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相隨相依
阿才沒有死,他回來了。
那天下大雨時,阿才他們走到了一個叫做「野牛溝」的地方,大雨給那山溝里注滿了洪水,「野牛溝」離塔脈河灘已經不遠了。
望著咆哮的大水,阿才心急如焚。當地老鄉說,這個洪水沒有十天半個月下不去。就是洪水下去了,過這條溝也需羊皮筏,因為這裡的河水很深。
在「野牛溝」住了一天後,阿才就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們花高價從老鄉手裡租了幾個羊皮筏子,冒雨冒險過河。
羊皮筏子在洪水裡,就像是幾片草葉,霎時就被洪水裹挾著順流而下,越漂離塔脈灘越遠。途中,有幾個羊皮筏子被水沖翻,大水吞噬了上面的人和馬。
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浪頭將剩餘的羊皮筏子推到了岸邊。大家都醒來后,發現三十人的隊伍只剩下了十人,阿才也在其中。
找到當地住戶后,阿才他們吃了驚,這個地方離塔脈河灘還有百里之遙,一路的艱辛正在等待著他們。
沒有馬匹,只有用雙腿行走,沒有食物,只能靠乞討果腹。阿才他們喝泉水、睡山澗,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回到了塔脈河灘。
塔脈河灘守軍發現他們后,阿才一行已經累得走不動了,士兵將他們抬到了軍營。
駐軍將領看到他們,以為是士兵們救了一群要飯的,正要轉身離去時,一個阿才的護衛人員用微弱的聲音叫住了那個將領。他顫巍巍的從皮囊里拿出了一份公文,並將公文高高地舉過了頭頂。當那個將領看到文件封面上吐蕃王那朱紅的大印后,率領士兵們齊刷刷地跪倒在了地下。
原來,那是一份吐蕃王的任命書和一封給塔脈河灘駐軍將領的指示信件。阿才自己不知道,他已被任命為吐蕃法臣,官職要比塔脈河灘駐軍將領高得多。吐蕃王要求塔脈河灘駐軍要隆重迎接阿才,待阿才成婚後,派重兵護送阿才回到都城,給阿才舉行任職典禮。
聽完吐蕃王的指示和拜見過阿才后,駐軍將領誠惶誠恐了,他立即下令,讓人馬上準備新衣並立即燒水伺候阿才沐浴更衣,待阿才收拾停當,馬上舉行宴會,為阿才接風洗塵。
看著畢恭畢敬的吐蕃將領,阿才擺了擺手,只要求先喝一杯熱茶,然後他要先去小山村見玉凝、見玉凝的父母。那個將領再三勸說阿才,讓過後再去。他的意思是說阿才這個樣子去有些不禮貌,還說玉凝一家在不在家也不知道,請求阿才改日再去。阿才沒有答應請求,堅持馬上就去。那個將領無奈,只好答應派人護送阿才。阿才拒絕派人跟他一起去,因身體虛弱,不能騎馬,只要求派一輛馬車送他。
阿才上了馬車后,那個將領帶著幾個人偷偷在後面跟隨著阿才朝山村走去。
在阿才不斷地催促下,馬車很快就到了小山村。為了給玉凝一份驚喜,阿才在村口就下了馬車,步行向玉凝家裡走去。
看見蓬頭垢面的阿才,村裡人已經認不出他,都以為是來了個要飯的,大家都躲得遠遠的,只有幾個小孩跟在阿才後面看熱鬧。
走到那個熟悉的院門口時,阿才的眼淚控制不住了,他哽咽著大喊了一聲:「玉凝!阿才回來了!」
還沒容院子里有回聲,旁邊的鄉親們聽出了阿才的聲音,大家都跑了過來,哭著把阿才圍在了中間,對他噓寒問暖。阿才流著淚和鄉親們握手擁抱,泣不成聲地邀請鄉親們:「都到家裡坐吧!我這就給大家開門!」說著話阿才就去推門,門沒推開,阿才一眼看見了院門上掛著一把鎖。
一個鄉親哭著走到阿才面前:「元帥,不要再敲門了,玉凝出遠門了,您先到鄉親們家裡坐坐吧!」眾人都哭著爭先邀請阿才去自己家休息。
阿才止住了眼淚:「玉凝出遠門了?她去哪兒了?」
眾鄉親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有人說玉凝一家走得很急,沒和鄉親們告別就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阿才有些失望,他拱手對鄉親們說:「我就不麻煩鄉親們了!大家請回吧!改天我再來吧!」說完給鄉親們擺手告別。
阿才上了馬車后,眾人都擦著淚揮著手送他,馬車離開很遠后,阿才看見鄉親們還沒離開村口。
趕車夫按照阿才的再三苦求,一路朝那片格桑花跑去,沒見著玉凝,他要先去看看玉凝似的鮮花,緩解一下自己的思念之苦。
遠遠地,阿才就看見了那片格桑花,一支支花在風的吹動下輕輕起舞,像是在細語輕喃……
近了,更近了!阿才到了格桑花的身旁,焦急地下了車,他有些動情,感覺就像是見了玉凝。阿才愛憐地扶起被風吹倒了的格桑花,擦掉了格桑花身上的泥土……在雨的摧殘下,格桑花有些萎靡,有些枯萎……阿才想擁抱格桑花,可花太多、太密。
他折了一枝花,愛憐地看了一眼,就把花放在了鼻前。花兒擺動了一下,一陣清香襲了過來那是玉凝身上的香氣、那是玉凝在翩翩起舞……阿才微微閉上了眼睛,慢慢享受著幸福……玉凝彷佛來到了他身邊,手裡拿著一隻碩大的格桑花,微笑著朝他揮舞著。「又是偷來的吧?」阿才輕聲問玉凝,可她光笑不應答……
享受夠了花香,阿才睜開了眼睛。他發現對面站著個人,穿著漂亮的衣服……他柔了一下眼睛那是玉凝!
「玉凝!」阿才大喊了一聲跑了過去。
到了跟前阿才才發現,那不是玉凝,是玉凝的妹妹,她倆長得太像了!
「小妹?」阿才喊了一聲,發現妹妹正在流淚。
「姐夫!」小妹叫了一聲就撲到了阿才懷中,一邊大哭著,一邊用雙手捶打著阿才的雙肩:「你回來晚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呀!姐夫啊……」妹妹哭的說不出話了。
「你說什麼?!」阿才抓著小妹的雙肩大聲問道:「玉凝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小妹你快告訴我!」
小妹哭著跌倒在了地下,哭的聲音越來越大。阿才蹲在地下扶住了小妹:「好妹妹!你快告訴我!你姐姐怎麼了?」
「姐姐已經沒了……她已經走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呀姐夫!」
「玉凝……」阿才懵懂地站了起來喃喃自語,接著就大喊起來:「玉凝!你在哪裡?你去哪裡了?」一邊喊一邊緊緊撕住了自己的頭髮:「蒼天啊!這是怎麼了?你們咋這樣對待我啊!」說完就大哭起來。
偷偷跟在阿才後面的駐軍將領和鄉親們跑了過來,大家上前扶住了阿才,眾人都在落淚。
小妹哭著站了起來,她把阿才帶到了三座土堆跟前,告訴阿才,那是三座新墳,父母、姐姐就安息在裡面。阿才趴在玉凝的墳上哭昏了過去……
原來,十天前,玉凝換了衣服、吃了飯後就來到了這片格桑花前,她把格桑花插在頭上后,流著淚說:「阿才!我今天漂亮嗎?你別著急,玉凝隨你而去!」說完后服毒自盡,躺倒在了格桑花叢中……
久等玉凝不歸的父母找到了這裡,見女兒已死去,兩天後也因悲傷去世。小妹得到消息回到家中,悲痛欲絕的安葬了父母和姐姐。
那個將領和眾鄉親都想瞞阿才一段時間,等他恢復了體力再告訴他玉凝已經去世的消息。可是,沒能瞞住。
在玉凝的墓前,阿才已經麻木了,誰給他說話他都不吭聲,誰拉他也不走。沒辦法的眾人只好在那裡支起了一頂帳篷讓他歇息,想等他減輕悲痛后再把他接走。
阿才一言不發、不吃不喝的在玉凝的墳前坐了三天三夜,因悲傷過度,死在了玉凝的墳前。
玉凝的妹妹在不長的時間裡連續失去四位親人,悲痛的都快要瘋了。她哭著對眾人說,她要讓幕立鮮償還血債。說完后就不見了,大家聽到一陣哭聲從天際傳來,哭聲越來越遠……
呱噠板的故事講完了,我看見黃曉雪的眼角掛著淚珠,那幾個女生都在流淚,我也想哭一場……這個故事太悲慘了!悲慘的讓人就要窒息,難道世間真有這種故事、真有這種愛情……
不一會兒,大家在呱噠板的帶領下,真的看到了一片格桑花。他說,這片格桑花就是玉凝種下的。
那些格桑花,長的很艷麗,花上的紅比別的地方的格桑花更引目,她的白更肅穆,就好像是在悼念玉凝和阿才……
黃曉雪走進了格桑花叢中,她的眼淚大滴的落在了花叢里。我把頭轉了過去,眼睛控制不住地流下了淚。我不想讓夥伴們看到我哭了,因為我是個「小男子漢」……
這時,一群雪白的羊兒正從我們身邊經過,牧羊姑娘用羊鞭趕著羊群,一首有些凄涼的歌從她嗓子里涌了出來:
也許我們不該相識,
相識了就情意痴痴。
也許相識是蒼天意,
給你我留下了抹不去的記憶。
也許我們不該相愛,
相愛就意味著失去。
也許愛是一片煙雲,
肝腸寸斷將永遠地伴隨我你。
我們格桑花下相識,
我們格桑花下相依。
格桑花醉人的芬芳,
緊緊拴住了我和你!
那段愛我們淚中珍惜沒別離。
我們的愛刻骨銘心,
我們的愛海枯石爛。
讓思緒帶著這份愛,
期盼等待格桑花綻放再相聚。
羊群走遠了,歌聲也越來越遠了……這首歌兒,又讓我們多了些眼淚,多了些悲傷……
我覺得很奇怪,很多仙女、狐仙的命運都很悲慘,我不想再讓黃曉雪做仙女或是當狐仙,只想讓她永遠做我的同學,做我的朋友……
仙女、狐仙和人的接觸是不長久的,而同學、朋友卻是長久的,是永遠的,是不會輕易發生生離死別的……
我希望黃曉雪永遠是個正常的女孩,永遠不會像仙女、狐仙一樣輕易飛走,給我、給同學們留下遺憾。我也不需要自己去做什麼英雄、人才,動不動就離開仙女、狐仙一樣的同學,去自尋煩惱……
「你們看!」呱噠板指著花叢對面四個土堆說:「那就是玉凝他們的墓」。
大家聽了后,都跑到了那幾個土堆跟前,那土堆像墓也不像墓,但大家覺得玉凝他們就埋在那裡……
「我前面講的秋根你們還記得嗎?」呱噠板問大家。不等大家回答他又說:「那個白娘子是玉凝妹妹的後代,而那個秋根是幕立鮮的後代。他在家鄉遭災後來到這裡,被玉凝妹妹的後代認出,就受到了報復。那個幕立鮮,也在玉凝妹妹的報復下暴病而亡。」
呱噠板的故事講完了,大家都沒說話,好像都在思考什麼,但誰也不知道別人在想什麼……
離開那片格桑花后,大家隨著呱噠板朝神仙山仙人洞走去。黃曉雪靜靜的在我身邊走著,眼睛紅紅的。我知道,她的心裡還在難受。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哄她,只好說,那個故事只是個傳說,不會是真的!她搖搖頭,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起轉來。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