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悲
這個世界,瘋狂,**,像是黑暗的沼澤,充滿了腐臭,死亡,以及不可救藥的絕望。
而她的慧染師叔,是這般美好,純潔,溫柔,一塵不染。
可是,現在,因為她的緣故,如高山雪蓮的師叔,被卷入了這個陰謀重重的皇宮,慘遭攀折蹂躪,墜落紅塵,遭人踐踏,再回不到最初的純淨。
這一刻,王琳琅的心中,是一種痛到極致的後悔,以及刨心挖肺一般的自責。直恨不得時光可以倒轉,這淩遲一般的侮辱,永遠不會發生。可是,這一切卻永遠隻是她的癡心妄想。
她抱著腦袋暈暈沉沉,備受摧殘與折磨的慧染,大踏步走出殿外。經過那些被點穴定住的太監宮女時,她冰寒如刀的視線微微地一個梭轉,定在了先前帶路的嬤嬤身上。
殺氣一瞬間沸騰如同沸水,她一腳飛起,猛地一踢,這個別有用心的嬤嬤,便像是一個碩大的包裹一般,平地飛起,在空中劃出一條斜線,徑直地撞向一道宮牆。
轟隆隆——
紅色的宮牆,轟然倒地,砸起漫天的灰塵。而那個可憐的嬤嬤,在一地的殘牆斷壁之中,兀自抽動著,全身骨骼皆斷,像是一個綿軟的大肉蟲一般,慢慢地蠕動著。
響聲招來了驚叫聲,大批的侍衛,像是無數的馬蜂一般,嗡嗡嗡地正外這邊趕來。
王琳琅冷冷地哼了一聲,踩著繁複詭異的步伐,人像是一道會拐彎穿梭的光影一般,擦著地麵,飛掠了出去。
身後,那些宮女太監,嗓子一鬆,像是緊閉的門被突然打開,一聲一聲的驚叫聲,從裏麵乍然爆破而出,撕破雲霄,震破耳膜。
這些洶湧的叫聲,一波又一波,透著淒厲的驚恐,一直,一直地傳到了勤政殿。
林芝縣主王琳琅,殘殺建安王,閹割八名貴族子弟,踢死一名嬤嬤的消息,像是一滴熱油,落在了沸水之中,炸起了蘑菇雲一般的軒然大波,將整個勤政殿,震得寂然無聲,人心翻覆。
一刹那間,先是死一般的寂靜,然後便是人聲喧囂躁雜,如同鬧市。
高座上的司馬紹,桃花眼微微地一個梭轉,蕩起一股意味不清的神色。他清咳幾聲,眸光轉向一側的張德子大公公。
張德子大公公作為第一心腹,一眼便領悟出皇帝陛下的意思。拂塵一揮,陰沉的仿佛陰溝老鼠一般的聲音陡然響起,“肅靜!”
這兩個字在內力逼迫之下,帶著一股寒森森的威壓,以及鋪天蓋地的壓力,像是一把鋒利的剪刀一般,將所有的喧囂給一刀剪斷。
“將林芝縣主速速綁來,如有抵抗,死生不論!”司馬紹的聲音,帶著風流,暈染多情,仿佛是一個眠花宿柳的浪蕩公子,剛剛醒來,聲音中有一種惺忪的朦朧。可偏偏所說的話,無情而冰冷,沒有一絲的情意。
現成的把柄,被遞到麵前,焉有不抓住之理?可惜了這個女子,天縱奇才,文武雙全,書畫雙絕,可是這般倨傲,不受管束,且又出身王家,還是扼殺在搖籃裏最為妥當!司馬紹暗暗地歎息道。
一聲令下,殿中數人麵色俱變。
“陛下,您就不問縣主為何這樣做嗎?”王佑率先發問,那張清絕俊朗的麵容上,第一次出現了皸裂。
“不管如何,她殺人是事實,而且殺的還是朕的皇叔!”司馬紹眼眸一眯,泛著瀲灩風情的桃花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怒意。
“陛下,這就是您對縣主的封賞嗎?”一直冷冷充當看客的蕭博安,此刻募地發聲。他整個人氣息頓變,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似地,毫不掩飾的憤怒,從他的麵上,汩汩地流出。
此刻的蕭博安,內心充斥著一股無名的怒火。這怒火,像是一條四處奔躥的遊龍一般,在體內肆意地煽風點火,將他整個人似乎都要點燃。
一貫溫文爾雅的假麵,再也維持不下去了。那個被封在體內,暴虐多疑,身為姬安的一麵,乍然地爆裂而出。
他自是知道王琳琅為何犯下這種種的罪孽,那個領路的嬤嬤,還是他收買並安排下來的。可是,他沒有想到,王琳琅竟會將天捅出這麽一個大窟窿!那個該死的和尚,在她心中就是這麽重要嗎?重要到她拿性命來維護?
“這封賞,倒是別具一格!”拓跋宏聲音清冽如水,雖則溫潤好聽,卻帶著一股子若有似無的諷刺之意。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們想要陛下怎樣?”崔浩轉動著手中的竹笛,看似冷清,實則壓迫意味十足地說道。
殿內唇槍舌劍,針鋒相對再此響起,似乎與殿外的刀光血影,劍拔弩張相互呼應。
阮鹹拿起腰間懸掛著的酒葫蘆,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懶洋洋的視線,四下地一瞥,看著眾人演戲一般的嘴臉,目光中泛起一種深惡痛絕的厭惡!
這宮內眾人,誰人不知,那建安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色鬼,有著難以言詞的特殊愛好,偏愛玩弄折磨美少年。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簡直是數不勝數,罄竹難書!死了?死了才好!死了活該!
北方民眾還在胡人鐵蹄下戰戰兢兢,像是牲畜一般毫無尊嚴地活著。可是,這裏,這個代表最高統治權的地方,上位者熱衷於陰謀算計,世家之間爾虞我詐。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女子,卻落入了獵人的陷阱之中。難道也要像她短命的父親一樣,折在這肮髒齷齪的深宮了嗎?
想到這兒,阮鹹的眼眶,頓時紅了。他將酒葫蘆往地上一甩,一搖三晃地往外走,醉意酣然地大聲地唱到,
“曰餘不敏,好善闇人。子玉之敗,屢增惟塵。大人含弘,藏垢懷恥。民之多僻,政不由己。
惟此褊心,顯明臧否。感悟思愆,怛若創痏。欲寡其過,謗議沸騰。性不傷物,頻致怨憎。
————-——”
他一邊衣袂飄飄地往外走,一邊旁若無人地引吭高歌。
聲音蒼涼高亢,憂鬱悲憤,在如癡如醉,有一種穿透人心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