在桌麵的手掌都無聲地捏成了一個拳頭。
“下去吧,此事稍晚些再說。”語畢,他又轉對著阮綿綿說著,但目光卻不是看向她。“酒樓那邊本官會搞定的。”
這話怎麽聽著與此前語氣不同了,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前麵雖然錢正元也答應了自己,但多有拖延、暫緩之意,如今這倒像是立馬就要辦的事呢。阮綿綿繼續喝了一口茶,想必和方才那人與錢正元耳語交談的事情有關。
這是什麽事?她心中不禁好奇地想。
“錢大人,那小女就不再此叨擾了,等藥飲配好,小女再給大人送去府上。您先忙,再次感謝大人。”
幾句客套後,阮綿綿端起原本打算給錢大人的小木匣,轉身交回大黑手上讓他收著,便出了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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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綿離開官府時,真好碰見文禮明大人的轎子停在大門口,她瞧見那轎子窗口的簾子被掀開了,連忙微下頭看向一邊。可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文禮明的目光似乎停留在了自個兒的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目光令她有些背脊發涼,一時竟戰戰兢兢起來。
她確定阮家上下從未和這位文大人有過何種往來,可她總覺得這位文大人看自己的那個眼神有些不尋常,倒像是認識一般,難不成會是因為她的大哥?
阮繼裕已經快小半年沒有消息了,派出去的小黑也一直沒有回音,期間她也詢問過同為護衛的大黑,隻說是小黑被安排回了白府做事,暫時不能隨他一同伺候自己。
看來她還是要回去問問爹娘,大哥原先打理阮記生意時是否與這位文大人有過來往。
可一想要在二老麵前提起那尚無音訊大哥,心裏又是一陣糾結。
這是又要往爹娘心口上撒鹽啊。她輕聲歎道,這送去慕容府的信也有一個月了,算著日子也該是有回音的時候,怎麽就一直也沒有得到任何關於大哥阮繼裕的消息呢,阮綿綿心裏對此也是納悶地緊。
“小姐,我們這是再去哪兒?”跟在她身後的大黑見她一直沒有挪步的意思,便上前提醒了一句,這站在官府門邊也著實太打眼了。
阮綿綿想這幾日阮家老宅是不能再回去了,並且還要趁夜將爹娘找別的地方安頓些時日,逢知也得要和他們一起換個住處。現在住的老宅遠在城郊的小村,雖然人少但這要是真和阮府舊事有關,爹娘年事已高必定經不起折騰,加上她對外可是個“外來戶”,不宜在這段時間與他們走動過密,以免被有心人發現了身份,再落下一個隱瞞之罪。
“大黑,先回酒樓吧。”
“是,小姐,我去把馬車牽來,您到前麵候著。”
“嗯。”阮綿綿點著頭,便往官府邊的一處小巷口走去。
護衛大黑走後,她心中還在想著剛才遇見文禮明的情景,並沒注意身後漸漸靠近的兩個人影。
“唔……你們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