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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客棧鬧劇

  且不管心中有多少驚濤駭浪,當她安排好一切,默默無言地回到自己房中時,她一頭紮到了床上。奔波勞累了一整日,王琳琅身心皆疲,幾乎是頭一挨到枕頭,她便上下兩片眼皮一搭,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將所有的一切拋擲到腦後。


  **的極致疲憊,幾乎是帶來了嬰兒一般的睡眠。一夜酣眠,無夢無擾。待到第二日清晨,她被喧鬧的人聲吵醒之時,懵懵懂懂地瞪著陌生的房間片刻,她才想起自己是誰,這又是在哪裏。可真正是夢裏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一響貪歡啊!


  慢悠悠地起身,穿衣,洗漱,喬裝,待到她下樓到大廳吃飯之時,後院竹林之中的喧嘩之聲,似乎衝破了天。


  小二哥急匆匆地為她端來膳食,抓耳撓腮地望著後院瞧,最後實在是耐不住那份好奇心,竟蹬蹬蹬地跑開,撂挑子瞧熱鬧去了。


  王琳琅抓起兩個白麵饅頭,一邊慢悠悠地咬著,一邊像是一個好奇的看客一般,往人潮湧動的竹林走去。


  四周全是興奮激動的聲音,福來客棧的夥計,房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是湧動的螞蟻潮,簌簌地朝前進著,拚命地往前擠著,生怕落後他人半步。


  人人都伸長了脖子,睜大著眼睛,看著前方那不堪入目的一幕。有婆子,女眷麵色通紅,雙手捂眼,似乎是不敢看被有傷風化的一幕。但又好奇地透過指縫之間的空隙,偷偷地看著,打量著。


  嘖嘖嘖的慨歎聲,夾雜著唾沫星子亂飛的議論聲,像極了一個紛亂而躁雜的菜市場。而這個市場上唯一的貨物,便是前方那幾個交纏錯雜白花花的身影。


  歸德侯捂著自己的腦袋,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直覺全身都痛,渾身的骨骼像是散了架。尤其胸腹之處,仿佛是被巨石碾壓過一般,五髒六腑承受不住壓力而挪了位。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後庭之處似有異樣,微微一個牽扯,便痛得他眼淚狂飆。


  四周鼎天一般的喧鬧,和幢幢的人影,使得神誌有些不清的他,一刹那間頭昏眼花。他艱難地撐起身體,想要起身,卻摸到了一手的滑膩膩,驚愕的視線剛好與一雙迷迷糊糊的眼睛相遇,“侯爺,”那人在懵懵懂懂中下意識地喚道。


  歸德侯驚得魂飛魄散,那人全身**,身無寸物,身上皆是可疑的淤痕,掐痕。他的腦袋像是狠狠地挨了一下,有些蒙了。他機械般地轉動著眼珠,視線從地上橫七豎八的男性**上掃視而過,然後再落在看熱鬧的人群身上,像是突然被人潑了一盆冰涼至極的水,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侯爺,”


  “侯爺,”


  兩名聞訊趕來的護衛,麵紅耳赤,聲音發顫。一人飛快地脫下外衫,想要提赤身**的主子遮攔一二。不料歸德侯猛地一伸手,拔下一人的佩劍,劍身遊轉,劍尖點點,一劍一個,正中心窩,將地上剛剛醒轉的幾人,全部地殺完。就連身下的那句死屍,也一劍穿心,死後再遭殺戮。


  劍身帶起的鮮血,像是飛花一般濺落到他的臉上,他卻恍然未覺,隻是拿著一雙逼入絕境的眼睛,陰沉地望著尖叫不已的圍觀者,“把這些人都殺了,都殺了!”他暴跳如雷,嘶啞著聲音咆哮道。


  隻是話一出口,劇痛從胸腹之中傳來,一股血箭從他嘴中噴射而出,在空中開出一朵燦爛的血花。本就強弩之末的歸德侯,身子一軟,便要栽倒。被駭得心膽俱裂的兩護衛,一左一右地架住他。


  圍觀的人群,呼啦一聲,做鳥獸散。


  喧囂躁動的竹林,在一瞬間,恢複了寂靜和清幽。隻有地上幾具死不瞑目的死屍,空氣中暗暗流轉的血腥氣,還有十幾棵被撞斷的竹子,似乎在無聲地訴說,這裏曾經發生過的慘案。


  而流言,像是瘟疫一般,席卷了整個城鎮。每一個房子裏,每一個角落裏,每一處有人的地方,人們似乎都在談論這件事。他們眉飛色舞,想象力豐富,將這個高門侯爺大戰奴仆的故事,演繹出成百個版本,裏麵充斥著色情,陰謀,死亡,讓聽者心魂蕩漾,欲罷不能。


  王琳琅的心裏,卻很是複雜。她雖沒有直接殺死那為虎作倀的五個人,但一時心血來潮的安排,卻將那五個人間接地推向了死亡的墳墓。她的心底裏有一種莫名的低落,不安,惴惴。


  當事人小嵐和阿狼,雖然最後被她秘密地送走,但他們掛著神醫護衛的名號,保不準待歸德侯醒轉之後,會遷怒於謝神醫,甚至對神醫下手。輾轉反側,左思右想,思前想後,她終於決定向神醫坦誠一切。


  “這麽說,今晨那不忍目視的荒唐場麵,是你一手策劃的?”想到歸德侯後庭之處的慘烈,謝神醫的眉角不由地挑了挑,拿著一雙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暈黃燈火之下的王琳琅,清清冷冷的語氣之中,帶上了一絲絲不為人察覺的怒意。


  王琳琅有些心虛,她覺得自己撐不住,一道道熱汗在臉上流。一種拘束,一種不自在,一種羞恥,仿佛使得她一瞬間幾乎變成了啞巴,什麽也說不出來。唯有羞愧的熱浪,從她的臉頰,耳根,脖子,經由背脊而下,一直竄到腳跟。


  “主要———是我,也有——阿狼——的——臨時發揮——”她語不成句,結結巴巴地說道。


  “哦————”神醫的聲音,微微拔高,清冷的眸子,似乎晃蕩著無數幽冷的碎冰塊,“這個世界,已經夠糟糕了,琳琅,我不想看到,它因為你變得更糟糕。陰私齷齪的手段用得多了,最終自己也會心腸變硬,不擇手段,變得麵目全非。”


  王琳琅一時語結,但沉默了一會兒,她辯駁道,“可是,我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果不是歸德侯自己心思齷齪,哪裏會有如今之事?”


  “那你有沒有想過,待到歸德侯醒來,他該如何行事?他本是一個心胸狹小之人,加上身份特殊,一向在建康城裏作威作福慣了。在這麽一個小小城鎮裏,吃了這麽大一個暗虧,你說,他會善罷甘休嗎?琳琅,有時候,做出一個英雄的舉動並不難,難的是承受這個舉動帶來的嚴重後果!再說,你將那兩個奴隸看得太重了,他們本就身份低微,哪裏值得你為他們做到這個地步?”神醫眸光深深,語氣幽幽,於語重深長之中,隱著一股蕭瑟的落寞。


  “奴隸也是人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也許,這輩子他們是奴隸,下輩子,他們就成了王侯。沒有什麽事情,是一成不變的!”王琳琅骨子裏有一種反叛,一種執拗,一種倨傲,她所認定的事情,就是十頭牛,也難得拉回來。


  瞅著燈下那雙明亮而倔強的眼眸,謝神醫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無力。這個傻姑娘,估計不撞個頭破血流,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從袖囊裏掏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子,輕輕地撫摸了很久,然後將它遞給王琳琅。“明日一早,你便啟程,前往建康,到南郊的相國寺,將它交給一個名叫圓空的僧人。”


  歸德侯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要將她徹底地從這件事中摘出來,也隻有趁他昏迷未醒期間,將這個孩子打發得遠遠地。


  “圓空?”王琳琅低低地重複道。


  神醫沒有理她,他轉過頭,兀自望著搖曳的燈火,臉上露出一抹恍惚的神情,“去吧,早點走,不要驚動任何人。”


  “那您呢?”王琳琅有些不放心。她忐忑不安地跪坐在地上,用一雙探索,擔憂的目光,望著神醫。


  “我得留下,你放心,歸德侯有求於我,不敢對我怎麽,再說,我畢竟姓謝!”神醫淡然地說道。隻是當他說到那個謝字的時候,他雙眉微皺,嘴角抽動,流露出一種極為複雜的神情,一時間,說不出那是一種驕傲,還是一種痛恨。


  王琳琅蠕動著嘴唇,想要說點什麽,卻又突然之間不知從何說起。她收好那個雕工精湛做工精巧的木盒子,瞧了一眼燈下那個背影蕭條的人,施了一禮,慢慢地退了出去。


  也許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片屬於自己的森林。哪怕是最親密的人,也無法觸及到那裏,更別提自己這個半道而來的護衛了!


  王琳琅不由地暗暗歎了一口氣,踏著一地的落寞,酸澀,怔楞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日一早,她便像是一縷輕煙一般,無聲無息地退了房,悄然地離去,將那一地的狼藉,不堪,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三日之後蘇醒過來的歸德侯,暴怒至極,倍感大失麵子的他,搬到了縣衙裏麵。他借著剿匪的名義,命心腹之人帶著大批護衛,和縣衙裏的差役,衝進了大山裏。在山中迂回曲折一番,將那些差役成功地拐進了深山密林之中,而另一路人馬,則偽裝成匪類,衝到城裏,將那個豪華客棧,以及左右相鄰的店鋪,殺得個雞犬不留,一地血腥。


  真真地是應神醫那句話:有時候,做出一個英雄的舉動並不難,難的是承受這個舉動帶來的嚴重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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