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地下的兇險

  王安從床上睜開眼睛，於是看到了熟悉的帷幕，熟悉的妝台。


  「那是夢嗎？」王安喃喃自語。


  然後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手心中出現一條深深的勒痕。


  那是在夢中，他被人逼到牆腳，想要抓住一根藤蔓逃跑時留下的。


  「所以……」王安低聲說道：「那不是夢？！」


  「方才，我陷入了一場不詳的恐怖中……」


  故老相傳，天地間有大恐怖。


  不詳的存在，蟄伏於九幽。


  當它們出世，就會掀起腥風血雨，讓生靈塗炭！

  於是，他想起夢中所見的那尊被無數枷鎖束縛，被無數刑鞭鞭笞，最終在閃電與雷霆中被絞成了碎末的神明！

  「那就是不詳嗎？」


  「一尊神明？！」王安感覺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神明？！

  那不是只在傳說中才出現的存在嗎？

  記憶中，那天穹上的法眼，那如春日之光，溫暖了他的身體，將他拯救出來的儒家聖人吟唱，又是從哪裡來的？


  王安想起了夢中自己問著身旁一個似乎是由數百個文字組成的人的那個問題：「敢問，何為微言大義？！」


  於是，王安開始咀嚼起對方的回答來。


  「至高聖人？」


  「難道是……阿榮？！」王安推開窗戶看向自家後院的竹樓，卻見竹樓上，一盞油燈，長明不衰，燭光之中，有人影站立在窗檯。


  當下，他就再不猶豫，連忙穿好衣冠，亦步亦趨，恭恭敬敬的走向竹樓。


  …………………………


  「阿榮……」王安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檯前，看著站立在台階上的郭榮，輕聲問著：「您還沒有睡？」


  郭榮微笑著，走到他面前，坐下來，問道：「嚇到了沒有？！」


  「嚇到了！」王安老老實實的點頭，然後問道：「方才的那尊聖人，是您？」


  郭榮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這就是您讓我和我的家人離開的緣故？」王安又問。


  「呵呵……」郭榮搖搖頭。


  王安立刻驚了！


  居然還有更加恐怖的不詳潛伏在暗中嗎？


  少年從未想過，自己看似安寧的生活，竟已處於恐怖之中。


  「這世界，真的有神明存在？」王安不安的看著郭榮，問出了自己內心的疑惑。


  「聖地的聖主大能，玄國的大德賢士，都能活上三五百年，甚至上千年……」郭榮反問道：「你怎麼會認為，這世界沒有神明呢？」


  郭榮意味深長的低頭，看向腳下的大地，說道：「說不定，就在你我腳下，大地深處，就埋藏著不止一座神廟，神廟中供奉著不止一位神明！」


  「說不定，在數千年，數萬年前，你現在站的地方，就是一尊神明的道場所在……」


  「那時，這神明香火鼎盛，庇佑著附近數百上千里的凡人！」


  王安聽著，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冰冷。


  他的三觀徹底崩塌！


  「腳下的大地，埋葬著神廟和神明？！」


  「我腳下就可能是一尊神明的道場？」


  這個事情，讓少年嚇得魂飛魄散。


  他已經見識過神明的恐怖與詭異了，在那個世界中，他曾被無數面目模糊的人包圍。


  每一個人都拿著信香，強迫他買下來，不買還不行。


  他瘋狂的跑，用力的跑，拼盡一切的逃，卻怎麼都跑不開，逃不掉。


  即使抓住藤蔓，哪怕翻過牆壁。


  前方依然有著數不清的人潮在等著他。


  每一個人都拿著信香，要他買下來。


  他幾乎就要把持不住，差點就出口答允，但就在開口的瞬間，他心中生出無邊恐懼，於是冥冥中有聲音告訴他，只要他答允，那就會永生永世被留在那個世界。


  現在，面前的聖人告訴他，在他腳下，埋葬著的恐怖與不詳，不止一個。


  這如何不叫王安恐懼。


  「放心好了！」郭榮笑了起來，拍拍自己面前被嚇得臉色發白，身體都要打擺子的少年：「被埋葬的神與人，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出世的！」


  「今夜之事，只是意外！」


  「是有人將祂放了出來！」


  「有人將祂放了出來？！」王安更加害怕了。


  因為這個事情本身就比神明還恐怖！

  「對啊！」


  「誰放的？！」王安脫口而出，內心更是無比憤怒。


  「你猜！」郭榮笑了起來。


  王安低下頭去，整個人都癱軟在地。


  他如何不知道，在玄國之中，法網執掌一切，監視一切。


  沒有人可以繞過法網，進行不法之事。


  所以，做出這等事情的人，已經不用去想了。


  想明白這個，王安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也失去了所有的鬥志。


  心如死灰！


  郭榮則在一邊，似笑非笑的看著王安，沒有說話。


  年輕人嘛，都是這樣的。


  他也早就見慣不怪了。


  良久之後，王安抬起頭，看著郭榮，問道：「學生想知道，為何玄國要這樣做？」


  「為了活命啊！」郭榮笑著答道。


  「活命？」王安不解了。


  「對啊……」郭榮說道：「這世界的人，為了活下去，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特別是當面臨災厄，馬上就要死的時候……」


  「哪怕是一根稻草，即使是毒藥，他們也會抓住，也會喝下去！」


  玄國的法網，正在走向崩解。


  當法網徹底崩解，那麼，一隻從血淚與仇恨、憤怒、怨氣中孕育出來的凶靈，就要從中出生，並清算一切！

  從前，玄國的修士和貴族，壓迫玄國的凡人有多狠，那頭凶靈就有多凶！

  被修士和貴族們殘殺的凡人有多少，那頭凶靈的力量就有多大！

  過去一千年，玄國冤死、屈死的人，都將從那頭凶靈身上歸來。


  只有清掃掉一切，那頭凶靈才會安息。


  更恐怖的是，這等凶靈，是人道孕育的復仇之靈。


  所以祂是沒有形體，也不存在弱點的。


  至少，以這所謂的大燕玄國的力量，根本無法阻攔祂。


  甚至連遲滯其行動也做不到。


  所以，這玄國的人，特別是那些沾滿了鮮血的傢伙，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王安聽著，卻是閉上眼睛，然後無力的對著郭榮一拜，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來，像行屍走肉一樣消失在視線之中。


  郭榮看著這個少年人，微微搖頭：「年輕人……」


  「就這樣就承受不住了？」


  「果然還是沒有被世界和天地毒打過！」


  此時，一輪紅日，從天邊升起，朝霞漸漸的侵染了天際。


  郭榮於是站起身來：「是該修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