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雪野伏擊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時光的流逝,歲月的更迭,並不會因為任何的人眷戀,或者痛恨,而有任何的停留。那些受過的傷,遭過的罪,感受過的痛,最終會在時間的撫平之下,慢慢地沉澱下來,藏匿在心中最深之處,變得模糊而遙遠。
五年後一個寒冷的冬日,北地裏一片寂靜的山穀。
空蕩蕩的穀中,不見一絲人或走獸的痕跡。唯有呼嘯的北風,撕扯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際翻滾著糾纏著飛落而下,將蒼涼貧瘠的黃褐色大地,染成了滿目的白色。
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清晨,地上的積雪已有數尺之深,將衰敗的枯草,猙獰的亂石,七零八落的枯枝,給遮掩得嚴嚴實實。那些高大耐寒的樹木,縱使枝葉依然碧綠蒼翠,但是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冰層,更別提冰層之上鬆軟的落雪。
當暴躁的狂風肆虐而過時,便會有劈裏啪啦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那是承受不住壓力的樹枝,猛然斷裂,剝落而下,砸落到地麵上的聲音。
像是應和這聲音一般,一陣巨大的,仿佛岩石斷裂,轟然滾落,山崩地陷的聲響,突然響徹整個山穀。一道黑色的浪潮,像是滾滾的巨流一般,從穀外奔瀉而來。
這是一支裝備齊全的匈奴騎兵,彪悍肥壯的戰馬之上,坐著身形高大,麵目粗狂,目光凶狠的騎手。這些騎手,像是一群被放出籠子的猛獸,正亮出了利爪,張開了嘴巴,垂涎欲滴地,朝關內飛撲而來。
領頭的漢子,目光越過山穀,投向穀外的原野,仿佛是看見了大片肥沃的土地,成群的牛羊,源源不斷的糧食,數不清的珠寶,還有不計其數的女人,他不約地咧起嘴巴,發出了謔謔謔的長嘯之聲。
鞭子啪啪啪地抽在馬背上,馬兒吃痛,四蹄翻飛,將地麵上的雪花,踩踏得如飛花四濺。
整個世界,仿佛隻有這轟然如急流的馬蹄聲。
突然,道旁的深雪之中,有數十道身影,破地而起,像是突然竄起的雪鷹一般,咻地一聲便竄飛到半空之中。
隨著手腕的暗勁發出,隱在雪地裏的絆馬索,陡然騰起,猛然繃緊,像是鋒利的鋼刃一般,削向疾奔中的馬蹄。
馬兒失足,像是千斤重擔失去支撐一般,轟隆隆地砸向地麵。一時間,一匹接著一匹,接二連三,嘶鳴聲連連,哀嚎聲不斷。有猝不及防的騎手,閃躲不及,竟被生生地壓成了肉餅。
身著白衣白袍,頭戴黑色頭套的偷襲者,立刻從道路的兩旁閃電般散開,兩人一組,三人一夥,揮動手中的劍戟,毫不留情殺氣騰騰地攻向周圍的匈奴騎手。
在北風肆虐般地咆哮中,馬兒痛苦地哀鳴,利刃刺啦一聲割了喉嚨,鮮血咕咕冒的噗嗤聲,像是一曲戰場的葬歌,在這個僻靜的山穀,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呼衍越!”一道暴喝聲,像是九天的玄雷,突然炸響,爆出無限的聲波,穿透空中亂飛的雪花,徑直擊向那個在隊伍前列,因為暴怒而殺得興起的中年漢子。
突然的伏擊,使得呼衍越焦躁萬分,他像是猛獸突然被關進了籠子,渾身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暴躁與凶悍。反手一槍,火龍槍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將一個偷襲者生生挑飛。
聽到自己的名字,他條件反射地轉過頭,麵容扭曲,目含凶光,朝聲音的來處掃射而去。
一個全身白衣,戴著一個奇怪黑色頭套,僅露出兩隻眼睛的白色身影,像是一道白色的流光向他疾射而來。而在這流光之中,一杆炫目的黑色長槍,帶著撕裂整個世界的霸氣與凶悍,朝他當胸紮來。
殺氣,鋪天蓋地的殺氣,攜裹著漫天翻飛的雪花,浸襲著呼衍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毛囊,甚至每一個細胞。
呼衍越嘴角咧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棋逢對手的興奮,伴隨著他體內喧囂的怒意,齊齊上湧,他大喝一聲,火龍槍心隨意動,隨著他全力地一撲,正麵迎向那杆從紛亂的雪花之中,穿越過來的黑色長槍。
嘭————!
兩槍相擊,火星四射,金戈之聲震耳欲聾。
濺起的力道,宛如火山爆發,竟將近旁的人和馬,震得血氣翻騰,哀嚎著,像是斷線的風箏一般,被掀翻出去。
呼衍越站在雪地上,看似若無其事,實在雙手顫抖,虎口爆裂。殷紅的鮮血,像是滴滴答答的雨水一般,源源不斷地往下落,滴落到厚厚的雪地上,瞬間被吞沒。
“再來!”他像是一頭受傷的猛獸一般,低吼著。
暈染著主人鮮血的火龍槍,旋風般在他手中一轉,帶著越挫越勇的力道,向前方那個白衣人直撲而去。
白衣人的眼睛,像是兩顆寒星,幽黑晶亮,灼灼逼人。微微一個梭轉,似是有光芒在流轉。當視線落到那把毒蛇出洞般的火龍槍時,白衣人募地一個轉身,向前飛竄而起。
“哪裏逃?”呼衍越怒吼。
豈料那人身子在半空之中,陡然一個回轉。雙腳在最近的一匹馬上一個踢蹬,那把烏黑閃亮的長槍,發出陣陣低吟之聲,如一條深淵的巨龍,突然躍出水麵,攜裹著無盡的霸氣,朝他直撲而來。
回馬槍!竟是回馬槍!
呼衍越心神大震,眼睜睜地看著那寒光森森的槍尖,如同可以戳破世間一切堅硬的壁壘尖錐,朝他絞殺而來!
幾名忠心的下屬,急匆匆地打馬前來,沾染了鮮血的長刀,分上中下三路,狠辣地砍向那使槍的青年。
豈料那白衣青年,絲毫不見慌張,穩如泰山的右手,瞬間從槍身中央滑到了槍尾,一個用力地拋擲,長槍脫手而出,攜裹著暴風驟雨一般的力道,毫不留情地穿透呼衍越的肩胛骨,然後帶著他,以射電般的速度,將之牢牢地紮在了一顆粗壯的大樹之上,像是一個吊死鬼一般,懸掛在樹幹之上。
與此同時,這人的另一手,握手成拳,流星追月一般地砸出。那幾名人高馬大的匈奴漢子,連同坐下的駿馬,像是田間的稻草人一般,被巨浪一般的拳風掀起,飛將出去,被倒地的馬兒壓成一團。
樹枝上的積雪,紛紛下墜,撒得呼衍越一頭一臉。但此時的他,卻沒有絲毫戰敗受挫之後的悲憤,懊惱,暴虐,相反的,他的眼睛射出狂熱至極的光,麵目由於激動而顯得有些猙獰而扭曲,嘴裏更是罵罵咧咧地大聲嚷嚷道,“你他媽地到底是誰?有種就將這烏漆嘛黑的套子給老子取下來,藏頭縮尾,算什麽好漢?”
說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一躍到近前的白衣人,狂傲不已匪氣十足的臉上,隱隱地帶著一種莫名的期待,似乎正滿心地渴望什麽奇跡發生一樣。
窄腰長腿身材頎長的青年,一把拔下長槍,取下頭套,對著目瞪口呆的呼衍越,宛然一笑,仿佛舊友重逢一般說道,“呼衍單於,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