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抱衾與裯(二)
「你又要逞英雄嗎?李瓔珞!」
姚袈突然喊道,瓔珞一驚,回過神來,卻見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她,陸夫人焦急的神色,姬琴不解的目光,而方才明明走出了保護法陣的玉書真人,還好好地站在了那裡,根本沒有異常。
反倒是自己,已經一隻腳跨出了法陣。
不是啊,她……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特別是姬琴不安的樣子,令她莫名有幾分心虛,連忙退了回來,她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在這裡特別容易走神……」
「你別給我們惹事就不錯了,要是你出事姬琴肯定又要被你連累,玉……嘉玉真人也不可能放著姬琴不管,所以你給我老實點。」
姚袈憤憤不平道。
瓔珞失笑。
原來如此,她是說,姚袈怎麼這麼關心她,原來還是為了她的「玉郎」。
「嘩……」
說話間,藍色的驚雷已然落了下來,蛇群避之不及,有的見勢不妙便跑了,有的一個不小心被打中,難免血濺當場。
那為首的火蛇見狀,幾乎是衝冠眥裂,氣得豎起了身上的尖刺,不管不顧地沖了過來,也不怕什麼雷電冰牆,直直地就碾了過來,身後幾條大蛇似乎是它的門徒,也一起沖了過來。
七彩的霓光如同閃耀的彩虹,顧夫人揮出一片雲霞,卻在空中化作了冰冷的寒光,如同一片一片的刀刃一般,刺向為首的大蛇,那刀刃看似又薄又無力,卻是刀刀見血,切開了厚實的蛇鱗,痛得那火蛇一陣哀鳴,只是它的血卻是紫色的。
「小心!」
瓔珞覺得這顏色十分眼熟,正是這一片紫色的毒水引得她差點踏足入內,這毒汁原來是這火蛇的血液,想來定然是有令人迷惑的功效,不然她怎麼幾次三番被迷惑。
「顧夫人,這蛇血可能有毒!」
她忙喊道。
顧塵連忙收回千絲引,只是紫色的蛇血已然淌了一地,姚袈翻了個白眼,已然暈了過去,幸而玉書真人在她身邊扶住了她。
雖然什麼味道都沒有聞到,瓔珞卻半點不敢掉以輕心,她方才隔著那麼遠都會被誘惑到,如今這蛇血就在眼前,她怎麼可能不受干擾。
她猶豫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既然這迷惑的力量是讓她看見幻象然後引她入轂,那她不睜開眼睛不就行了嗎!
「瓔珞妹妹……」
姬琴卻抱住了她,溫熱的呼吸在她耳邊,她不想睜開眼睛,可是他卻撫上了她心口的傷痕,溫暖的手指不帶一絲慾望,她怔怔地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他憂傷的眸子。
冰冷的傷痕之上有了一絲暖意,第一次她解開自己的衣襟時,他就曾露出驚訝的神色,她以為他是嫌棄自己了,然而他卻是那樣溫柔地吻她,安慰她。
只是現在,他怎麼這麼突然……
她意識到這是幻象,然而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
再次閉上了眼睛,她似乎回到了馭靈館令她難忘又悔恨無比的那一晚,姬琴最初的確是試探性地淺淺觸到了她的唇,可是她卻鬼使神差般地有了回應,那一刻,她想到的人卻並不是謝道之,神目如電,一切都是她的報應。
繾綣的擁吻似乎不過是夢境,當她意識到自己也已然暈了過去的時候,一縷冰涼的風在她額上拂過,她睜開了眼睛,卻見顧夫人擔憂的眼神。
姬琴規規矩矩的地抱著她,她的衣襟也根本沒有散開過,瓔珞微微紅了臉,想起剛才夢中的旖旎,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太好了,都是我魯莽了……」
顧塵拍了拍心口,瓔珞小臉埋在了姬琴懷裡,自知臉上熱熱的,不敢抬頭,偷眼看去,滿地狼藉的蛇屍,紫色的血水流了一地,就連玉書真人都在打坐以免被毒血侵擾。
「我們只能在這等。」
姬琴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一邊卻附身在她耳邊悄悄問道:「瓔珞妹妹,方才你可是夢到我了嗎?」
她不理他,他的神色原本還有幾分不安,見她這般,卻是一片全然歡喜了,微笑道:「瓔珞妹妹,你知不知道,雖然我從來都是一廂情願,但是你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為我心動的羞澀,都能讓我心中無比歡喜,即便是為你死了,我都不後悔愛你……」
別的女孩子聽到這樣的甜言蜜語只怕會高興壞了,可是她聽見那個「死」字卻是立時臉色煞白,眼神惶然地看向他。
「有得也有失,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他開玩笑道。
「別再說這種話了……」
她緊緊地抱住了他,每一片雪花都有為之飄落的原因,而她再也不願意看見冰冷的灰燼,心中隱隱有一個念頭,然而她卻不願意去面對。
她該恨他的。
若不是他,她怎麼會和謝道之分道揚鑣?他全然是自私的,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生生拆散了她和謝道之。
若不是因為他,如今她應該在謝道之身邊繼續過著她歲月靜好的安然日子,什麼都不用擔心,什麼都不用害怕,只要在他的身邊,她的一顆心都寧靜了下來,要問她什麼是幸福的感覺,也許在他身邊就是幸福。
「哎……」
她嘆息。
姬琴……
對他,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曾經她也以為她是愛憎分明,半點沒有拖泥帶水優柔寡斷的人,然而真的臨到頭了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半點決斷的能力,甚至還不如姚袈。
姚袈至少還有人生目標,嫁給姬嘉玉做正室這個念頭堅定得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且不管她能不能得逞吧,至少人家有這個念想,並且為之不懈努力。
而她呢?
就連自己心裡在想些什麼都不知道,誓言歸誓言,對姬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感情,愛他?恨他?似乎都不是。
草木都無法無情,更別說人心了。
他的懷抱她已然習慣,他的氣息她也熟悉無比,這應該是好事,畢竟她發了誓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的……
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那些念頭,讓她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