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鬼抓腳
那人一聲吼,嚇了我一跳不說,也把我給吼懵了,他要是問我,是不是你把我們家的玻璃砸碎的?這個,我還有可能會承認,要說把別人家房子踩漏這種事兒,我可真沒幹過。
眼下麵對一個氣急敗壞的大人,再加上在這麽一個漆黑沒人的老林子裏,要說我心裏不害怕那是假的。我奶奶沒少跟我講,在舊社會的時候,那些抓小孩兒的人販子都是拿個麻布袋,看見不聽話的小孩兒裝麻布袋子裏,背山下就賣了。
眼下這個禿頭男人,雖然看不清臉,不過我感覺他不是啥好人,說不定就是奶奶說的那些人販子,這要是用麻布袋把我一裝扔河裏,或者用麻布袋把我裝了賣到別的啥地方……
我帶著顫音兒大聲回了他一句,“你家房子不是我踩漏的!”說完,拔腿就跑,跑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後那人又吼了一聲,“站住!”聲音跟打雷似的,嚇的我一趔趄,一回頭,就見那家夥朝我追了過來。
“小兔崽子,你還敢跑了你,逮著你非掐死你不可。”
一聽這話,我心裏徹底害了怕了,跑的更快了,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就見那家夥的速度比我快了好多倍,人家畢竟是大人,頓時又害怕又慌張,等我把頭扭回來的時候,前麵出現一棵黑乎乎的大樹,我想繞開,不過已經很近了,想停下,卻收留不住,“咣”地一下,整個人結結實實撞在了樹上,渾身一震,腦袋當即“轟”地一聲,整個兒小身板被反彈回來倒退幾步,“噗通”一下仰翻在地上,就覺得渾身上下又麻又疼,跟散了架似的,眼前一片黑一片白,四處冒星星,耳朵邊傳來嘿嘿嘿一串怪笑……
我忍著疼,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沒等站起來,我扭頭朝身後那家夥一看。
這家夥,已經來到了我跟前,心裏頓時慌了,也來不及站了,像個還不會走路的孩子似的,四腳著地跪著往前爬,不過,沒爬幾步就覺得右腳脖子一緊,我心裏一驚,感覺腳脖子給一隻大手抓住了,我嚇的差點兒沒哭出來,還沒等我回頭看,抓著我腳脖子的那隻手往後一扯,“我叫你跑!”
我整個兒人頓時五體投地趴在了地上,那家夥拖著我腳脖子就往後拖,那感覺就像被一隻大蟒蛇纏住了腳脖子,要把我冷冷地拖進洞裏吃掉一樣。
我上身的秋衣瞬間擼到了胳膊跟肩膀這裏,整個肚皮裸露著緊貼地麵,索性下麵都是半沙化的泥地,肚皮在上麵出溜出溜的,又濕又滑,偶爾有棵草葉子在下麵割一下,這要是土坷垃的硬土地,肚皮上恐怕早劃出血道兒了。
被那人拖了幾米以後,我用盡全力在地上翻了身,側身朝那人一看。這人不但是個禿子,還是個老頭兒,陌生的老頭兒,一身那種老式的長衫,年齡應該比我奶奶小幾歲。
我大叫了一聲,“放開我,你家房子不是我踩漏的。”
老頭兒聽了連看都不看我,貓著腰抓著我的腳脖子,自顧自地往後拖,我又要叫,就聽他冷冷說道:“不是你你今天也活不成了,你問問這裏的人,誰不恨你!”
我一聽這話,哇一聲就哭了,從沒聽大人跟我說過這麽狠的話,我一個十歲的小孩子,承受不了這樣的話,感覺這就是我的世界末日。
我這裏一哭,那老頭兒渾身一激靈,居然把我的腳脖子鬆開了,我趁機翻身爬起來就跑,這一次,一邊哇哇哭一邊沒命的跑,又害怕又驚懼,感覺魂兒都快從身體裏飛出了,心裏想著,要是我爸媽現在突然出現救我就好了,要是他們能出現,我以後一定好好兒學習,好好兒聽他們的話。
不知道跑了能有多遠,或者隻跑了幾步,我也弄不清楚了,反正感覺右腳脖子又是一緊,媽呀,又給抓住了,我頓時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噗通”一聲,又把我拉翻在地,拖著又往回拖,我又扭頭往回一看,居然不是給老頭兒抓住了,這一次換了個老婆子,我還是不認識,反正跟那老頭兒一樣恐怖,老婆子一頭花白的亂頭發,貓著腰,那眼睛珠子向上翻著,很凶惡很凶惡地瞪著我。
我都不知道咋得罪了他們,他們為啥要這麽對我,我終於忍不住了,一泡尿全尿在褲襠裏,濕乎乎的,那老婆子頓時驚叫一聲,撒開了我的腳脖子。
我一翻身從沙泥地裏坐起來,淚眼朦朧地再去看那老婆子跟那老頭兒,全不見了,除了樹,啥都沒了,靜悄悄的,好像那老頭兒跟老婆子從沒出現過,好像林子裏一直都是我一個人……
我這時候,居然一隻手還抓著那個布袋子,裏麵鼓鼓囊囊的“媽呀”還在掙紮,我把“媽呀”摟在懷裏就哭上了。
在地上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覺哭夠了哭累了,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辯辯方向,摟著“媽呀”往林子外麵走去,還好,受了這麽大的刺激,我居然還能找到回家的路。
出了林子以後,我沿著小路直奔家的方向走,不過,走了沒幾步感覺身後好像有人在跟著我。我不敢回頭看,一溜小跑起來,心裏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地方了,就是我媽往井裏扔我,我也不來這地方了。
跑到家門口的時候,院門虛掩著,我奶奶那屋的燈沒亮,我們那屋亮著燈,十五瓦的玻璃燈泡,光線昏黃,不過這時候在我看來,那安全感就別提了,與此同時,心裏那股子委屈勁兒上來了,哭著走進了院子裏。
還沒等我走到門口,院子裏的燈亮了,我媽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我媽看見我就是一愣,我咧嘴哭著朝我媽走了過去,我媽一把拉著我的胳膊,皺著眉頭問我:“你上哪兒玩兒了,身上咋弄成這樣兒了?”又朝我臉上看了看,沒好氣地又問:“你是不是跟別人打架了?”
我擦了把眼淚,嗚嗚地、含糊不清說道:“我沒跟別人打架……”
“那你幹啥去了?”
“我不知道……”
我為啥要說“我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為啥要說不知道,當時我好像一下子把林子裏發生的那些事兒全忘記了,也可能是不願意提起、不願意去回想。
我把懷裏的袋子給我媽看,“我抓了一袋子‘媽呀’……”
我媽抓著就給我摔地上了,拉著我進了屋,我爸在屋裏呢,看見我爸,我心裏的安全感又提升了。
我爸看到我也是一皺眉,問我:“你咋弄成這樣了?”
我怯生生地搖了搖頭,我從小就害怕我爸。上“育紅班”那年,我有個女同學的家長找到了我們家,也不知道是因為啥吧,可能是我欺負了那個女同學?我忘了,我真的忘了,那一次,我爸差點兒沒把我打死,最後把我打得,那個女同學的家長抱住我,不讓我爸打了。後來我媽問我在學校到底是咋回事兒,我怎麽也說不清楚,我真的想不起來了,給我爸打失憶了。我隻記得,要不是我爸打我一頓,我還記不住那女同學呢。
這時候,我媽氣呼呼地把我身上衣服給扒了下來。我小時候那會兒,十來歲的孩子,根本就沒個內褲啥的,一個秋衣一條單褲,扒下來就露小雞雞了。
我這時候才發現,身上哪兒都是泥糊糊的,淨是沙土,身上那衣服,都成黃泥蛋子了,褲襠那裏還尿濕了一大片。
我爸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我這時候才覺得額頭疼的鑽心,好像還腫了,脹脹的,感覺上麵還撲地撲地一跳一跳的。
我爸問我,“你撞哪兒了”
我泫然欲泣,很委屈地說:“撞樹上了……”
我媽拿著衣服扔到了院子水管那裏,我爸拿起桌上的保險壺,在大鐵皮盆裏給我兌了點溫水,讓我媽給我洗洗。
我脫了泥糊糊的鞋子坐進大鐵皮盆裏,我媽蹲在旁邊給我洗了起來,不過,給我洗臉的時候,我媽洗了老半天,最後就聽她嘴裏很奇怪地說了一句,“眉頭上這片兒泥咋這麽難洗呢,你到底在哪兒撞的。”
我聽了抬起手背往眉心上一抹,我媽愣住了,看了看我的手背,說了句:“我洗了這麽半天都沒掉,你咋一抹就掉了呢?”
我低頭往自己手背上一看,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黃泥粘在上麵,這時候猛然想了起來,這塊黃泥好像是我奶奶給我粘上的,然後我看了看我媽,呆呆地搖了搖頭。
我媽也沒說啥,繼續給我洗,當給我洗到腳脖子的時候,我媽驚叫著喊我爸過來看。我爸過來朝我右腳脖子上一看,臉色變了,我爸跟我媽說:“你接著洗,我到堂屋喊咱媽過來給兒子看看。”
澡洗好了,當我從大鐵盆子站起來的時候,水都成黃湯了,我爸這時候喊我奶奶還沒回來,我媽給我換了件幹淨衣裳,又問我,“你到底去哪兒玩了?”
我這時候心裏踏實多了,那種世界末日的感覺徹底沒有了,覺得眼皮打架,困的要命,我回答說:“跟奶奶一起抓‘媽呀’了。”
“啥?”我媽似乎沒聽清楚我說的話,也或許不相信我說的話,又問我:“你跟誰去抓‘媽呀’了?”
“跟……”還沒等我說出口,我奶奶推門打外麵進來了,我爸也進來了,跟在我奶奶身後。
我奶奶笑著說道:“跟我去的。”
我媽一聽就有點不高興了,帶出去玩兒不是不可以,不過咋能叫孩子弄成這樣兒呢。我媽不敢對我奶奶發火,拿我撒氣,啪啪照我頭上揍了兩巴掌,大聲問道:“你是不是不聽你奶奶的話弄成這樣兒了!”
我這時候都懵了,可能是我不聽奶奶的話吧,我當時要不是一心抓“媽呀”,把奶奶給忘了,也不會弄成這樣兒。
我奶奶又一笑,跟我媽說道:“孩子很聽話,這事兒說起來怨我,行了,別打他了,今天晚上還叫他上我那屋睡吧。”
我爸說道:“媽,你看看他腳脖子上那是咋回事兒。”
我奶奶看了我爸一眼,又看了看我媽,說道:“不用看了,沒事兒,我會給他治好的。”
我爸聞言,臉色有點兒不太好看了,問我奶奶:“媽,他這個是不是‘鬼抓腳’?”
(昨天忘說了,有些朋友說,磨鐵搜不到我這本書,你們來到磨鐵以後,可以不用搜索書名,直接在磨鐵搜的我名字“途中的旅人”,這樣書跟著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