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麥芒(三)
金碧輝煌的大廳明亮寬敞,觀眾席上,幾乎每一個人都身著正裝,有人著道服,有人著西服,女孩子都是濃妝艷抹,甚至有穿著的小禮服的,顯得十分正式,不像是來參加聽證會的,倒像是來選美的。
而且,這裡的布局不像是法庭,倒像是歌劇院。
不僅觀眾席分成了上下兩層,就連裝飾和舒適的座位都和歌劇院沒什麼區別。
樓上的小看台甚至還有包間,密密拉著的深紫色帘子之內,外人根本看不見裡面的人是誰。
謝道之收回了目光。
他坐在了海棠安排的樓下第一排座位上,能清楚地看見審判席前方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員來來往往的樣子,每個人看上去都十分嚴肅,十分專業地處理著各種問題,有人在調試設備,有人在整理文件。
審判席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
觀眾席和審判席中間相隔的小桌子上,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女子正在努力地擺弄著自己的電腦,緊皺著眉頭,一臉憂急。
唯有側面一張桌子上,坐著兩個著道服的陌生男子正在隨意地聊天,嘻嘻哈哈的樣子,十分輕鬆。
法庭這樣嚴肅的地方,周圍也並沒有人阻止他們的笑鬧。
他揚了揚眉毛,有些明白那兩人的身份了。
不過,更需要關注的也許是那些看不見的人。
「不好意思,借過……」
他回過神來,發現說話的是兩個看上去十分可愛的小道童,穿著厚重的華麗道服看上去有些滑稽。
兩人站在他身側,指著他座位內側的兩個位置,其中臉圓圓的那個笑道:「不好意思,我們的座位在那裡。」
「抱歉……」
謝道之連忙起身,讓兩人坐下,這才又坐了下來,禮貌地對兩人笑了笑。
方才開口的那個小道童比他的同伴要外向,見謝道之一個人獨坐,便和他寒暄道:「道長一定經常出外勤吧,恕我眼拙,竟然一下子沒能想起您的名字。」
「我是第一次來這裡。」謝道之猶豫了一下答道。
「哦,我們也是,誰不是呢,這地方建成都沒多久,從前……」
他說到這裡立刻住嘴,看了周圍一眼,這才笑道:「我們兄弟向來都在內部活動,幾乎從來不見外人,這次會來這裡,也是純屬意外。」
「之前我見過他的。」
坐在他內側的小道童突然說道。
「哦?」
謝道之不太相信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忘記在哪裡了,但是之前我們見過面,我確定。」
「那當然啦!」
先說話的小道童笑著說道:「這裡的全都是自己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只是我們兄弟兩個孤陋寡聞罷了。」
這話其實是委婉地問他的名字,不過謝道之只是禮貌地回了他們一個微笑,轉頭卻見外側一排座位上,一身勁裝的兩個魁梧男子坐在了僅隔他一個位置的地方。
「那兩個也是外勤的,你們認識嗎?」
活潑的小道童問道。
「不認識。」
謝道之一板一眼的說道。
小道童張了張嘴,卻也沒再問了,畢竟就算是內部同事,也是各有秘密,若是再追著問別人的身份,不僅有失禮貌,甚至都有間諜之嫌了。
不過,坐在這一排的人,多少都有些來歷,多少都和今天的聽證會有關。
等一下,他就會知道這個沉默寡言的美男子到底是誰了。
畢竟,他這樣的相貌,實在是太令人難忘了,他十分肯定,自己之前沒有見過他。
謝道之的目光落在了空著的那個座位上,雖然海棠告訴他,自己的座位就在他旁邊,但是一直到聽證會正式開始,他都沒再見到海棠。
「我反對!」
海棠堅決地說道。
「就算華楚真人真出了什麼事,也和菡萏真人無關,更何況,現在華楚真人不過是失蹤而已,怎麼可以把她的失蹤也算作是菡萏真人的責任?」
「啪!」言和真人一拍檯子,吹鬍子瞪眼道:「我姑姑魂魄都找不到了,哪裡可能還活著?」
「就是因為還活著,所以找不到她的魂魄啊,若是她自己想要躲起來,誰能找得到?」
「你這是強詞奪理,當時他們都在天池底下,我姑姑為什麼要躲?又要躲到哪裡去?你這根本就是不講道理!」
「沒有證據也沒有證人,子虛烏有的事情也能算作是呈堂證供嗎?」
「好了好了,我來說句公道話。」
玉書真人大為傷腦筋,要不是昕離子不在,他也不必在這裡強出頭。
主要還是比起其他人,他的資歷稍微高一點點,還算得上是能管事的,於是乎,只能他來擺平這個爛攤子了。
「言和真人,您有表達訴求的權利,而海棠真人,您也有表達反對的權利,在我看來,你們二位都沒有錯,都是同事,何必傷了和氣?」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兩人一起回頭,同時給了他一個白眼。
得,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還是別管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勸勸言和真人:「您的提議,昕離真人已經走了流程上報上去了,至於能否被審批通過,很快就會有結論。」
其實他的意思很明顯,這件事情根本無需爭辯,既然走了流程,不通過就要負法律責任,基本上肯定是會被通過的,何必在這裡和一個小女孩吵架呢。
然而言和真人本就是個二愣子,硬是梗著脖子問道:「那誰來決定是不是審批通過呢?」
「這……」玉書真人愣了一下,猶豫道:「應該是審判長吧……」
「廣韻真人採納證據向來非常嚴格,這樣捕風捉影連個猜測都算不上,根本只能算是臆想的證據他是絕對不可能審批通過的!」
火上澆油的海棠一邊說道,一邊還故意對著言和真人做了個吐舌頭的鬼臉。
氣死你,老頑固!哼!
言和真人果然被氣壞了,要是他有鬍子,早就被吹到天上了,他一跺腳就往外走,怒道:「豈有此理!我一定要去理論理論,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哎……您留步,這會兒可不能去打擾他們!」
玉書真人拚命挽留也沒拉住他,他扶額擦了擦汗,幽怨地看著得意洋洋的海棠,心裡把她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
算了算了,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