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門裡門外
夜晚不適合聊起往事，孱弱的心不適合敞開心扉。所以一旦敞開，就需要用心呵護，巧的是，我了解這一點。所以明微開口的時候，我選擇了足夠的沉默。
」十六歲的時候，我還在一個小城市，很小很小的城市，生活很簡單，身邊只有媽媽。我沒有上過學，只是跟著媽媽生活。後來爸爸回來了，說要帶我會去過更好的生活，但沒想過帶著媽媽，媽媽也讓我去，可是我不想離開。半個月後，媽媽就去世了。她一直都有很嚴重的心臟病，可沒想到會在那個時候突發。」
明微說到這裡，輕輕一嘆，說：」後來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因為我，是因為我要離開的原因，媽媽才會發病去世？爸爸接我離開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給了我全新的生活。可是，身邊再也沒有媽媽了，只有陌生的爸爸，陌生的哥哥，陌生的一切。」
看來明微的老爸也不是什麼好鳥啊，我心裡暗想，這明顯就是一出男人事業有成有錢了，嫌棄糟糠之妻，又娶了別的女人的故事，只不過，明微怎麼會有一個哥哥呢，難道明微的老爹在明微媽媽之前，還有女人，而且還剩下了孩子？
怎麼說呢，岳父，你真是人生贏家。
不對不對，啥岳父啊，真是亂叫。
明微說完之後，停了很久，然後才說：」你現在知道了吧，也許我說過這種夢話，那一定是對我爸爸說的。呵呵，真是沒想到，我竟然會把這些事情說出來，我本來，本來不想告訴你的。」
我靠著門坐下，笑著說：」沒關係啊，我又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別人家的事兒，我聽聽也就過去了，絕對不會亂說的。想當年大學的時候，撞破了老師在辦公室的好事兒，我也是沒說，都是直接去威脅老師的。」
明微撲哧一笑，說：」你這個人就是太無賴，所以很多時候我都不想跟你廢話，直接動手比較方便。所以你也別怪我哦，要怪就怪自己真是太賤了。」
我哈哈一笑，說：」是是是，但我是很相信聖雄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以後咱們還是和平共處，別動手，多講道理好了。」
門裡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傳來明微的疑惑的聲音：」非暴力不合作，意思不是不用暴力我就不跟你合作么？所以，就該用暴力啊。」
我頭冒黑線，這種理解，我也是醉了，於是沒好氣地說：」看來你還真是沒讀過書。」
」胡說，」明微哼道：」我之前沒讀，可是後來爸爸就送我去讀書了，不過，我不怎麼喜歡讀書，媽媽以前帶我去學跆拳道，後來爸爸也沒攔著我，讓我繼續學習，所以才有現在的我。你看，你是讀書的，我是學跆拳道的，誰厲害？」
我說：」術業有專攻，從武力上來看，當然是你了，但是論及智慧，就要數我了。」
明微冷笑道：」是呀是呀，大天才，你這麼聰明，怎麼進不了門？來呀來呀，你倒是進來呀。」
我立馬求饒：」得得得，你厲害，姐姐，放我進去吧，外面怪冷的。」
明微笑道：」你保證，不會將我的事情說出去？」
我笑著說：」當然了。」
明微又說：」不只是這個，你還不能嘲笑我。」
我皺眉道：」我為啥要嘲笑你？我覺得你一個小姑娘家，其實生活很不容易，倒是對你有很多敬意，恨不得讓你給我簽個名字。」
明微哼了一聲，說：」你當然會嘲笑我啦，媽媽小時候跟我說，不要輕易跟別人說自己的家庭身世，因為別人的家庭很好，你的家庭不如意的話，對方就會嘲笑你。爸爸後來也說，世事艱難，不要輕易對一個人說自己的事情。他們，他們總歸是對的。」
我嘆了口氣，微微搖頭。我不知道明微過去的生活是怎麼樣，但我知道她並不是像我想象中那麼強大自信，偶爾露出來的柔弱，更能揪動我的心。她的爸爸媽媽也是吃了太多苦，所以對這個社會比較失望，才會這麼教育明微，就是不想讓明微吃苦。
我笑道：」我當然不會嘲笑你了，因為我也的家庭其實也沒那麼完美……」話還沒說完，明微直接開口：」你父母也離婚了？」
我說：」這倒沒有，不過我爸媽小時候經常打我，打得我都有童年陰影了。」
」對了對了，你也講講你的家庭，你的故事，這樣我就知道了，就不怕只有你知道我的故事了，這樣是一個等價交換，不錯吧？」明微興奮地說：」你給我好好講講，講完我就放你進來。」
」也好，讓你了解了解我這個優秀的男人，是怎麼培養的。」我笑呵呵地說：」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天空一個炸雷，各種鳥雀齊飛，經過天空的時候，拼成了一個巨大的'帥'字，於是就在這樣的天命所歸的時候，我誕生了，而我……」
」不好好講，你就等著在外面過夜吧！」明微哼了一聲，我頓時慌了，趕緊說：」好吧好吧，好好講。我爸媽都是企業的普通員工，沒什麼值得說的，他們對我也很好，不過我不怎麼願意提小時候，因為小時候我爸對我很兇很兇，真的是很兇，作業做錯了，一頓打，不好好吃飯，一頓打，零花錢不交出來，一頓打。直到現在，我都對我老爸有些陰影。不過後來長大了，也就好多了。」
明微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你小時候長得太丑，你爸看不慣你。」
我哼道：」我小時候別提有多帥了，我小時候，額，不對，我還真沒見過我小時候的照片，咦，照片呢？」
明微呵呵直笑：」長得太丑，怎麼可能給你拍照呀！」
我哼道：」你還想不想聽了？」
明微說：」好好好，那就求同存異，我還是保持這個觀點，哈哈，你講吧。」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靠著門開始說起來。小學以前的記憶沒了，只能從小學三年級開始說，先是說我搗蛋，再說我轉學，再說後來怎麼升學，遇到了誰，偷過誰的錢，掀過哪個小姑娘的裙子，打過哪個男生的屁股等等，又到後來異地求學，再是工作。
一開口就停不下來，我確實沒有講故事的天分，所以絮絮叨叨很多，說完的時候一看錶，我擦，講了一個多小時，真長！不過也對，我就是很長的男人，是真長。
不過，前半生能夠用一個小時講完，這人生是夠扯淡的。
我長舒一口氣，只覺口乾舌燥。明微也真是個好聽眾，全程沒有打斷我一句，讓我有些感動。我敲了敲門，叫了一聲，卻沒有回應。
我拿起鑰匙開門，這一次打開了，推門進去，明微正蹲在門旁邊的牆壁口，雙手抱膝，腦袋埋在雙腿之間，已經睡著了。
虧我還以為你是好聽眾呢，原來你是把我當做睡前故事會了啊！
我揮著拳頭空打兩下，表示對明微的不滿，然後彎下腰去，將明微抱了起來，走向床邊。
這還是我第一次抱著她，很輕很輕，輕的像是一個美夢。
第二天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開口就是：」十分鐘到公司，一杯美式咖啡少糖。」
我一愣，那邊已經掛了電話。這個聲音.……於心婉？我渾身一哆嗦，趕緊起床，來不及和明微告別，飛奔出門，打車去了公司，買了杯咖啡衝進電梯，跑進辦公樓頂樓的董事辦公室時，於心婉正優雅地化妝，看了我一眼，說：」不要便利店的，我要現磨的。」
我沒好氣地說：」我連個咖啡豆兒都沒有，去哪裡給你現磨？」
」那是你的事兒，不是我的。」於心婉說：」你是我助理，不論工作生活，都要給我打點好，要是做不了，趁早滾蛋。」
我恨恨出門，到辦公室的茶水間找來咖啡豆，用機器磨好，接了一半，轉念一想，不對，正好報復一下。
我拿著半杯咖啡到了衛生間，看左右無人，準備尿進去一些。不過還是算了，像我這種財大」器」粗的人，杯子又這麼小，要是一個不慎，尿到手上就不好了。
我將帶著半杯衛生間水的咖啡遞了過去，於心婉看都不看，說：」是用茶水間的咖啡豆磨的么？」
我點點頭，說：」是。」
於心婉又問：」磨碎了么？」
我連聲說：」碎了碎了。」
於心婉翻看了一下材料，說：」是用衛生間的水沖的么？」
我說：」對對對，啊，不對不對，你，你什麼意思？」我吃了一驚，瞪大眼睛看著於心婉。
於心婉抬起頭來看著我，冷笑道：」你知道嗎，我曾有十二個助理，其中有三個用過這樣的方法，另外四個往我的咖啡里吐了口水，還有三個用過期的咖啡豆給我磨，另外兩個往我的咖啡里倒過墨汁，」她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目光中滿是嘲諷冷笑：」你想知道他們現在怎麼了么？」
我被這個女強人嚇的冷汗直流，忍不住點點頭，她說：」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只知道最近那個助理，好像精神失常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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