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小鬼猴子
就見頭頂一根枝椏上,倒掛著一隻鳥兒,個頭兒能比成人拳頭大上一點兒,一隻爪子抓在枝椏上,拚命撲棱著翅膀,身體像蕩秋千似的,倒掛在枝椏上一晃一晃的,眼看那隻小爪子就快抓不住枝椏,從樹上一頭栽下來。
在雛鳥旁邊另一根枝椏上,落著一隻灰白色的大鳥,個頭兒跟鴿子差不多,正衝著雛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叫聲急促淒厲,看那樣子,這大鳥應該是這隻雛鳥的母親。
我太爺不認識這種鳥,不過他立刻就明白了,這樹上一定有個鳥窩,這隻雛鳥還不會飛,他抱著鬼猴子撞樹的時候,把雛鳥從鳥窩裏震了出來。
就在這時候,那隻雛鳥終於抓不住枝椏,“嗖”地從樹下栽了下來,緊跟著“噗”地一聲,跌進了那隻鬼猴子身前的枯葉裏。
我太爺的目光也隨著雛鳥的跌落轉移到了地麵上,就見地上那隻鬼猴子這時候把眼睛睜開了,血紅的眼睛珠子第一眼就看見了身邊的雛鳥。
這時候,樹上那隻大鳥叫的越發淒厲,撲棱著翅膀落到了一根距離地麵較勁的樹枝上,叫聲裏充滿了悲戚與無助,它似乎已經預見到雛鳥接下來的命運。
我太爺對這些飛禽走獸沒啥憐憫之心,甚至小時候經常爬到家裏那顆老槐樹上掏鳥窩,逮了不會飛的雛鳥用細麻繩拴著玩兒。
我太爺心想,“這隻小鳥還挺肥的,我也好久沒吃過肉了,等把這鬼猴子宰了,再逮著它烤來吃。”
我太爺想著,攥了攥手裏的兩儀陰陽劍,再次一瘸一拐朝鬼猴子走去。
可就在這時候,鬼猴子突然抬起毛乎乎的大爪子,一爪子摁住了雛鳥,緊跟著,把雛鳥囫圇吞棗似的塞進了嘴裏,與此同時,蹭一下從地上竄了起來,一雙冒著血光的眼睛珠子冷冷瞪了我太爺一眼以後,轉身朝樹上爬去。
我太爺見狀,趕忙加快了腳步,這鬼猴子明顯是想爬樹上逃走,好不容易痛揍了它一次,怎麽能給它輕易逃走呢。
不過,等我太爺一瘸一拐來到大樹底下的時候,鬼猴子已經爬上去老高,他也想爬樹上追攆鬼猴子,但是那條傷腿卻不允許他這麽做。
就見鬼猴子這時候在大樹枝椏上七竄八跳,很快爬到了一根相對粗壯的枝椏上。
我太爺在樹底下望洋興歎地注視著鬼猴子,很快發現鬼猴子所在的這根樹杈頂梢兒,有個臉盆大小的鳥窩,這鳥窩還挺隱秘,要是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
我太爺在心裏暗想,這鬼猴子挺夠貪心的,吃一個嫌不過癮,還想把鳥窩連鍋端掉。
這時候,從鳥窩裏冒出幾個鳥頭,看到鬼猴子以後,驚慌失措地亂叫起來,那隻大鳥呢,已經跟發了瘋似的,不但一聲聲尖叫著,還不停扇動著翅膀,一次次不要命地朝鬼猴子腦袋上俯衝,鬼猴子一邊抬手驅趕大鳥,一邊慢慢接近鳥窩。
很快的,鬼猴子爬到了鳥窩跟前,相對龐大的身軀,像頭魔鬼似的矗立在樹杈上,一雙猩紅的血眼睛虎視眈眈,冷冷瞅著鳥窩裏每一隻可憐的雛鳥。
緊跟著,讓我太爺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
就見鬼猴子猛然把血盆大嘴一張,大爪子伸進嘴裏,從嘴裏掏出一個物件兒。
我太爺的眼神極好,在樹底下看得清清楚楚,鬼猴子這時候從嘴裏掏出來的,正是那隻被它囫圇吞掉的雛鳥,原來鬼猴子把雛鳥塞進嘴裏以後並沒有咽下去,就見這隻雛鳥居然完好無損,連根鳥毛都沒少。
我太爺頓時納悶兒起來,這鬼猴子到底想要幹啥?瞪大眼睛繼續看了下去。
就見鬼猴子把雛鳥從嘴裏掏出來以後,用一雙毛乎乎的爪子捧住,小心翼翼把雛鳥放回了鳥窩裏……
我太爺見狀,頓時失控地向後退了幾步,他沒有想到鬼猴子會這麽做,此時此刻,他竟然被鬼猴子這個小小的舉動深深地觸動了!
一隻窮凶極惡的畜生,居然會有這麽善良的心,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太爺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
與此同時,我太爺想起了我高祖父對他說過的話。我高祖父說過,畜生一旦有了靈性,就是天下最善良的動物,它們在修行的過程中,悟透了很多人類所不能及的東西,它們遠比人的意誌更堅定,比人的心底更善良,隻要你不去招惹它們,觸及它們的底線,它們絕對不會來招惹你。後來,我太爺把我高祖父這句話又補充上一句,我太爺說,隻要給它們滴水恩,它們就會湧泉報。
我說到這兒,或許很多朋友會疑惑地問,這世上,真的有修行的畜生嗎?我明確的回答一句,有!
我在這裏插個斜篇子吧,說一個將來在我經曆裏不會寫到的事情。
我嶽父,大家都不陌生吧,前一陣子我嶽父心梗住院,我在醫院伺候了他好多天。我嶽父名叫張韶青,家也是農村的,嶽父家跟我們家大概距離七八裏地,在我們村子西邊的一個村子裏住著,我們屬於一個區的,不屬於一個鄉。
我嶽父年輕的時候,大概當時他也就二十歲出頭吧,還沒跟我嶽母成親,那時候,我嶽父養了一條大黃狗,也就是農村那種土狗,從小到養大的。
我嶽父說他這狗特別懂事,幾乎能聽懂他說的話,每次他從地裏回家,走到村口兒,一個呼哨,那狗就會從家跑出來迎他,如果我嶽父說,去家裏把水給我拿過來,那狗就會跑回家把水壺叼給他,也就是過去那種綠色的軍用水壺,我嶽父年輕的時候當過民兵。
後來有一天晚上,我嶽父躺在床上睡得正著,那條大黃狗突然用嘴扯他的被子,我嶽父醒了,那大黃狗呢,竟然開口說話了,大黃狗說,它是來報恩的,現在要走了,跟我嶽父說一聲兒。
大黃狗說完,我嶽父立刻就醒了,看看床邊,根本就沒有大黃狗,以為是一場夢,穿上衣服到院兒裏一看,大黃狗正趴在門口睡覺,我嶽父輕輕吹了聲口哨,大黃狗立刻就醒了,跑過來圍著我嶽父搖尾巴,我嶽父見大黃狗沒事,感覺真就是一場夢,也就沒在意。
可是,過了沒幾天,這天我嶽父從地裏回家,到家以後一直沒見著大黃狗,後來怎麽找都找不到,吹口哨也不管用,大黃狗至此消失不見了。
事情到這兒並沒有完,過了好長時間以後,我嶽父才是知道,是自己的父親和大哥,也就是我老婆的爺爺跟大也,兩個人把大黃狗用麻布袋裝了,用鋤頭給砸死了。
我嶽父的大哥跟我嶽父解釋說,那狗不能養了,為啥呢,那狗就要成精了,每到月圓的時候,就會爬到屋頂對著月亮磕頭,我們這裏俗稱“拜月兒”。畜生隻要出現這種情況,那就是要成精了。
我嶽父的大哥,名叫張紹忠,也就是我老婆的大也,大也就是大伯,天生的陰陽眼,從小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在他十幾歲的時候遇到一位高人,不但治好了他的陰陽眼,還傳了他一套算命看風水的本事,現在在我們這一帶小有名氣。大黃狗“拜月兒”的事兒,就是他發現的,把狗打死,也是他的主意。
我聽說這件事以後,問過他,當年為什麽要把那大黃狗打死。他信誓旦旦的說,等這狗成了氣候,就會把家裏人全害死。
他這話讓我無語以對,不敢苟同,從我老婆那裏論,他是我的長輩,在門裏論,他算是我的一位老前輩,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好了,不敢去指責他,不過再有類似這種事兒,我絕對不會讓他再這麽做。
我們兩個算是同門中人,但是,或許因為我們接觸的東西不太一樣,他是算命風水,我是除厄驅邪,隔行如隔山,所以對畜生修行的看法也不一樣,用我奶奶的話說,“拜月兒”是畜生修行的一種方式,即便成了氣候,也不會禍害家裏人,相反的,還會對家裏人有益,我奶奶說我老婆大也的這種做法,有點過分了。
事情還沒完,我接著講,狗死了以後呢,我嶽父聯想到了他那個夢,後來我嶽父問自己的父親,狗的屍體弄哪兒去了,我嶽父的父親和大哥誰也不說,直到現在,我嶽父也不知道狗的屍體弄哪兒了。我也問過我老婆的大也,我老婆的大也含含糊糊說,狗給你爺爺背野地裏埋了。不過,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據我奶奶猜測,那狗給我嶽父的父親和大哥打死以後,屍體可能就不見了,他們心裏害怕,不敢提這件事。
再後來,我嶽父就莫名其妙有了一種能力,不過,不是一直有,時有時無的,什麽能力呢,切脈算命,把著別人的脈搏,能切出別人的未來。
我嶽父後來給我老婆切了一次脈,對我老婆說,你將來要往東嫁,那男的是旱地命,命硬,不太好,你嫁給他以後,他的命會好點兒,說真的,自從跟我老婆結婚以後,我自己都能感覺到,我的命是好了很多。我嶽父這種能力,估計就是那隻大黃狗賦予他的,為報答我嶽父對他的收養之恩。
好了,囉嗦了這麽多,其實就是想說,這世上,真有修行的畜生,各位可以收心了,咱們要言歸正傳了。
言歸正傳。眼見鬼猴子如此義舉,我太爺覺得這架沒法兒打了,他從沒見過這麽個窮凶極惡的畜生,居然能有這麽善良的一麵。
我太爺站在大樹底下,用劍指著樹上的鬼猴子,喊了一句,“本少爺念你心存善念,今天就放你一馬!”
說完,我太爺一瘸一拐走出了林子,身後,傳來一串亂七八糟的鳥叫聲,嘰嘰喳喳的,好像那群鳥兒們正在感謝鬼猴子,不過這些叫聲,卻像一根根軟刺,深深紮進了我太爺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