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醉酒之後
從輝縣回到家裏以後,我直接去找那個木板廠的老板辭職,之前強順為了跟我一起去幫春生,跟老板請假,老板不同意我們倆一起請假,強順就直接辭職了,當時我就跟他說,回來以後我也辭職。
不過,我跟木板廠老板一說辭職,老板居然不同意,他說,你跟強順兩個都辭了職,我一下子上哪兒找人去,你得留下來再幹一段時間,等我找著人了你再走。
我一聽,就跟老板說,要我留下也行,不過強順也得留下,等你找到人了,我們倆再一起走,老板聽了有點兒哭笑不得,不過最後點頭答應了。
隨後我又勸強順,咱先在這裏幹著,一邊幹咱一邊找活兒,等找著活兒了咱倆再走,強順有點兒不樂意,抬手指了指明亮的腦門。
之前說過,木板廠的活兒不適合強順幹,強順為了我才留下的,那些粘木板的黏合膠裏有毒,一直導致他掉頭發,這時候他的腦門兒上已經有點兒禿亮了,頭發明顯比正常人稀少了很多。
我也於心不忍,但是,我們倆現在要真的辭了職,再去找別的活兒幹,還得耽誤一段時間,哪兒有那麽多現成的活兒等著我們倆呢。我們這邊一辭職,另一邊立馬兒就能找到活兒幹?這是不可能的。再說了,強順的兒子現在已經七八月大了,吃奶吃的特別厲害,奶水根本就不夠吃,還得給他買奶粉,強順要是一停下來不幹活兒,這奶粉錢去哪兒弄呢?
唉呀,這就是生活,掙紮的生活。
我們倆在木板廠又幹了能有一個多月,也可能是兩個多月吧,這都十多年前的事兒了,具體的真記不清楚了,再加上我自打結婚以後,就不再寫日記了,之前那些事兒,都寫有日記記錄著,寫過一遍就能加深一遍記憶,結婚以後的事兒呢,對於現在我來說,隻剩下單線回憶了,有些事兒,在時間上可能會出現誤差,這個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誰能有那麽強大的記憶力呢。
在木板廠又幹了一兩個月以後,秋收了,收割大豆玉米啥的,木板廠老板也是我們農村的,家裏也有地,專門給我們這些工人放了一個星期的假。
不過,等秋收過後,水泥廠那邊居然打電話招我們回去,說是水泥廠換了個新領導,要改變廠子裏的局麵,在廠子裏掛著名、在外麵打工的人,一律返回廠裏點卯,誰不到開除誰。
我跟強順這時候,還對這破廠抱有一絲希望呢,希望著將來有一天,我們倆能從“在冊臨時工”轉成“正式工”,也就是轉成鐵飯碗,將來退了休以後,就有退休金養老金拿了。
也不管木板廠老板同不同意,我們倆撂挑子回到了水泥廠。
過去沒刻意說過我們幹的這個水泥廠,現在說一下,我們倆自打一進廠,就分進全廠最累的“成品車間”,這個車間有磨機,磨水泥的,活兒累不說,還非常髒,車間裏整天灰塵滿天飛,一天八個小時,幾乎一直都是帶著口罩的,就這樣,下班以後把口罩一摘,往鼻孔裏一摳,全是灰黃色的鼻泥,臉上身上,滿滿的一層,隻要一咳嗽,吐出來的全是黑痰,你要是不嫌惡心,用手一搓那痰,明顯能感覺到裏麵全是細微的顆粒,就跟我們二十一二歲時流行的那種磨砂洗麵奶似的。
回到廠裏以後,還是那熊德行,換個領導又咋樣兒?天下烏鴉一般黑,我們成品車間裏照樣兒還是又累又髒,不過有一點兒,勉強能發下工資不再給工人發水泥抵工資了。
往事如夢,很多事現在回憶起來,都叫我感覺恍若隔世了,還分外感慨。
記得,那是深秋的一個夜晚,我們下中班,中班也就是前半夜班,十二點下班。
下班以後洗漱完畢,楊二哥來找我們倆,當時因為廠子裏的外地人大多數都辭職了,很多寢室也都空了,我跟強順就順便弄了一間寢室,我們不在寢室裏睡覺,就上下班換換衣裳啥的。
楊二哥,之前提到過,算是半個道士,為人誠懇又實在,我們倆這次重新返回廠裏,就屬他最高興,因為又有人陪他喝酒了,我們走了以後他總是一個人喝悶酒。
三個人來到廠子西邊的地攤上,楊二哥今天做東,弄了個豬頭肉、又弄了素拚,記得當時喝的是零酒,也就是散酒,大玻璃酒壇子裏泡的枸杞,口杯,一塊半一杯,三杯就是一斤,酒都給泡的變成了暗黃色。
每人喝了兩杯以後,楊二哥拉開了話匣子,說我們倆離開廠子裏以後,特別的想我們,咋也不來廠子裏看看,找他喝兩杯。這咋說呢,都是些窮哥們兒,都整天為生活窮忙活著,誰有那麽多空閑時間呢。
後來,楊二哥問我們,上次你們跟春生一起往車棚裏存車是咋回事兒,這肯定是楊二嫂告訴他的,楊二哥說,春生都辭職了,還跑這麽遠來找你們倆玩兒?
我說,他不是來找我們玩兒的,有事兒來找我們幫忙的。楊二哥問,啥事兒呀。
本來呢,這事兒是不想說的,可架不住兩杯酒下肚,腦子已經給酒精燒暈了,於是,我跟強順兩個,你一言我一語,斷斷續續把春生的事兒給楊二哥說了一遍。
楊二哥聽完,很驚愕的打量起了我,楊二哥難以置信的問道:“河弟,你還有這本事?”
我醉醺醺的一笑,點了點頭,楊二哥趕緊給我敬酒,三個人又灌了一杯,這就等於一個人喝了一斤了。
我借著酒勁兒吹噓道:“二哥,你不知道吧,我這可是祖上傳下來的正宗的本事,啥幾把妖魔鬼怪,到了我跟前,是條龍它得盤著,是條虎它得趴著……”說著,我抬手一拍身邊強順的肩膀,又說道:“你看咱強順老弟,多普通的一個人,頭發都快掉光了……”強順狠狠推了我一把,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接著說道:“他可是天生的陰陽眼,看那些鬼呀神兒的,拿眼一看一個準兒……”我又得意道:“二哥,我今天要是不說……你你你看不出來俺們有這本事吧?”
楊二哥這時候看著我們倆都有點兒傻眼了,“河弟,你不是在蒙你二哥吧?”
我一聽就不樂意了,“我蒙誰也不會蒙你呀,你不也是學道的麽,應該知道這些。”
楊二哥說道:“那你把你本事給我演示演示,叫我看看。”
我立馬兒噎住了,一擺手,“演示不了,要是你告訴我哪兒有鬼,我能給你抓住。”又一拍強順,“你告訴他哪兒有鬼,他能告訴你那鬼是男鬼還是女鬼,是老鬼還是小鬼。”
楊二哥一聽,興奮勁兒立馬上來了,問我們倆吃飯不吃了,要是不吃飯了,他現在就結賬,離開地攤好好研究研究。
我一聽這話,咋這麽不對味兒呢,問道:“你想研究啥呀,研究俺們倆呀?”
楊二哥說道:“咱們廠子後麵,過去是一片亂葬崗,我聽說那裏有時候鬧鬼,咱哥仨到哪兒研究研究,你們倆都把本事拿出來叫哥看看。”
我真是酒精燒的,把頭一歪,中!
三個人離開地攤,順著地攤東邊的一條小路,直奔我們廠子後麵。我們廠子後麵,是一大片白土堆,荒地,種不了糧食,不過野草長的倒是挺瘋狂,過去這裏是一片亂葬崗,聽說文革的時候,紅衛兵還在這兒活埋過人。
三個人走到半路,我酒醒了不少,一尋思,我們這是去幹啥呢,沒事找事兒,這個不是去作呢麽這不是。
想跟楊二哥說咱回去吧,別去惹事兒了,不過,這話要一說出去,楊二哥肯定認為我剛才是在吹牛,大話說出了,現在反悔,好像有點兒來不及了。
我一琢磨,就跟楊二哥說:“二哥,咱廠子後麵的白土堆是不是真的鬧鬼呀?”
楊二哥點了點頭,“真的,我聽人說過好幾次了。”
我接著說道:“那待會兒你可得小心著點兒,我跟強順都見的多了,那些東西不敢把我們倆怎麽著,你可就不一樣了,弄不好咱一到那裏,那些東西就上你的身了,就是我幫你把那些東西再從你身上弄出來,到時候你也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曠工不說,身體還得受罪,劃不來呀。”
本想用這話嚇唬他,叫他打退堂鼓的,誰知道楊二哥嘿嘿一笑,“河弟,你忘了你二哥還是個道士身份麽,我有祖師爺護著呢,啥都不敢上我的身。”
我一撇嘴,“你祖師爺的弟子成千上萬,你還是個半吊子,他有空搭理你嗎?”
楊二哥審視了我幾眼,說道:“河弟,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會是在吹牛吧,你現在害怕了,想騙我回去,對吧。”
還給他識破了,我立馬兒爭辯道:“誰害怕了,你問問強順,從小到大怕我過啥,還有,我啥時候吹過牛。”
楊二哥看向了強順,強順這時候已經喝的暈暈乎乎,就屬他喝的多,強順抬起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楊二哥,說道:“二哥,我給你證明,黃河這次真的沒吹牛,他是萬道金光,我是火眼金睛,你不是想研究研究俺們倆麽,我、我現在就給你研究研究。”說著,“刷”一下把上衣撩開,露出了肚皮。
楊二哥見狀一驚,趕忙往旁邊一閃身,因為酒醉的緣故,一下沒閃好,噗通一聲摔地上了,嘴裏叫道:“強弟,你你你想幹啥呀?”
強順大叫道:“給你看陰陽眼呀!”
楊二哥說道:“你你你陰陽眼長肚子上呀?”
強順沒理楊二哥這句話,“呸”一聲往手心吐了口吐沫,我趕忙過去一把拉住了他,說道:“你可別胡來,你現在喝多了膽子壯,你要是盯著那些東西可勁兒看,弄不好就惹上麻煩了。”
強順一聽,當即也冷靜了下來,楊二哥這時候從地上爬了起來,用手點指著我們倆,說道:“我老楊今天算是把你們哥倆看透了,整天就知道吹牛,還越吹越大嗎,你,萬道金光,你,還火眼金睛,以後,我再也不跟你們倆喝酒了。”
說著,楊二哥轉身就往回走,我跟強順對視了一眼,挺無語,早知道喝這麽多幹啥呢,幾步走過去,兩個人一人拉住他一條胳膊,我說道:“二哥,你別激動呀,好吧,今天俺們倆就讓你見識見識,不過,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Bruce林”的百元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