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誅心
一個視線陰冷寒毒,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咬人。
一個視線驚訝愕然,微微震撼的眼眸之中,彌散著一種壓抑著的深情與憐惜。
“姬安,你的腿怎麽了?”像是沒有聽到那些帶刺的冷嘲熱諷一般,王琳琅蹲下身,一雙指節修長略帶薄繭的手,顫抖著伸出來,似乎是想摸一下對方的腿。
但手到中途,師祖慕容正雙腿被劇毒腐蝕成爛木樁,日日流瀉黑色血水的驚悚景象,從遙遠的記憶之中,一下子跳了出來,像是黑色的禁忌一般,撞得王琳琅心口一痛。
像是畏懼著什麽一般,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慢慢地收了回來。
這一幕,像是蠍子的毒尾一般,蟄得本就處於爆發邊緣的姬安,像是受傷的野獸般,嘶啞著嗓子,發出一陣似笑非笑的笑聲。
笑聲未完,他左手使力,將蹲在地上毫無防備的王琳琅,往後猛地一推。
“拿開你的髒手,我不需要一個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女人,來虛情假意,裝腔作勢。”一出口,便是刀槍劍戟,直戳心窩。
王琳琅重心不穩,身體像一塊石頭,轟隆隆地往後摔倒而去。就在屁股著地的一刹那,她左手護住肚子,右手撐地,將身體崩成了一張拉滿了弦的弓。
隱在角落裏的暗衛,心生憂懼,像是兩道疾馳的電光一般衝了過來。
一個將自家主子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攙扶了起來。態度之謹慎,動作之小心,臉色之慎重,像是在對待一個稀世之珍寶。
而另一個,長劍一揮,帶著澎湃的殺意,朝輪椅上的白發青衣人,猛攻而去。
立在輪椅之後的賀星,再也按捺不住,天蠶絲線自手中彈射而出,直奔那道銀白的長劍。
兩個人宛如天雷對上地火,立刻鬥成一團。雖是第一次見麵,但卻仿佛生死仇敵,招招狠辣,不留餘地。
“住手,都給我住手!”站穩了腳步的王琳琅,臉色蒼白如紙,冷聲嗬斥道。
暗衛有心想退,但對方卻纏得甚是著緊,天蠶絲彎成一個鐮刀形狀,無情地絞向他的頸脖。
王琳琅一把抽出身邊鷹衛佩戴的長劍,腳下步伐繁複變幻,手中長劍顫動如風中花瓣,蕩滌出層層銀色的劍光。然後這閃耀的銀光,像是星河倒斜而下,帶著勢不可擋的銳利,生生將兩個交戰的高手分開,卻沒有傷人分毫。
哐當一聲,長劍像是長了眼睛一般,飛回到鷹衛的劍鞘之中。
“姬安,我有話要與你說,你讓他下去。”王琳琅直視著輪椅上的人,忍著隱隱的不適感,靜靜地說道。
說罷,她轉頭對兩個鷹衛說道,“我與這位,這位公子,是舊識,你們下去吧!”
雖是憂懼不已,憤怒至極,但服從命令,已經深深地融入這些近身的鷹衛心中。他們互看了一眼,對著王琳琅施了一禮,便安靜地退到了一旁。
姬安冷冷地瞥了王琳琅一眼,眸中的陰翳之色,不減反增,像是一團漆黑的漩渦一般,高速地旋轉著,要將周遭的一切全部地卷入其中。
他輕輕一個揮手,賀星不情不願地隱到不遠的地方。
“有什麽話,趕緊說!”語氣冷得像刀,吐出來的話,像是冰雹,砸在地上,一顆一顆地嘣嘣之響。看著她的目光,像是刮骨的鋼刀,要把她千刀萬剮。
王琳琅定定地望著輪椅上的青衣男子,視線從那一頭秋霜似的白發上,落到了懸掛在腰間的陳舊絡子上,不知怎地心中募地一痛。
“姬安————”她剛剛開口,便感覺到肚皮一緊,先前隱隱的不適,突然下一子變成了痛意。一股熱意,像是小股的溪水一般,從雙腿之間,轟然流下。
驚恐的感覺,像是魔鬼一般,扼住她的咽喉。她不由低頭下望,淅淅瀝瀝的血水,正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
“青雀,”她捂著肚子,驚慌而淒厲地喊道。
一直密切注視著的兩名鷹衛,身影一晃,虛化成兩道影子,一個眨眼就奔到了近前。
“主子,”名喚青雀的瘦高暗衛,一眼就看出了王琳琅的不妥。他強按壓心中的慌亂與憂懼,將一枚淡綠色的藥丸,塞到了王琳琅口中。
後者的一雙眼睛,惶恐地盯著他,表情碎裂成一片片,片片似乎都寫著哀求。
“孩子,我的孩子。”王琳琅的聲音,抖成了寒風中的打旋的落葉。
“主子,別怕。”青雀露出一個安慰性的笑容,輕聲說道。
然後,他扭頭吩咐同伴,“打橫抱起主子。”
一雙強壯有力的胳膊,立刻將王琳琅橫抱在懷中。
青雀掀開彩虹般的碎花百褶裙,露出被白色的中衣包裹著微微起伏的腹部。手中銀針像是穿花一般紮出。一針,又一針,將那小山丘的一般的肚子周圍,紮成了一個針林。針針聳立,閃著炫目而冰冷的光。
坐在輪椅上,冷眼旁觀的姬安,手指痙攣般捏緊,直到指尖的縫隙有血漬滲出,他卻絲毫不知。隻是拿著一雙似乎要滴出血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仿佛要將它盯出一個洞來,然後將裏麵的那一團血肉給活活地刨出來。
淅淅瀝瀝的鮮血,終於慢慢地止住了。
但那血淋淋的底褲,濕漉漉的裙擺,卻依然觸目驚心。
王琳琅蒼白著一張臉,像是一個虛弱的布娃娃一般,無助地躺在鷹衛的懷中。
“我家少主,無事便罷,若有任何閃失,必叫兩位血債血償!”青雀的臉,冷得像是千年的寒冰。
丟下這句話,兩人身形暴起,像是張開了翅膀的梟鳥一般,平地躍起,朝碧波殿的方向疾飛而去。
看著三人的身形消失在重重的屋脊之後,所有的表情,從姬安的臉上,消退得一幹二淨。他恍惚在刹那之間,變成了一個木雕的人兒一般,暮氣沉沉,毫無生機。
“一個孽種而已!”賀星小聲地咒罵出聲。
想著主子為了那個該死的女人,從生到死,再由死到生,這一路的顛沛流離,兵荒馬亂,他的心裏就極其地為主子感到不值。
一顆真心,被鄭重地奉獻出來,可是卻並沒有被人好好地珍惜,相反的,它被人狠狠地踐踏在腳底,踩在了泥濘之中。
這樣的傷害,足於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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