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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致命的相逢

  此刻,山寨的一個大廳裏,像是一個密集的罐頭一般,塞滿了各色各樣的人。各種躁雜喧鬧,充斥著這個狹小的空間,簡直要將屋頂衝破炸翻。


  “那個小白臉就得處死。既然跟蹤到我們寨子裏,哪裏還有留活口的必要?一刀哢嚓,簡單了事!”嗓門最大的當屬瘦高個,他滿臉陰沉,雙眼裏皆是陰惻惻的殺意。


  “就是,就是,”許多人點頭附和。


  “說不定那小白臉是官府的奸細!”


  “對啊,對啊,不然我們剛剛幹完一票,這小白臉就來了,天底下哪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連小孩子都不放過,竟然綁架一個小孩子,真是喪盡天良!”有人義憤填膺地怒罵。


  “可是,那家夥功夫極高,看樣子是一個不好惹的主!”一個青衣漢子嘀咕道。


  “難道咱們還怕了不成?一人一口唾沫,就會淹死那兔崽子!”


  眾人七嘴八舌,爭得臉紅脖子粗,吵得不可開交。


  就在此時,一個婦人牽著一個小孩,急吼吼地衝了進來。那孩子手裏還捉著一隻蔫頭耷眼的信天翁。看樣子,這隻可憐的鳥兒,被這小娃娃折騰得夠嗆!

  “寨主,”圓臉婦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婉娘有事要稟報!”


  “你怎麽來這兒了?”一個濃眉大眼麵色黝黑的大高個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疑惑地問道。


  “當家的,”婉娘抓住大高個的手,眼淚一下子就冒出了眼眶。


  “娘————”不明所以的魚兒,懵懵懂懂地望著自家娘親,眼珠子裏也跟著紅了。


  婉娘一把擦掉自己的眼淚,由於怕嚇著孩子,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對著魚兒安撫性地一笑,柔聲說道,“魚兒乖,將剛才在家裏對娘親說的話,對寨主再說一遍可好?”


  “好啊,”看看自己娘,還有爹,魚兒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他拉扯了一下那倒黴鳥兒的翅膀,惹得那鳥兒憤怒地叫了一聲,然後,他天真稚氣地說道,“大家都去迎接出任務的家人,我也想去接爹爹,可是我太矮了,根本看不到,所以我就爬上了一個大樹,一直爬一直爬,爬了好高好高,終於在人群之中找到了爹爹。可爹爹沒有聽到我喊他的聲音,”說道這兒,魚兒委屈地瞥了自家爹爹。


  “我喊得聲音可大了,可是爹爹就是沒有聽見,走那樣地走了過去。我好著急,就往底下爬,可是剛剛爬了一小會,一根樹枝斷了,我就像石塊一樣呼呼呼地往下掉。我嚇壞了,哇哇大哭。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好看的大哥哥突然出現,他一把抱住我,飛了起來,落在一根樹枝上。好奇怪哦,樹枝那麽輕,可是我們站在上麵,它竟然沒有斷。”魚兒困惑地撓撓自己的頭,一張小臉上盡是疑惑不解。


  “寨主,”婉娘往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那人並沒有綁架我的魚兒,相反的,他救了他的命!”她語氣哽咽,麵帶戚然,“如不是他,我的魚兒————”說道這兒,她渾身打了一個寒顫,似乎是說不下去了。


  “救你家魚兒又怎樣,一個外來的奸細,難不成還想留下他的狗命不成?”一臉陰沉的瘦高個,語帶煞氣地說道。腕骨上傳來深刻的痛意,疼得他皺起了眉頭,心中的恨意,更是一層漫上一層。


  “董猴子,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婉娘眼中流出刻骨一般的恨意,“虧得我當家的拿你當兄弟,你卻根本不把他兒子性命當回事?當你用暗箭偷襲那少年時,你可曾想過他懷中的魚兒會有一個什麽樣的三長兩短?”婉娘指著瘦高個,幾乎是嘶吼著控訴道。


  還有這等事?眾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掃向董猴子,眼神之中無一不帶著異樣的驚詫的不屑。雖說大家夥幹的是攔路搶劫的勾當,殺人越貨的事情做的不少,但那都是針對外人的,但自家人不是該互相扶持互相愛護的嗎?


  四下響起了私語之聲,而且這私語之聲越來越大,像是煮沸的粥一邊,上下沸騰,不肯停歇。


  “夠了,將那少年帶上來。”一道威嚴而又極富霸氣的聲音,陡然響起,像是一個大鍾一般,將那些議論聲,悉數地壓下。大廳裏,頓時鴉雀無聲,靜寂如同無人一般。


  這個發話之人,坐在正廳之中,約莫五十歲左右的樣子,頭發花白,眼神銳利,整個人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和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氣。


  當王琳琅被帶到廳中,蒙麵布巾被粗魯地一把扯下之時,突來的光線,刺眼而明亮,她不約地微微地皺起眉頭,眯上了眼睛。


  大廳中的老少爺們,男男女女,視線如同聚焦一般,全數地落在她的身上。此時的她,依然一身男兒裝扮,頭發高高地挽成一個髻,上麵插著一根普通的白玉簪子,露出她光潔的額頭,英氣的眉毛,和一雙明若秋水一般的星眸。身著一襲普普通通的護衛之服,腰間鬆鬆垮垮地懸垂著一截烏黑的短棍。全身上下似乎沒有任何配飾,整個人顯得幹淨利落,透著一股公子如玉瀟灑如風的味道。


  眾目睽睽之下,不見她有任何的慌張。那雙兩汪清水般的眼眸,雖是淡淡地看人,卻有著說不出的明澈。它們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裏養著的兩丸黑水銀,左右一顧一看,就將廳中眾人看了一個大概。當那襲紅色的身影落入眼簾之中時,她的視線不約微微地一頓,流露出一絲不為人察覺的欣喜與愕然。


  果然是崔琪,奇怪的是,她帶著一方蒙麵的布巾,遮擋住眼睛以下的所有部位。而那雙總是活力四射的杏眼之中,此刻盛滿了驚愕,還有警惕,那神情不像是遇到熟人的驚喜,而是帶著莫名的警惕與戒備。就像是一隻遇到危險,而不自覺豎起全身尖刺的刺蝟一般。


  為了不惹人注意,王琳琅的視線微微地停頓之後,便一掃而過。隻有小魚兒不知道廳內氣氛的詭異,抱著那隻倒黴的信天翁,從母親腿邊蹬蹬蹬地跑了過去,“哥哥,大哥哥,你沒有綁我,他們為什麽要綁你?”他天真爛漫地問道。


  壓抑,一陣靜寂般的壓抑,像是潮水一邊,席卷了整個大廳。而在詭異的壓抑之中,一道力量十足充滿了匪氣的聲音響起,“給他鬆綁!”下令之人,正是端坐在正廳中央的老寨主。


  王琳琅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這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身上。雖則歲月流逝,年歲已老,但那挺直的腰杆,銳利的眼神,還有那股匪氣衝天的架勢,無一不說明這個人是一個不容忍忽視的狠角色。


  被綁了許久,胳膊發麻,血液不暢,王琳琅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稍稍地活動了胳膊,便對上首之人,拱手施了一個標準的江湖禮儀,“見過寨主。”她語氣平淡,既不慌張,也不熱絡,渾身上下流露出一股子不卑不亢的氣勢。


  “見到寨主,為何不跪?”瘦高個的董猴子,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惡狠狠地瞪著她,像是一個齜牙咧嘴的鬣狗一般,似乎不咬下她的一塊肉來就誓不罷休。


  “為何要跪?”王琳琅挑眉問道,“他不是天不是地,也不是皇帝,更加不是我的師長或雙親,我為何要跪?”


  這一番話雖然說得平靜淡然,但是擲地有聲,竟將廳內眾人都震呆了。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竟然在老寨主麵前如此不知收斂大放厥詞?就不怕惹怒寨主而小命不保嗎?


  果然,老寨主的麵孔變了,他唰地一下從位子站起來,紫紅色的麵龐上,閃過一絲勃然的怒氣,“戰山,周瑞,張旭,連陽,”他連點四人名字,“你們替我去會會這不知好歹的小子,全力以赴,不必留情。”


  他的話語聲剛落,廳內就響起一陣吸氣之聲,望向王琳琅的目光,不自覺地就帶上了一絲憐憫之情。這麽俊的小夥子,待會兒會不會被寨主的親傳弟子給活活打死?唯有董猴子一臉喜色,那張陰沉之極的麵孔之上,綻放出喜悅的火花,似乎已經看到了眼前這小子被得渾身是血,湊成一團肉泥的悲慘景象。


  四個精壯的小夥子,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他們麵目各一,但無一不腳步輕盈,呼吸長綿,一看就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四個人帶頭走到了廳外的庭院之中,對著王琳琅拱手,“承認,”話語剛落,四柄帶著寒光的長劍,像是蓄謀已久的毒蛇一般,閃電般竄出,分四個方向,朝王琳琅攻來。


  王琳琅身子一晃,變成一道遊走的殘影,從劍光籠罩之中,瞅準一個狹窄的縫隙,閃身而出。左手取下懸掛在下擺的霸王槍,往後背上隨意地一插,右手拔出腰間的秋水劍,手腕一個抖動,劍身如水波蕩漾,蕩起數十多銀白色的劍花,朝那四人回攻而來迎向那四人。


  五個人殺在一起,劍光閃爍,眼花繚亂,根本就看不清楚,唯有通過衣服的顏色來判斷誰是誰。


  崔琪擠到眾人的前端,死死地盯著場中的情形,杏眼之中皆是擔心,焦慮,緊張。雖然心裏怨恨這個家夥,但真到生死關頭,心裏滿滿的都是她的安危。她知道她的槍法舉世無雙,但是劍術如何,她心裏真是沒有底。


  四個人結成一個劍陣,配合無雙,天衣無縫,將王琳琅死死地纏住。而且那該死的劍法,出手刁鑽,陰險毒辣,無一不是朝著人的**部位,周身死穴而來。


  王琳琅避得辛苦,心中更是火大。既然人家都說了不必留情,她還矯情個什麽味?心念翻轉之間,她腳踏幻影十三步,手中劍勢變換,竟變被動為主動,該防為攻,主動進攻。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這句話說得真是不錯,當她劍勢變幻,一劍比一劍淩厲,一劍快似一劍之時,那四個人開始出現慌亂,如同一個環節出現了錯位,整個鏈條便受到了影響。


  王琳琅瞅準時機,秋水劍劃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就像是燦爛的朝陽,掙脫了地平線的捆綁,唰地一下蹦出了地麵,耀眼的光芒,霎時迸射而出,奔向四麵八方,正是秋水劍第八式日出。


  那四人直覺眼前白光一閃,刺得他們眼睛發痛發酸,就在閉眼的一刹那,一道淩厲至極的劍光,像是閃電一邊,劃過他們胸前的衣襟。冰涼的劍尖緊擦著喉管和皮膚而過,帶著一陣駭人的寒意。


  四人驚慌之中,急忙後退,卻猛然發現胸前一涼,卻是衣襟劃破,皮膚外露,被微寒的秋風一吹,便感覺到了一陣驚心的涼意。


  輸了,他們竟是輸了!若是那劍尖再進半分,劃破的就不是衣襟,而是他們的喉管了!四人麵麵相覷,麵色慘白,像是木樁一般呆立當場。


  “承認,承認!”王琳琅收劍入鞘,拱手朝四人施了一禮。


  那四人倒也是漢子,雖然輸得難堪,臉色難看,但也輸得心服口服。


  本想這一關是過了,哪想那匪氣十足的寨主,唰地一下站起身,大踏步地走到院中,出乎意料地說道,“我來會會你!”


  這突來的一出,讓所有的人都震動了。他們就像是遭到電擊一般,長大了嘴巴,呆呆愣愣地看著那高大而又蒼老的身影,氣勢衝天地站到了庭院之中。


  心髒突然一陣痙攣,崔琪的臉,出現了一刹那的蒼白。她倉皇而緊張的目光,不由地焦慮地鎖在王琳琅身上。


  “把我的長槍取來。”寨主的聲音中氣十足,洪亮如鍾。那雙炯亮的眼睛,似是有劈裏啪啦的火光在閃爍。


  一陣靜默,詭異地籠罩下來。每一張正在議論的嘴巴,此刻都閉得緊緊地。每一雙眼睛裏都變得混沌而汙濁,像是死人一般停滯不動,半癡半呆地望著場中的那個人。


  天哪,有多少年沒曾看到寨主與人動手?又有多少年未曾看到他耍弄他的蘆葉槍呢?這少年到底是誰?竟讓寨主一再打破常規?

  當那柄槍頭細長好似一片蘆葉的長槍,映入眼簾之中時,王琳琅似乎地隱隱地嗅到了一股久遠的血腥之氣。而這股血腥之氣,仿佛挾裹著戰場的金戈鐵馬,又好像隱著一股蒼涼的崢嶸與殺伐。


  “出槍吧!”老寨主抓住自己的長槍,整個人的氣勢立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說原先的他,隻是一個看起來健碩的老人,而此刻的他,便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淩厲駭人的殺伐之氣,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而出,使得近前圍觀的人,不由地紛紛後退三步。


  “好,”縱使心中升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海嘯,但站在那裏的王琳琅,表麵上平靜無波,“若是晚輩僥幸贏了一個一招半式,我想帶走一個人。”


  “囉嗦什麽,贏了老夫再說!”寨主大人似乎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一陣嘶吼聲發出,整個人便如下山的猛虎一般衝來。那由精鋼淬銀,可破堅甲的鋥亮槍頭,直衝她的前胸而來,竟是一出手便是霹靂之極的殺招!

  王琳琅眼眸微縮,腳下步伐變換,身影虛幻成一道殘影,避開這氣勢驚天的一槍。然後她整個人像是一個展翅的白鶴一般拔地而起。


  人在半空,劍已入鞘,秋水劍劃出一道銀白的光,竄回到暗紅的腰帶中,纏繞在她的腰間。而她的另一隻卻手摸向背後,一把拔出身後的烏黑短棍,手下幾個扭轉,偽裝成棍子的無敵霸王槍,終於露出了它廬山真麵目。


  霸王槍通體由精鋼隕鐵混鑄而成,全身烏黑,霸氣十足,長一丈三尺七寸,重九九八十一斤,槍鋒銳利,點到必死,槍身巨重,掃到必亡。


  握著霸王槍烏黑冰涼的槍身,王琳琅感覺到一種骨子裏的澄淨與明澈。身形一晃,將飛雲渡提至極致,丹田的氣流,迅速地流轉到她的手腕,手指,然後像是咆哮奔流的江河一般,流轉到烏黑的長槍裏。


  槍身微微震顫,發出宛如龍吟一般的低鳴之聲。她人在半空,卻猛然一個轉身,韌性十足的身體,幾乎成三百六十度回轉,烏黑的槍尖,劃著一抹淩厲的黑色弧線,閃電般朝下方刺去,電石火光般的速度,颶風一般的力度,竟是回馬槍!回馬槍!


  地上的寨主,瞳孔如同被一枚鋼針猛地一紮,然後緊緊一個收縮。他的須發,如同被雷電擊中一般,冰冷地直立起來。他想閃身避開,但是這自上而下的一槍,帶著一股衝天的霸氣和蕩滌一切的無畏,根本是避無可避。他一咬牙,雙手握緊槍尾,槍尖晃動,滑出無數個圓圈,竟是當頭而上,正麵迎擊。


  砰!

  金屬的撞擊聲,像是炸彈當場爆炸,刺得人的耳朵,出現了刹那的失聰。


  人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場中之人,隻見老寨主蹬蹬蹬地後退散步,握槍的雙手之處,虎口爆裂,殷紅的鮮血,正在汩汩流出。而那個少年,雖臉色煞白,嘴角流血,但黑如寒星的槍尖,卻牢牢地對準了老寨主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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