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牛拉五犁
李姐弟弟兩口子這時候正在家裏忙活著,忙活啥呢,忙活著給我們做飯呢,一頓豐盛的午飯,一大桌子好菜、外加兩瓶子好酒。
一看他們家這陣勢,我就明白了,這三天來,他們肯定找其他人送過小女孩兒的鬼魂,但是,肯定都沒有一個成功的,現在又來求著我們,當然要對我們招待的格外周全一點兒,也好彌補一下之前的怠慢跟彼此之間的尷尬,估計先前李姐弟弟兩口子也沒把我跟強順怎麽當回事兒,不過這一次,他們絕對不敢再小看我劉黃河這個人了。
酒菜弄齊了以後,我跟強順也沒跟他們客氣,我還給李姐的弟弟拉著拉到了上座上,我也沒推辭,雖然在場的隻有強順比我小,但是,我直接就坐下了,因為我發現有些時候你要是不把自己當回事兒,別人更不會把你當回事兒,李姐弟弟兩口子對我們猶猶豫豫,其實就是因為我這“大師”的魄力不夠,沒能鎮住他們。
酒桌上,李姐弟弟頻頻給我跟強順敬酒,兩口子對我們倆比前兩次要客氣的多。
吃喝間,小女孩這方麵的事兒我一個字都沒提,李姐弟弟倒是試探性的問了我幾句,我隻是衝他笑笑,轉臉就把話題給他岔開了,我不想這頓好酒好菜吃的鬧心,也不想我不小心說了啥話刺激到兩口子,有啥事兒等吃完了飯再說不遲。
一轉眼,吃過午飯,時間來到了下午一點半左右。
李姐跟孩子母親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盤碟碗筷,李姐弟弟把屁股底下的椅子挪了挪,挨著我坐到了我旁邊。
我沒理他,抬起頭隔著窗戶朝外麵的天空看了看,記得那天天不怎麽晴,陰陰的,天上看不見太陽,當時我就兀自尋思著,像這種天氣,在屋裏做法事也挺合適,要是再陰點兒的話,到院裏樹蔭底下做也行,院子裏還寬敞。
李姐弟弟這時候給我遞過來一根煙,我趕忙回神兒,李姐弟弟緊跟著把火機打著雙手捧著伸了過來,對著火機點著煙抽了兩口,我問他:“李哥,我上次留下的那個紙人還在吧?”
李姐弟弟這時候正給強順點煙,當即一點頭,“在,我這就給你拿去。”
李姐弟弟把強順的煙點著以後,走到客廳中堂當門櫃那裏,從當門櫃一個抽屜裏把紙人拿了出來。
回到飯桌這裏交給了我,我把紙人接到手裏翻過來掉過去看了一遍,還不錯,女孩的鬼魂還在上麵封著,不過,紙人明顯比之前殘破了很多,還有點兒髒,用鼻子一聞,還有一股子被香火熏過的氣味兒,好像是拿啥東西熏過魂。艾草就能“熏魂”,房子裏要是又啥不幹淨的,艾草點著一熏就把那些東西熏走。
看樣子,李姐弟弟真的找人送過小女孩,但是並沒有送走,從紙人殘破的程度跟上麵的氣味兒來判斷,過來送的還不止一位師傅,而且他們用的方法似乎都特別極端,也就是說,小女孩的鬼魂在這三天裏應該吃了不少苦頭。
看看紙人,我又看看身邊正一臉期待的李姐弟弟,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再怎麽說這小鬼生前也是你們的閨女,後來不明不白的死亡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她的鬼魂也要痛下殺手折磨,於心何忍呢?
我把紙人折了折放進了上衣兜裏,扭頭朝客廳裏掃了兩眼,問李姐弟弟:“你們兒子呢,打我們進你們家咋就沒著他呢?”
李姐弟弟臉色一暗,回道:“在屋裏睡著呢,哭了一上午,剛睡著。”
我點了點頭,一語雙關的說道:“那以後這孩子,你們可得對他多好一點兒。”
李姐弟弟這時候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女孩的事兒,沒聽出我話裏的意思,連忙點了點頭,“那是當然的。”
我冷瞥了他一眼,扭過頭又朝外麵的天空看了看,天色越發陰暗了,這大中午的看著就像到了傍晚似的,估摸著,可能就要有一場雨落下了。
這時候,桌子上已經給李姐和孩子母親收拾的差不多了,我把雙手交叉著放到了上麵,“李哥,你再去給我拿個紙筆過來吧,咱準備些東西,這就把小女孩兒的鬼魂送走。”
李姐的弟弟似乎就在等著我這句話呢,連忙應上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了身。
等李姐弟弟把紙筆拿來的時候,桌子已經被徹底收拾幹淨了,把紙平攤在桌子上,我一口氣用筆在紙上列了好幾樣兒東西,雖然字寫的不怎麽樣,但是列出單子保證任何人拿著都能看明白。
黃紙數遝、焚香一捆、男女紙人各一個(二尺左右高度)、小紙馬一個(三尺高左右)、馬鞭一根、牛拉的犁車一個(也是紙糊的,也是三尺高左右)、哭喪棒兩根、白布綾子兩條,土陶瓦罐一個(壽衣店、畫圈店有專賣的)、引路燈一盞、引魂雞一隻。
列好單子以後,我把它遞給了李姐的弟弟,李姐弟弟接過去一看,又顯得有點兒傻眼了,我說道:“這些東西隻有牛拉犁車不太好找,其他東西到花圈店都能直接買到,對了,還有那隻引魂雞,得是公雞、活的,白的紅的都行。”
李姐弟弟拿著單子起身跟李姐商量了起來,最後決定,李姐跟李姐弟弟兩個人分頭去買上麵的東西,李姐的意思呢,想要我和強順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不過,我們倆上了一夜的班,剛才又喝那麽多酒,真的打不起精神了,不想去,兄妹兩個隻好拿著單子離開了,我跟強順兩個呢,坐在他們沙發上一會兒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朵眼兒隱隱約約傳來了孩子的哭聲,我心裏頓時一激靈,難道那小女孩從紙人裏跑出來了?
立馬兒醒了過來,揉揉眼睛一看,自己還在李姐弟弟家的客廳裏,哭聲是從兩口子的臥室裏傳來的,我當即就明白了,估計是他們兒子醒了,又哭上了。
臥室的門這時候緊緊的關著,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門口,我衝裏麵喊了一聲:“嫂子,你在裏麵嗎?”
孩子母親並沒有出去買東西,留在家裏看孩子呢,很快的,裏麵傳來了孩子母親的聲音,“你醒了劉兄弟?”
“醒了。”我又問道:“裏麵咋回事兒,孩子又哭了嗎?”
裏麵回道:“這孩子一醒來就哭,真拿他沒辦法。”
我想了想,說道:“我能進去給他看看嗎,方不方便?”
話音一落,停了能有四五秒鍾,臥室的房門打開了,我邁腳走了進去。
這時候,就見男孩在床上坐著,被子蓋著雙腿,上半身隻穿了一件內襯的小褂,雖然這時候已經是春天了,但是隻穿件小褂絕對會受不了的。
男孩見我進門,立馬兒止住哭聲,惡狠狠朝我瞪了一眼,真有點兒跟我不共戴天的意思,不過,他這次並沒有喊叫著要我滾,瞪我一眼以後就不再理我,自顧自的又哭上了。我一看,哭的是滿臉淚痕,就像找不著親媽了似的。
孩子母親一臉愁苦朝我看了一眼,我沒理她,幾步走到床邊衝男孩笑道:“小朋友,這兩天是不是沒人跟你玩兒了?”
男孩一聽,止住哭聲又瞪了我一眼,我又說道:“過去是不是有個小女孩一直來找你玩,現在她不來找你了,你也找不見她了,對不對?”
男孩沒再瞪我,看著我點了點頭,我又問道:“你想不想知道小女孩去哪兒了?”
男孩再次點了點頭。
我笑了,“那叔叔就告訴你吧,那小女孩已經回家找她爸爸媽媽了,你看你有爸爸媽媽,小女孩也有爸爸媽媽,她要是再不回去,她爸爸媽媽就該著急了……”
說到這兒,孩子母親居然在旁邊抽泣起來,我朝的她了一眼,我知道,我這話戳到她心窩裏了,因為小女孩的爸爸媽媽,也是他們兩口子!
男孩聽我這麽一說,徹底止住了哭聲,眨巴著眼睛問我:“她還會來找我嗎?”
我搖了搖頭,“她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為啥?”男孩顯得有點兒著急。
我說道:“因為……她爸爸媽媽要把她送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有多遠?”男孩問道。
我頓時覺得心裏酸酸的,勉強衝男孩笑了笑,說道:“遠的要用一輩子才能走的到……”
男孩還小,他不知道一輩子有多遠,但是他的心結被我幾句話打開了,他再看我的眼神裏已經沒有了敵意,也不再哭了,孩子母親趕緊過去給他穿起了衣裳。
看著他們母子倆我忍不住歎了口氣,走出臥室回到客廳,強順這時候也醒來了,我也沒說話,一屁股坐到他身邊,各自點上一根煙,悶悶地抽了起來。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天空中打起了雷,一聲一聲的挺嚇人,眼看著,這就要下雨了,也就在這時候,李姐跟他弟弟回來了,我要的那些物件兒呢,他們全部準備齊了。
把那些物件兒檢查了一下以後,李姐問我在哪兒做法事,顯然他們都迫不及待了。
我又看了看天色,在院子裏肯定是做不了,別做到一半再叫雨給淋了,在堂屋這客廳裏就行,不過他們家還有個東屋,裏麵放的是一些雜物。
我把東屋看了看以後,讓他們把屋子正中央騰出一塊地方,又搬進去一張桌子,東屋比較清靜,因為是放雜物的人氣兒也小,更合適。
隨後,香爐焚香蠟燭啥的,全擺到桌子上,引路燈點著,放在桌子下麵,引魂雞拴上一條腿,拴在右邊門上,小紙馬跟馬鞭對著門口放在桌子正前方,一男一女兩個紙人放在小紙馬左右兩邊。
做好這些以後,我當著李姐的麵問李姐弟弟兩口子,咱現在都坐到這份兒上了,你們倆願不願聽我的?
李姐像發命令似的用眼睛掃了他們兩口子一眼,兩口子頓時連連點起了點頭。
我也點了點頭,拿出那兩根白布綾子跟哭喪棒,白布綾子讓他們係頭上,哭喪棒讓他們拿手裏,這是幹啥呢,這是叫他們給女孩吊喪賠罪。
這時候,男孩也旁邊瞪著眼睛看著,這個叫他看到不合適,我示意李姐領著男孩到堂屋裏回避,不喊他們就別出來,李姐領著男孩出東屋鑽進了堂屋。
隨後,我讓李姐弟弟兩口子,在東屋門口左邊跪一個、右邊跪一個,拿著哭喪棒哭,一邊哭一邊說:閨女,爸媽錯了,你原諒爸媽吧,走吧,別再留下來受罪了……
兩口子一邊哭一邊說,一開始倆人也就做做樣子,特別是李姐的弟弟,幹打雷不下雨,不過沒停一會兒,倆人也可能覺得對不住女孩了,真的哭起來了。
我要的就是這個,其實呢,這小女孩的鬼魂不肯走,就差兩口子發自心底的一句話!
他們那邊哭著,我這邊給強順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把牛拉犁拿了過來,前麵說了,這也是紙糊的,強順拿著牛,我拿著犁,強順把牛從兩口子頭頂越過去,我拿著犁在後麵分別在兩口子後背每人撞五下,每撞一下念一句:一刀犁孽;第二下:二刀犁怨;第三下:三刀犁親,第四下:四刀犁恨;第五下:五刀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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