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內部分裂
湧浪波動,推動著木筏進入河口地帶,重重跌入泥沼處,我立即從泥沼裏爬起來,遠處大浪堆疊,像是一道水幕天華。
我頭發淩亂,身上衣服也破破爛爛,沙啞著嗓音往河裏跑,眼睛裏殺氣騰騰,模樣窮凶極惡,想要將陸音竹救回來。
河口處,白浪滔滔,迅速衝刷著一切,幾條沙虎鯊凶狠地衝過來,想要再吞下我們一口肉。
我用漿板戳在它的眼睛上,戳上去軟綿棉的,抽出來時它嘴巴大開,然後我又把漿板插進鯊魚的兩顎處,想要一下子將它的牙齒粉碎。
咯蹦蹦!
漿板四分五裂,鯊魚吃痛,滑溜地鬆開嘴,眼睛處流著血,被海水衝刷著,很快便染紅了一片,這讓它的條紋更加清晰地顯露出來。
我想跳入海中與鯊魚搏鬥,兩個女人死死拽著我,將我遠遠拉離了河口。
我跪倒在陸音竹消失的地方,一時間沒辦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就像是一個大白癡一樣跪著。
那個善良的女孩子,經常逗大家歡笑的女孩子,她怎麽會死?
我跪在地上,身體一點點陷入泥窪裏,淚如泉湧,聲嘶力竭,兩個女孩也癱倒在我身旁,被顯然陸音竹的所為震驚住了。
海風襲來,樹葉被吹的獵獵作響,宛如招魂幡。
我強壓住心中的悲傷,發現手中還抓住那支漿板,由於太過用力,木皮都被我抓掉了好幾塊。
安琪拉和陸音竹是好姐妹,哭得更是不能自已,已經哭暈了過去。
我看清這是一片紅樹林,深藏著極其恐怖的危險,強行帶著安琪拉和洛雪璃劃著木筏離開。
四周環境靜謐,河道上也沒有落葉,說明可能有人清理了水道,還讓載具通行。
但我卻像是丟魂似的,沒有觀察四周,就這麽輕輕劃著木筏,洛雪璃跟我說話,我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風起風落,船漲水湧,草蟲呢喃,木葉蕭蕭。
我隻是木訥地劃著漿,意識早已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滿腦子都是陸音竹的音容笑貌。
我對這個世界很厭惡,恨不得一斧頭將它砸碎,老天是瞎了眼嗎?為什麽要對一個善良的人如此殘忍?
那個第一次見麵被我一口痰就嚇尿的女孩,居然會在我發高燒的時候脫光衣服用身體給我降溫,她每天軟萌萌的樣子又是那麽討人喜歡,她的笑容就像陽光,能夠驅散末日的陰霾。
她沒有洛雪璃的傾城傾國,沒有安琪拉的妖嬈嫵媚,但她的心中永遠裝著純真。
她會為了一隻毛絨玩具不假羞澀的吻我,她會舍命地救助一隻落難的猴子,更是願意劃傷自己救助我們脫離鯊口。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麽一路劃行,水域愈往裏愈窄,最後成了一條小溪。
我把木筏停放妥當後,經過幾番折騰才渡上岸,但天色已晚,也辨別不出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就在小溪盡頭的高地上安營紮寨了。
洛雪璃見我神色萎靡,歎口氣說:“她總想為我們做點什麽,她也做到了,所以她放心的走了,可她心裏終究還裝著遺憾,她還沒回家和媽媽團聚,音竹實在太可憐。”
聽她她這麽說,我心裏更加難受了,眼淚差點有掉了下來。
我們互相摟抱著,為彼此擦著眼淚,旁邊傳來安琪拉翻身的聲音。
安琪拉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時精神憔悴到了極點,眼窩子都凹陷了。
看到我在近旁,立即想要過來,但這裏是叢林,我怕蚊蟲叮咬,就做了一個簡易吊床,結果她從吊床上重重摔在地上,但仍卻悍然無畏地衝過來。
安琪拉跑到我麵前抓著我的手臂,急聲問道:“陳博,音竹呢?她在哪裏?”
我像是木頭人一般,心裏憋屈地難受,熱淚和鼻涕全都湧了出來。
“她死了嗎?你告訴我,她有沒有受苦?她還有那麽多心願沒完成呢!”安琪拉捶打著我的胸口,“你為什麽不去救她?你說隻要我們找到棲息地,你就能把她救過來的,嗚嗚嗚……”
洛雪璃眼睛也濕潤了,大串晶瑩的眼淚奪眶而出,聲音哀傷地說道:“安琪拉,當時情況緊急,我們都來不及救她的。”
“你們都騙我,哇——”安琪拉淚如泉湧,哭得昏厥過去。
地域在變,樹種也會變,生物也會改變。
不遠處還是一大片紅樹林,這條小河便是從紅樹林裏分化出來的,但是裏麵太過凶險,紅樹林一天走四裏地都算不錯了,五百毫升的水裏麵有一萬種寄生蟲,踩在爛泥裏麵更難求生,空氣裏還有白蛉會吸血傳播疾病。
我們還是溯溪流而上比較安全,附近也找不到什麽吃的,就抓了一些蚱蜢充饑,人在饑餓的時候,隻要能充饑,不會管它是什麽東西的,它有著豐富的能量,除了頭部都可以吃,隻不過吃起來有些黏糊糊的。
這裏仍是典型的赤道氣候,夜幕剛降臨,風便嗚嗚大作,就像是有一個大怪獸一樣。
我和洛雪璃抱作一團,安琪拉躺在吊床上,幸好還有些棕櫚葉可以遮風擋雨,但這種環境實在是讓人難熬。
我們心裏就像是被壓上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無法呼吸。
半夜時分,安琪拉突然從吊床上坐起來,目光落在我身上,輕輕說道:“陳博,其實我們都被耍了。”
碎小的雨珠砸在身上,足以讓人皮開肉綻,人從15米的高度跳水,如果不保持正確姿勢,就跟摔在鋼筋混泥土上沒什麽兩樣,足以造成粉骨碎身的重傷。
我痛苦的咬著牙關,從牙縫裏擠出一行字:“怎麽了?”
安琪拉望著洛雪璃,忽然尖聲笑了起來:“因為我想起來,那把刀是你放在她身邊的!”
“我不是故意的。”洛雪璃痛苦的搖著頭。
“起先我也以為你不是故意的,可是後來想想,你做的每件事,都充滿了心機,你不是一個好女人。”安琪拉眼中湧出深深的失望之色。
聽了安琪拉的話後,洛雪璃的眼睛倏地瞪大,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了,渾身都重重顫栗著。
“我沒有,安琪拉,你一定誤會我什麽了。”洛雪璃搖頭急道。
“你選擇將海龜放生,隻是想讓它帶我們找到島嶼,我們遭遇鯊魚,你悄悄將刀放在音竹旁邊,你知道善良的音竹,一定會犧牲自己來保全我們。”安琪拉眼神中流露出一股仇恨的光芒。
我掙開了洛雪璃的手,望著洛雪璃,低聲說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陳博,你要相信我,我絕不會做對不起音竹的事。”洛雪璃急道。
“那你告訴我,刀為何會出現在音竹的手中?”安琪拉嘲諷般笑了笑。
洛雪璃眼裏噙著淚水,漂亮的臉蛋慘白憔悴,深情慌張而無助,著急地想要解釋。
漆黑的夜色,忽然起了大風,猶如鬼魂一般,如泣如訴的盤繞。
不遠處,被風摧折的樹枝劈裏啪啦的亂響,若是它們長在泥土裏,鐵定被連根拔起。
洛雪璃深深看著我,神色非常複雜,哀怨、痛苦、悔恨,讓我的心也跟著風顫抖著。
“我偷偷割斷綁烏龜的繩子,就忘了把它放回竹籃了。”
“忘了?嗬嗬,你那時就發現鯊魚了吧,音竹的身體一直流血,你為了保存自己,就把刀放在她身旁。”安琪拉冷哼一聲。
洛雪璃凝視著我,哭的異常淒迷,表情都糾結在了一起:“你相信嗎?”
安琪拉冷笑一聲:“要不要我將所有事都抖出來?”
聽到這話,洛雪璃仿佛一下子被嚇呆了,微張薄唇,視線呆滯地沒有焦點。
“你愛陳博嗎?”安琪拉問道。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們,大腦一片空白,就連身上的雨都沒有了痛感。
“愛。”洛雪璃點點頭說。
“我承認,你非常聰明,對什麽都了如指掌,若不是音竹的慘死,我也會一直被你蒙騙下去。”安琪拉又冷笑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我沒有騙過大家啊。”
“你和陳博初相遇時,你怕陳博非禮你,是不是騙他說你來了大姨媽?”
“是。”洛雪璃緊緊咬著牙。
我的眼睛微微一眯,裂出一道恐怖的寒光,她還真是好深的心機!
“你怕陳博拋棄你,是不是騙她說你懷孕了,而事實證明,你根本就沒懷過孕。”
聽到這話,我用力攥著雙拳,指甲都刺入肉際了,鮮血一滴滴順著雨水落下來,可是我的心卻更加沉痛,嘶啞著聲音問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的。”她慌張地抓著我的衣服,“但你要聽我解釋好不好?”
安琪拉目不轉睛的看著洛雪璃,冷笑一聲道:“你口口聲聲說把我們當親姐妹,願意和我們分享同一個男人,可是你卻做著別的打算,你是一個明星,陳博是一個小人物,你隻會把他當做情人,而不會和他結婚,而我殘花敗柳一個,我和陳博也不會走到一起,所以你把陸音竹推了出去,讓她來報答陳博的數次救命之恩。”
“不是這樣的。”洛雪璃擦著眼淚,滿心痛苦地跪在地上。
“那你現在告訴我,如果得救了,你會和他結婚嗎?你會嗎?”安琪拉異常激動地道。
“不會。”
這句話,像是一把尖刀一般插在我心上,擊碎了我最後的堅強。
“你當然不會,你把陳博送你的戒指戴在了陸音竹手上,所以她才會奮不顧身的救我們。”安琪拉咬緊薄唇,鮮血順著齒縫淋漓。
我痛苦的望著洛雪璃,心裏像是滴血一樣,沒想到她一直都在騙我們。
洛雪璃咬著牙哭道:“我知道在很多事情上欺騙了你,剛開始確實怕你非禮我,可後來我愛上了你,還把第一次給了你,我說自己懷孕,當時是為了騙老混蛋,迪爾莎也在旁邊看著,他扒光了我的衣服,我無意中得知他對孕婦十分敏感,才說自己懷有身孕,後來……死了那麽多人,我心裏實在怕壞了,怕你拋棄我,才對你說謊的,嗚嗚!”
“這些都沒什麽!”我大腦有些短暫缺氧,沙啞著聲音,“我隻想知道,音竹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
“我不知道。”洛雪璃萬分內疚的道,“玉鑲鑽對人有美容去死皮的功效,音竹得了熱病,身上有一層死皮,我隻是想幫幫她而沒有別的想法。”
“嗬嗬。”安琪拉抽泣一下道,“那把刀子一定是你故意放在她身旁的!“
“我不知道。”洛雪璃嗚嗚地哭著。
我痛苦的看著她,聲音卻變得森冷起來:“你們都早點休息吧。”
“早點休息?”安琪拉仰著頭不可思議的看著我,“你還信任她?”
我的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有種無法形容的心痛,臉上掠著痛楚道:“現在隻剩我們三個了,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麽,從此以後一起努力的活下去就是了。”
安琪拉搖了搖頭說:“別以為我那晚沒聽見你們的對話,我們都出不去了!”
我霍然著張大嘴巴,震驚的瞪大了眼睛,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你也騙我,你們全都是騙子。”安琪拉哭著說。
“安琪拉,我們一定可以獲救的。”我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聲音沒有一絲底氣。
“是嗎?”安琪拉轉身躺到吊床上,用芭蕉葉蒙住了臉,那旁傳來嗚嗚的啜泣聲。
我歎了口氣,漸知漸覺,我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