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第一把火
“咳咳…”
女人徒勞的在床上扭絞著，可見痛楚已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幾乎已無任何生命力了。
她嘴裏喊著，可就是吐不出聲音，她拚命的想用力，但呼吸已開始急促，痛楚從身體深處崩裂出來，將她整個人都拆散了。
於是，那動作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低低的呼氣聲。
凱莉和惜菡都在小聲抽泣，淚水從眼角滾落，我腦子也開始昏沉，思緒開始淩亂。
模糊中，耳旁傳來雲白蓉幾人低低的交談。
“我們應該給她抹點粉，來遮掩生活留在她身上的傷疤。”
“然後祈求上帝保佑我們不會經曆桑桑這樣的人生。”
“修女們說妓女都會下地獄。”
“沒有人替可憐的妓女祈禱嗎？”
“不潔之罪必定藏匿於內心深處。”
“你隻需捫心自問，上帝愛你。”
“我怎能如此褻瀆上帝。”
我深吸一口氣道：“這是她悲慘的命運，但我向上帝他老人家保證，柏巧晴將會跪下來祈求我們賜給她慈悲。”
妓女們不安地彼此對視，又默默低下頭去。
“大人。”雲白蓉解釋一般地跟我說：“柏巧晴之所以能在富人街立足，憑的不隻是實力，而且她背景很深厚。”
我昂首道：“我呢？我可不僅僅是攪局者，隻要平民區的妓女聯合起來，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我會怕人去聯絡的。”雲白蓉痛苦的說。
“要是她不死就好了。”我沉沉歎道。
“我們先製造輿論，等到明晚，再將柏巧晴告上法庭。”我冷酷的笑笑。
桑桑沒能熬過天亮，妓女們燒了一浴桶的水，每個人都親自為她沐浴，為她洗掉身上的肮髒，再用潔淨的軟布擦拭她的臉龐，將那糾纏打結的長發梳理柔順，直到將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完成之後，天色已蒙蒙亮，每個人都覺得筋疲力竭，下過暴雨之後的天空，有著成千上萬的星星熠熠發光，那或許是吉祥的象征。
我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出門時發現草帽忘記拿了，又快速跑過來，卻發現惜菡將兩枚銅錢蓋在桑桑的眼睛上，低聲道：“這是我做妓女以來賺的第一桶金，現在把它送給你。”
“你接過客了？”我拿起草帽道。
“大，大人。”惜菡緊張的說：“別告訴我媽媽，我偷偷接待一位馬房小弟。”
“我知道你想為捉襟見肘的出一份力，但如果你把這件事幹成了，也能成為你姐姐般的一代名妓。”我笑著說道。
“謝謝大人。”
我沒有時間回家，還要去找邦蘭的廣電局。
門口，一個胖子正在練習射箭，他將帶毛羽的箭矢搭在長弓上，拉起，發射。
咻。
箭矢筆直的擊中炭筆勾勒出的圓環中心，尾部在空氣中顫動不休，發出哀鳴之聲。
“我射中了。”胖子驚訝的喊。
“你瞄準時間過長，敵人是不會給你這麽長時間瞄準射擊的。“我開口道。
“為什麽？”
“人都是移動的，會找遮蔽物，而且你射穿的也許不是要害，根本無法置人於死地。”我聳聳肩，笑著走上前去。
“你有何高見？”豬頭局長一臉喜色。
“不要瞄準，跟著你的第六感，瞬間射擊，不給別人喘息的機會，就像這樣！”我抄起匕首，想也未想的甩了出去。
哢。
匕首從尾部直接將那堅硬的箭矢劈成兩半，匕首狠狠插在圓心上。
豬頭局長臉上的笑容立即收斂，並很快消失了。
“這位大人很陌生啊。”豬頭局長引著我往屋內走。
“約瑟夫。”我凝聲道。
“大人，請。”豬頭局長連忙道，桌上有葡萄酒和黑麵包，他給我倒了一角杯。
我坐在椅子上，小啜一口之後，細細端詳著他：“我找你是希望你將桑桑的事宣揚一下，她是柏巧晴手下的妓女，現在身染梅毒死在了平民區。”
“真的要宣揚？”豬頭局長問。
“我處在這個職位上，每個人都在看著我第一把火怎麽燒，但任誰都想不到，我會這樣燒，而且宣揚的事除了你沒別人。”我的眼神倔強起來。
“可我不知道……”
“你是玩文字遊戲的，該怎麽宣揚你比我更在行，中午就要出成果。”我凝聲道。
“好。”豬頭局長臉上有層如釋重負的禮貌清晰可見。
翌日的陽光有些刺眼，燒灼著大地，炙烤著地麵每一寸肌膚和血管。
我從家裏出來之時，已值中午，一份用羊皮卷寫成的小報貼在每個公共場合最顯眼的位置。
烈陽燒灼著眼睛，強光令我很難視物，我隻好舉手遮掩，這才看到簡報上的信息。
“嗬，文筆倒也精煉。”我冷笑一聲道。
“這便是大人辦的頭等大事。”小女仆欣喜的說。
無意間的一掃，我看到一到人影進入到了家中，原本緊張的伊麗莎白，立即裝作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走來走去。
“奸夫淫婦。”小女仆狠狠的咬著牙。
“不管她。”我凝聲道：“走，今天陪我去看一場戲。”
“好。”
狹窄的街道上，孩童們正光腚在泥地裏玩耍，幾名傴僂的老人，睜著昏花疲憊的眼睛，在地上撿一些蟲子吃，也有人虛弱的望著迷蒙的遠山，有時候，揮一揮手，趕走大大的綠頭蒼蠅。
昨日還暴雨滂沱，今天就隻剩下了風沙。
桑桑安詳的躺在門口，身上圍繞著一群惡心的蒼蠅，惜菡正拿著小扇子為她揮開。
即便經過清洗之後，那一身的潰爛仍舊猙獰恐怖，結成的傷疤紫紅猙獰，看起來很可怖。
雲白蓉衝我點點頭，走到桑桑麵前，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起身喝道：“吸血鬼女爵，她必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對，要讓柏巧晴付出代價。”一個肥胖的扁鼻婦人高聲喊到。
有人走到桑桑麵前，卻不敢摸她那潰爛的臉，隻好摸摸她的長發，但即便這樣，那種觸碰感也讓她們有些不自在。
是做作還是真情流露，明眼人一看便知，但她們能來，我心中已經很滿足了。
“起！”
雲白蓉揚聲喊道，立即便有一群人將擔架上的桑桑抬了起來，她身邊還放了一些色和紫色的小野花。
妓女們一身白衣走在炙熱卻陰冷的街頭，天玉也趕來助威，到來一些改革派的權貴。
她的睫毛揚著，嘴角微向上卷，幾乎是在微笑，陽光灑在她的臉上，使她的臉頰反射著柔和的紅光，嘴唇紅潤，臉孔生動，看起來非常唯美。
“我終於知道了天堂的顏色，它不純白，也不潔淨，而是火燒般的紅，由此可見，我們都是庸庸碌碌的小人物，廉價的活在這個卑微的世界。”
妓女的唇邊都掛著微笑，像是溫柔的嘲弄著什麽，溫柔卻無情。
柏巧晴早被輿論刺激的雞飛狗跳，她也並非沒有準備，搬出來聖堂的中年修女，希望借著上帝的名義來打壓平民窟的妓女。
兩名修女擋在通往聖堂的路上，雲白蓉沒讓隊伍停下，一鼓作氣的喊道：“我們前路坎坷，危險重重，桑桑的離去使我們意識到我們這如履薄冰的生活是多門短暫。”
中年修女冷冷的齒縫裏擠出字：“上帝再為她所犯下的罪與罰懲罰她。”
“那希望上帝也會懲罰那些迫害她的罪人，願主懲罰吸血鬼老鴇！”雲白蓉喊道。
“雲白蓉，皮條客，婦女販子，帶壞兒童的人，泯滅天使即將降臨懲治你的罪，你已經被徹底詛咒了，你那墮落的軀殼定會隨你一同進入她的墳墓。”
聽到這話，雲白蓉尖尖的大笑起來，其餘人也都跟著笑。
“桑桑就像一發點亮了這座城市的信號彈。”雲白蓉回頭道。
“沒錯！“其餘人高聲呼喊，振臂疾呼。
“所以，對那些詛咒我們的人，要我說，見鬼去吧！”雲白蓉傲然喊道。
我走在人群中，走的傲然挺立，雖不是黃昏，可天空卻被燒穿似的，有一大片空白的火光，一直蔓延到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