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地主之誼
今日是瑞州當地的燈節,是入冬前最後一個熱鬧的節日,大街小巷掛滿的彩燈,熙熙攘攘的人群,女子大都穿著豔麗的服飾。
逢知樓四周也掛滿了應景的彩燈,阮綿綿正在賬房裏盤點這一日的經營情況,可能是因為有這燈節,今天的生意特別好,好在早幾日阮綿綿便已讓關伯多備了一些食材放在地窖內,入秋以後這地窖能存食物的時間相對長了些。
一陣敲門聲。
阮綿綿將手中記錄的賬本合上,對門外喊道:“進來。”
就見七樂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紅棗桂圓湯進來。
“小姐,今日是彩燈節,您怎麽也不去瞧瞧?聽說淩河邊還會放燈呢。”七樂滿臉期待的看著她,彩燈節一年隻有一次,她從來到瑞州以後就經常聽到這裏的人提起。
“七樂,放下這碗湯,你早些收拾了也去看看燈節吧。”她自是知道七樂是想起看燈的,女兒家的心思在她看來也確是如此。
“是,謝謝小姐。可,小姐您不去嗎?這一年才隻有一回呢,若是錯過了今年的,還要等一整年了。”
阮綿綿搖著頭,一臉溫和道:“錯過了今年,還有明年的啊。你呀,快去吧,八寶估計已經等你很久了!”說完她捂著嘴輕輕笑了笑。
“那……小姐……我就先去了,您若是忙完,也快去街上瞧瞧,可熱鬧了!”
七樂開心的合上門出去了,她看了看自己這身衣裳,轉身便回一旁的偏屋裏換了身翠色的裙衫,又在發髻上插了一隻鵝黃色的花簪子。
阮綿綿記完賬簿時抬眼瞥了眼窗外,正巧看見七樂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梳理著耳際的垂落的發絲,清秀的臉上掛著一絲少女懷春的神色。皎潔的月光下她那笑盈盈的樣子,也顯得十分美好。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她不禁感慨道,起身將賬簿鎖進了抽屜。她的賬簿上記錄的東西可不是一般人看得懂的,用的都是她所在時代的計數方式,這要是讓人瞧見了定會覺得奇怪,所以每次她記賬都特別小心。
已是深秋,夜晚露水也重了起來,阮綿綿披了件罩衫,再下一場秋雨這天眼看著也要入冬了,不知道母親那邊冬衣是否都齊全,也該給這些人都備上些冬衣了。當然還有逢知,最近他一直都在阮母身邊,每日都去村裏先生那裏念書,如今已經會寫不少字了。可能是有了學業,也顯得穩重不少。
阮綿綿走到後院裏,拿起掃帚,將院裏那顆樹的落葉掃在一邊。
“阮綿綿,你怎麽還自己掃起院子了?連伺候你人都沒了?”男子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坐在牆頭,銀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身後,他戴著一副銀質麵具,一雙如墨般的眸子閃爍著異樣的光彩,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宮抒墨?你來做什麽?”她抬頭望著那牆頭坐著的男人,他正翹著腿一副悠閑的樣子。
“我當然是來看你……和逢知的。”他說得時候稍稍頓了下,若不是仔細聽很難察覺。
阮綿綿看著那個驀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她當然不會忘記他曾經在穀裏救過自己,隻是幾個月不見竟生出了些陌生。
“宮抒墨,你這坐在我的牆頭,若是讓別人瞧見了,不得說你爬了這逢知樓的牆?你快下來。”她舉著掃帚對他壓著嗓音喊道,今日正好是燈節,來往走動的人本來就多,他這樣在牆頭坐著,難保不會被別人瞧見。
“放心,這周圍的人都去看彩燈節了,沒人會從這條巷子裏過的。”
宮抒墨望著站在院裏正舉著一把掃帚對著自己的女子,突然想起他從那穀底救起她的時候,奄奄一息,像一個破碎的瓷娃娃。她原先傷痕累累的臉上此刻被麵紗遮住了,這遮住的並不是醜陋的傷痕,而是一副與這地方不符的絕色容顏。
“既然你要坐那,你就繼續坐著吧,我可不管你了。”她撂下掃帚,再不看他一眼,徑直的向前廳的方向走。
突然她的手被宮抒墨抓了過去。不知何時,他已經翻身下了牆,站在了她的身後。
宮抒墨緊緊扣住她的手指,手心溫熱,那副熟悉的銀色麵具下,他對著她露出半副笑顏,兩片薄唇向上揚起。
“阮綿綿,既然你不讓我坐在你這後院的牆頭,那你就陪我去逛逛這瑞州的彩燈節吧?”宮抒墨低啞慵懶略帶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她心神一晃,竟忘了立刻拒絕。
任由他牽著她大步走出了酒樓大廳,好在酒樓內大夥都出去看燈了,不然若是撞見這番景象定是要吃驚一場。
宮抒墨的手心裏傳來的溫度,熨燙著與他五指相扣的阮綿綿掌心,直到已經被帶出走到了街口她才反應過來,慌張中想要掙脫,卻不料宮抒墨根本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反而是抓的更緊。
“你快放開!這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阮綿綿見甩不開他的手掌,便不肯繼續往前走。
“噢?你我都擋著容貌,又有誰認得出我們?!”宮抒墨勾起唇角,露出一個魅惑的笑容。
阮綿綿雖然隻能看到他的半張麵孔,但她總覺得自己見過這幅麵具下的麵容,是在什麽時候,她卻想不起了。而這幅銀質麵具下的容顏她覺得應該也是極好看的,隻是再好看,也不會比過白朔景那副傾世俊容。
“我平日帶著麵紗在逢知樓裏進出,怎會沒有人知道是我?你快放開我!”她加重語氣的說道,自己在酒樓裏偶爾也會進出,自然是眼熟的,這要是傳出來,肯定躲不過閑話。她本來就不想在瑞州過於顯眼,加上她也並不喜歡被宮抒墨這麽牽著,總覺得別扭。
“你在這裏等我下。”說著他放開她,幾步跑到進了集市裏,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阮綿綿看著他那身舊色的灰衫,似乎還是之前在穀底瞧見他常穿的那身衣服。
周圍街道上掛滿了彩燈,阮綿綿眼底閃爍的彩色燈光,這是瑞州最後一個晚市,今夜之後要等明年初夏開始才會再有晚市。所以今晚的街道上都是人潮,大夥都簇擁著望著沿街掛滿的各式各樣的彩燈,熱鬧極了。
突然她的背後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阮綿綿回身看去,卻發現背後並沒有人,等她正身再瞧時,那人就站在她的眼前。
那人手裏拿著一隻麵具擋住了她的雙眸,倏忽的一暗,她的臉上卻多了一個孩童戴的麵具,這麵具上畫著的是一隻好看的蝴蝶。
“這樣就再不會有人認出你了……”
她的手又一次落入了眼前這個男子的掌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看著眼前這位有些陌生又熟悉的人,竟不知說些什麽,她看了看自己被他牽著的手,他的手掌包裹著她的五指,讓她完全無法掙脫。
“我好不容易出一趟穀,到瑞州來看你們,你不應該盡地主之誼帶我逛逛這每年一次的彩燈節嗎?”宮抒墨依舊還是帶著那抹讓人捉摸不透的笑。
他說的認真極了,反倒是讓阮綿綿不知如何開口拒絕。
“這……這就是帶你逛彩燈節,你也不必一直牽著我,這樣會讓人誤會!”
“哦,這樣啊,那我就不牽你吧。”宮抒墨聞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果然這就鬆開了阮綿綿的手,而自己則跟在了她的身後。
阮綿綿著實沒想到,自己的雙手會如此輕易就重獲自由,一時還有點不敢相信,倒也沒覺得有何不妥的繼續往前走著。
隻是就在這時阮綿綿身後的幾個人,她們不知怎麽了一股腦兒的往她這邊擠來,險些將她撞到在地,好在宮抒墨及時上前扶住了她。
“你看,差點摔著了吧。這人多,還是我拉著你,免得你被人撞到地上去,來往人多沒準還會被人踩在腳下,唉……”他兩片薄唇輕輕張合不急不慢地說道,幽幽地歎了口氣,可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就一把又抓回了阮綿綿的手掌,這次他將手與她十指相扣,牢牢的牽住。
“你——你——你才會被人撞到!踩在腳底下!!”剛剛才重獲自由,結果不到片刻,就又被他牽著走的阮綿綿一臉不甘心的喊道,而抓著她手走在身前的宮抒墨並沒有理會她的抗議。
“我肯定不會被人撞到,你這麽丁點的小個子,很容易就會在人群中走失的。咳咳,我以前帶著逢知去市集的時候,我都這麽牽著他。”
“那是因為逢知是孩子!!他當然會不小心與你走散,但我不是啊!宮抒墨,你快給我放開!!你這是要拖著我去哪裏?”
“在我看來,你也是半個孩子,所以我得牽著你!剛才若不是我眼疾手快,你這會已經再地上找牙了!哈哈哈。”宮抒墨故意逗著她,分散她的注意力,牽著她隨人群一起向前移動。
“你才滿地找牙呢!!宮抒墨,等大黑小黑回來了,我一定讓他們打的你滿地找牙!!”阮綿綿被他說成是半個孩子,心中一陣羞惱。
“嗯,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我早就溜嘍……你啊,還是好好的盡這個地主之誼,陪我賞完彩燈,我肯定會送你回去的。”瞧著她賭氣一臉不服的表情,宮抒墨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