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以人類之名
第一章死亡,以人類之名
「我又跟他在一起了，對不起……」
只是見到她打出的這幾個字，水千夜的心便是從未有過的一陣抽搐，久違的淚水像決堤般就要往外涌。
「這可是在公司啊，怎麼能在這裡哭。」千夜拿了個蘋果便衝進廁所。公司的人一臉錯愕，像見到瘋子一樣。
流著淚，大口大口的咬著蘋果，千夜嘴裡卻嘗不出半點滋味。此時的千夜在心裡對自己說：「就這樣吧，對，就這樣，淚水流幹了，然後忘了她」。對著鏡子給自己擠出點笑容，再囫圇著將剩下的蘋果心和著淚水吞下肚子，千夜第一次吃蘋果吃得這麼沒滋味。
從廁所出來的時候，從千夜臉上已看不出任何異樣。其他同事見他一切如常便都又埋頭自己的工作，只有秘書文倩還是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他。
「怎麼，看我幹嘛，是不是突然愛上我了？我就這麼性感嗎？」見她表情可愛千夜又忍不住調侃道。
文倩白了他一眼：「切，以為你怎麼了，這不是好好的嘛，還是這副德行。」
「我能有什麼事，還是多擔心你自己吧丫頭。」千夜嘴上這樣說道，心裡卻在苦笑：「要是我現在都還叫好好的話，非洲難民都能集體發表幸福宣言了」。
夜很深了，但卡卡都的夜卻並不深沉，本該是萬籟俱靜的時候，舞池裡的一群紅男綠女卻用最極端的扭動來訴說自己對時間和生活的不屑。
水千夜並沒有參與到這場永不停息的搖臀擺尾之中，他只是找了個陰暗的角落，一杯一杯地灌著黃湯。千夜的酒量很差，大學畢業聚會時兩瓶啤酒便將他放得不醒人事,但今天他卻已經喝了三瓶。
千夜知道這是陳月常來玩的地方，他想再見她最後一次，然後試著徹底地將她封存在自己的回憶之中，但等到最後還是沒有見到她的倩影。
「唉，這是命運吧！」千夜無奈地嘆息道。
掏出手機，想打電話叫死黨大岳送自己回家，卻發現手機早已沒電，不禁又自嘲的笑道：「水千夜啊水千夜，你都混到手機都瞧不起你的地步了，真夠衰啊！」
估摸著自己還能勉強去叫輛計程車，千夜歪歪扭扭地站起來，一步一瘸地將自己拖出了卡卡都。但他卻不知道，自己這頭疲弱無力的羔羊，早已被兩頭晝伏夜出的惡狼盯上了。
千夜蹣跚著還沒走出多遠，兩個二十多歲打扮花哨的痞子便一前一後跟了出來，其中一個染著黃毛穿花襯衣的跳到千夜面前，齜牙咧嘴地笑道：「老兄，看樣子是失戀了吧，兄弟我也是啊，同是天涯淪落人，借點錢給兄弟花花吧」。
另一個留著披肩長發蓄著小鬍子的頹廢男說道：「跟他哪來那麼多廢話，幹了活快閃人」。說完兩人便不由分說將千夜按倒，上下其手在他身上摸索著值錢的東西。
水千夜平時也是個好強的人，上學時也是個喜歡惹事的主，街頭打架更是大師級的人物，要在平時立馬就會讓這兩個傢伙變成一灘爛泥，但此時的他不讓人揍也已經變成了一灘爛泥，連站立都成問題更別說打架了。
黃毛和長發頹廢男像兩隻飢不擇食的惡狼一樣將千夜洗劫一空，相互嬉笑著消失在墨色之中，留下水千夜這灘爛泥在冰冷的深夜中喘息。
「你們兩個…趁火打劫的賤人…要是讓我見到…我…我要讓你們…」千夜話還沒說完，胃裡突然一陣排山倒海的翻騰，「哇」地一聲便吐了出來。
看著自己一個人躺在這冰冷的大街上，看著吐出的那堆穢物，想到自己在事業和感情上受到的委屈，千夜突然有種想死的衝動，但隨即便又甩了甩頭，笑了笑，仍掉了這種無聊和懦弱的想法。
掙扎著站起來，感覺四肢無力，頭還是痛得厲害，「看來只能走著回家了，兩個人渣，最好不要讓我碰見你們」，千夜低聲咒罵道。
此時的千夜心裡想的只是以後努力工作掙錢，最好再找到一段穩定而真摯的愛情，過著雲淡風清的幸福日子。但命運卻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千夜怎麼也不會知道，從選擇到卡卡都買醉的那刻起，他便踏上了一條崎嶇惡險的不歸路。
拖著疲憊虛弱的身體，千夜總算晃悠著到了紅綠燈路口，也許是見夜深了路人稀少，往來的司機們都將車開得飛快，一輛輛車呼嘯著從千夜身前掠過，捲起的夜風刀子似的在他臉上肆虐，但千夜卻沒半點感覺，仍是提著沉重的腦袋一步三晃地往前挪動，直到一輛巨型豐田吉普的車燈灼傷千夜眼睛的時候，千夜再也無法移動分毫了……
「原來這就是我的死亡嗎？」此時千夜卻出奇地平靜。他甚至在心裡丈量了下車子的尺寸，估計了汽車的速度，得出的結論是：自己一定會死，不會只撞得個終身殘廢生活不能自理，也不會被撞得腦漿四濺身體支離破碎這麼醜陋，而是會被撞飛出很遠五臟俱裂，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馬路上任人觀摩。但唯一的遺憾是，這是輛日本車，千夜討厭日本。
「這樣的死亡，還算壯觀……」這是千夜心裡所想的最後一句話……
潑墨般的黑夜，沒有半點星光，此時此刻，連昆蟲都停止了吟唱，似乎只是為了襯托這可怕的寧靜。入夜後，青山醫院便成了這座城市最安靜的地方，而青山醫院的太平間更是靜到了極點，這是種瀰漫著死亡氣息的安靜，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地方，任何一點生命的躍動都是不合常理的。但此刻卻偏偏有一隻貓出現在這裡，撕裂了死亡的寧靜。
這隻貓通體黝黑，長而濃密的黑毛似乎與這深手不見五指的夜色偎依交融在一起，如果不是它的一雙眼睛，人跟本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發現它。這樣的一隻貓竟然會出現在密不透風的太平間里，委實叫人感到驚奇，但更令人吃驚的是它的眼睛竟然泛著幽幽的紫紅色的光，像兩快有鮮活生命的寶石。而就是這樣一隻奇特的貓，現在卻正趴在一具年輕人的屍體上，用兩隻泛著神秘幽光的紫紅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那眼神彷彿帶著濃綢的生命氣息，在這死亡堆積的太平間里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而那年輕屍體的名字，叫做水千夜……
千夜知道自己的生命結束了，他感到四周都是一片虛空，一片漆黑，這是絕對的黑，是引領亡者通向冥府的黃泉路口。分不清東南西北辯不清上下左右，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鬱悶，這是哪啊，死後就是這樣嗎？冥河呢？孟婆呢？牛頭馬面判官閻王呢？」或許是與自己所想的死後的世界相差太遠，千夜沮喪起來。「死後的世界就是一片虛空和黑暗嗎？除了這該死的黑色就沒有其他了嗎？」
正當千夜在為自己的處境失魂落魄的時候，前方驀然出現了一團紫紅色的光芒，由遠而近躍動著向千夜緩緩飄過來。千夜心想終於有不是黑色的東西了，腦子一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興奮地朝紫芒處跑去。來得近了才看清楚那團紫芒其實並不是一團，而是二團，有時還會撲閃一下顯得有生命一樣。
紫芒飄到千夜身前也停了下來。懸浮在他膝蓋下方。千夜哪見過這樣神奇的事物，便彎下腰細細地打量起來。越看卻越覺得奇怪，這兩團紫芒無論是形狀還是大小，都像是某種動物的眼睛一樣，但有什麼動物的眼睛是紫紅色的呢？千夜搜遍了整個腦袋都找不到答案。
「這應該是冥界的什麼生物」，千夜只得自作主張地蓋棺定論。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準備將腦袋湊近點觀察這兩團紫芒時，紫芒卻突然說話了：「小子，你膽子挺大的啊！」
這一來可把千夜嚇得不輕，「嚇」地一聲怪叫，千夜癱坐在了地上。指著那兩團紫芒，嘴裡只是「你…你…你…」的卻說不出話來。
「剛說你膽子大，就嚇成這樣，真是丟臉！」紫芒嘲弄地說。
其實千夜膽子是挺變態的，小學時就敢晚上一個人翻荒山到老爺家，引得整村的人都嘖嘖稱奇齊誇這小子長大了可不得了，這可是膽子大的人不敢，得膽子特別大的人才敢幹的事。但現在發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和突然，讓千夜一時緩不過氣來。
千夜這時已經從這突如其來的驚嚇中回過神來，見紫芒並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又想到自己反正也是死了你還能拿我怎麼樣，再聽紫芒這麼一說，面子上過不去，便大聲反駁道：「誰嚇了！誰嚇了！從沒見過的東西會說人話，我只是覺得吃驚而已！」
紫芒聽千夜對自己大呼小叫卻並沒有發作，不怒反笑道：「看來我真沒找錯人啊！」隨後便幽幽地凝視著千夜：「回答我，你想再擁有一次生命嗎？」
「什麼，再擁有一次生命？我沒聽錯吧，你是說你能讓我復活，再回到人類的世界嗎？」千夜心想這話可得問清楚，要是讓自己再擁有一次貓的生命，那還不如死了。
「嘖嘖，你真的是與其他人類不一樣，一般人聽到我這麼說要麼是不能理解要麼是要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像你這麼鎮定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到。」紫芒稱讚道。
「嘿嘿，那是！」千夜一點也沒有謙虛的意思。
「不過像你這麼臉皮厚的人類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紫芒隨即一盆冷水潑下去。
「嘿嘿多謝誇獎！」千夜卻故意把狗屎當鮮花。
「不過話說回來，你不會平白無故就讓我復活吧，總得有什麼條件，比如說把靈魂賣給你之類的？」千夜還是相當冷靜。
紫芒不解道：「我為什麼要你的靈魂？那是你們人類想出來的條件嗎？真是無聊，那種沒用的東西我絕不會要，反而會給你一些好東西，具體條件等你復活後會告訴你的」。
千夜心裡最擔心的其實便是紫芒以靈魂做為交換條件，失去了自由，這樣的復活沒有任何意義。現在聽紫芒這麼說便長吁了一口氣，心想只要有自由，其他條件都好說，先答應它再說。
想到這裡，千夜下了決定，對紫芒說道：「ok，那成交了，我什麼時候可以復活？」
「現在就可以。」紫芒說完這句話突然光華大盛，紫紅色的光幕像氣球樣向外急劇膨脹，一瞬間便將千夜吞噬……
千夜睜開眼睛后看見的第一件事物便是那兩團紫芒，然後才看清那紫芒竟然是兩顆寶石般的眼珠，而這紫紅色的寶石眼珠居然鑲嵌在一隻通體黝黑的貓的眼眶裡，這隻黑貓現在卻正站在自己胸口上，目光灼灼地忘著自己。
「你是剛才的……」千夜開口問道。
「初次見面。」
「我是…」
「命貓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