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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你是誰?

  在所有人都低頭彎腰,甚至卑顏屈膝的時候,這兩個旁若無人,一坐一站的人,就顯得格外突兀,宛如鶴立雞群一般。


  尤其站著作畫的女子,一身清雅脫俗的風姿,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瀟灑風流之韻,像是一道最美的風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市井中傳言,慕容正的傳人———霸王槍的主人,是一個身高五丈,目若銅鈴,肥項少發,隻會舞刀弄槍的無鹽之女,哪裏想到這個女人竟長得這般清絕豔麗,氣質出眾,像是一朵高嶺之花,散發著一種極為清冷與貴高的氣息。


  一刹那間,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像是毒蛇一般,猛地一躥,狠狠地咬住了藍妃的心髒。


  她的腳步微微一滯,眼角的餘光,掃過儀態端莊不卑不亢的桔梗,以及大吃特吃毫無儀態的沈老頭。前者是宮廷一品女官,自小便跟在陛下身後,同陛下一起長大。後者是國藥聖手,隻為曾經的聖母皇太後,以及如今的陛下看診。可是,現在,陛下竟將這兩個人都給了眼前這個懷有身孕腹部微微隆起的女人。


  藍妃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苦膽都在她的肚子裏翻騰,她想吐出來,可是這東西剛到嘴邊,又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


  “母妃,你弄疼我了!”一道稚嫩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刹那詭異的寂靜。


  一臉痛色的小皇子,苦哈哈地皺著臉,懵懵懂懂地望著自己麵目僵硬的娘親。


  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藍妃馬上鬆開手,急切地蹲下身,抓起兒子的手,看著被自己無意識中抓出來的幾道深深紅印的小手掌,眼圈一下子紅了。


  “對不起,熠兒,是母妃不小心。”聲音溫柔,表情疼惜,一刹那流露出來的,恨不能以身代之的痛惜,真真切切,作不了任何的假。


  但這一番母子情深的戲碼,除了伺候在他們身側的宮女嬤嬤之外,並沒有任何人給以太多的注意。就連身為義父和祖父兩重身份的清河王,似乎對於這個名譽之上的女兒,外孫,都懶得瞥上一眼。


  他的目光鎖在一身淡紫衣裙,宛如花中仙子的王琳琅身上,一貫厚重如山的眼神之中,似乎泛起了層層的漣漪與刹那的恍惚。像是想起了久遠至極的往事,以及定格在那些往事裏泛黃的人。


  “娘————”一聲石破驚天的叫聲,驚得王琳琅一個哆嗦,手指一鬆,畫筆跌落在地。


  她機械般地轉過頭,便驚愕地看見一個頭發花白,慈眉善眼的老太太,像是中了百萬大獎一般,正歡天喜地地直奔自己而來。


  就在老太太即將以如乳鳥投林的姿態,紮入她懷中的一刹那,隱在身後的鷹衛,箭魚一般竄出,擋在她身前,架住了激動不已的老太太。


  “娘,娘,娘————”老太太還在執著地喊著,一聲一聲,像是杜鵑泣血,聽得人驚恐至極,卻又心酸無比。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唯有一人鎮定無比,那便是清河王拓跋遲。他神態自若,沒有絲毫慌張的樣子,像是生鐵澆築的武士一般,穩重而沉著。


  “娘———”他大踏步上前,將被攔住的老太太,攬在自己的懷中,語氣深沉,像是從大山的腹地發出,“您還記得答應過兒子什麽了嗎?”


  依靠著的身軀,強壯而溫柔,有著熟悉的味道,就像是一支鎮定劑,將焦躁激動的老太太,給慢慢地安撫下來。


  “記得,”老太太抽了抽鼻子,委屈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任由對方擁在懷裏,帶著後退了數步。


  吃得滿嘴流油形象全無的沈老頭,將雙手胡亂地在衣襟上一擦,便踢踢踏踏地走了過來。一雙探究似的眼睛,在老太太身上審視地轉了一圈又一圈,嘴裏砸吧砸吧地說道,“哎呀呀,王爺,你娘喊這丫頭娘親,那你豈不是要喊丫頭祖母了嗎?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這般匪夷所思大逆不道的話,一經出口,便像是火星點燃了爆竹,拓跋遲一雙寒氣森森的眼睛,霎時像是有火山的熔岩在流動。


  一隻白玉般修長無暇的手,閃電般伸出,五指輕輕地一鉤,一股強大的吸力,海潮般湧來,竟將沈老頭淩空抓來。宛如蔥段一般白皙的手指微微一彎,老頭子頸項要害被製,呼吸受阻,一張臉立刻漲成了紅色。然後變成紫色,再青色,最後竟顯露出瀕臨死亡的灰色出來。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徹底震傻了。


  站立在一旁的王琳琅,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這人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心中不由地一急,疾走兩步,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搭在了拓跋遲的手腕之上。


  一出手,奔瀉如瀑布一般的內力,自丹田灌注到了她的左手之上,使得看起來如同纖纖玉指的手,頃刻之間仿佛有了千斤之重。


  “王爺,請手下留情,”王琳琅黑白分明,宛如琉璃的眼睛裏,流瀉出一抹隱隱的緊張。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清河王的金剛霹靂手了。這樣一雙宛如象牙玉雕的手,看起來像極了鋼琴家的手,但實際上,簡直可以稱之為鋼筋鐵骨手,其厲害程度,猶如地獄使者的勾魂彎鉤,幾乎沒有人可以抵擋。


  拓跋遲像是剝皮抽筋一般的目光,慢慢地梭轉著,鎖在了王琳琅的臉上,死死地盯著,似乎在淩遲一般。


  “小兔玉佩————?”一道不適宜的聲音,突然響起,正是被拓跋遲擁在懷裏的老太太。她像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般,眼睛放光,驚喜不已。


  像是一條渴極了的魚兒,老太太縱身一躍,撲向水中。一隻皮膚鬆弛青筋糾葛的手,迫不及待地伸向了王琳琅的頸脖之處。


  隱在各處的暗衛,再也按捺不住,身形閃動,衣袂破空,正要朝這邊急奔而來,卻被王琳琅一個手勢,給死死地按了回去。


  紫色的繡花儒衫之下,是柔滑似玉的白色中衣。一枚粉色的兔子雕飾,從領口之處滑將出來,暴露在天光之下。它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在陽光下閃耀著溫潤至極卻又璀璨如星的光芒。


  老太太墊著腳尖,死死地拽著這枚玉佩,連帶著將王琳琅的身子拉低了幾分。


  像是研究什麽稀罕物事一般,老太太將那粉色的兔子,在手中翻來覆去,左摸右摸,臉上露出了驚喜至極卻又極度迷茫的表情。


  “娘親——?不,你不是娘親,你是瑤兒。可是,你明明是娘親啊!”老太太抬頭打量著王琳琅,麵露迷惘,表情困惑,像是陷入了一團解不開的疑惑之中。


  拓跋遲深深地看了王琳琅一眼,猶如鷹爪一般鋒利的手指募地鬆開,被掐得一腳踏入鬼門關的沈老頭,像是一塊石頭般跌落在地上,一時間咳得麵色發白,翻腸倒肚,涕淚橫流。


  見對方收手,王琳琅亦鬆開了自己的手。她有些苦惱地看著癡呆症發作的老太太,眉頭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老太君,我不是您的娘親,也不是您的瑤兒。”她無比耐心地說道。


  “那你是誰?”老太太執著無比,一雙混濁的老眼,迷迷瞪瞪地盯著王琳琅,像是一個強勁兒發作的孩子,似乎是不求得一個答案,就不會放手。


  王琳琅不習慣與陌生人這般地接近,她手指微微一彈,一縷小小的力道,順著絲線傳遞到玉兔之上,將老太太緊抓的手,給輕輕彈開。


  她後退一步,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正要開口回答,卻見一直做壁上觀的藍妃,快步走上前來。


  一張雲淡風輕,美麗動人的臉上,漫上了幾許慌亂。但這慌亂像是水中的泡泡,咻地一下就破了。隻見她親親熱熱地挽著老太君的胳膊,熱切地介紹道,“祖母,這位就是打敗羯羌聯軍,拯救陛下水火之中的蘇將軍!”


  “蘇將軍?”老太太的腦袋似乎更迷糊了。她指著王琳琅,茫茫然的表情,像極了一張白紙,“你不是瑤兒,你是瑤兒!”皺褶深深的手指對準了藍妃娘娘,“對,你是瑤兒!”她的臉上露出一副燦爛至極的笑容。


  可是,這笑容剛剛延展到嘴角,就像是露珠遇到了炙熱的陽光,立刻就蒸發掉了。老太太像是想起什麽一般,臉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不,你不是瑤兒。你沒有天賦的神力,沒有朱雀印記,沒有小兔玉佩,你不是,不是————”


  一聲淒厲的喊叫之後,老太太便使勁捶打著自己的腦袋,像是要把幾乎要爆炸一般的腦袋給錘破打開。


  “娘———”拓跋遲輕聲地喚了一聲,白皙修長的手指,在老太太肩臂之處,輕輕地點了幾下,那胡亂捶打的雙手,便如柳枝,輕輕地垂落下來。


  一身煞氣,氣勢驚人的清河王,此刻收斂起所有的鋒芒與霸氣,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兒子一般,將神誌有些癲狂的老母親抱在懷中,一下一下地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那雙深邃的,仿佛蘊藏著日月星河的眼眸,掃過一臉惴惴惶恐不安的藍妃,再落在麵露微戚的王琳琅身上,像是穿過皮囊,看到人的心裏去。


  王琳琅神色不變,巋然不動,絲毫不懼怕這淩遲一般的目光。


  倒是人比花嬌的藍妃,在這樣壓迫力十足的目光下,心中的慌亂,像是激蕩的湖水一般,根本無法平靜。她將頭微微地一偏,似乎是要躲開這裂地劈山一般的視線,卻猛然地撞見自己的兒子正好奇地站在一副畫之前。


  大人之間的微妙對峙,劍拔弩張,似乎對這樣的小娃娃,沒有太大的影響。反倒是香味撲鼻的肉脯,還有那副色彩鮮明的畫引起了小孩子的興趣。


  然而,嬤嬤不讓他碰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肉脯,他隻好將注意力轉移到那副人物畫上。這般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便要從宣紙上走下來的男人,顯然讓這個孩子大吃一驚。


  心慌意亂的藍妃,踩著忐忑不安的步伐,朝自家孩子走去。


  當她走到近前,視線落到畫板上時,她倒抽一口冷氣,兩隻腳像是釘住了似地,一動也不能動。急促跳動的心,像是在做加速度運動,仿佛下一刻就要從胸膛裏蹦出來。


  這——這——不是——-—


  被炸得如同五雷轟頂的藍妃,機械般地轉動著腦袋,呆呆愣愣地望向王琳琅。


  後者站在那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嘴角是一抹若有若無的嘲弄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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