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追趕
那漢子跑得大汗淋漓,氣喘如牛,但始終卻無法擺脫身後那個淡藍色的身影。那道略微單薄的身影,就像跗骨之蛆一般,無論他怎樣地用盡全力地想要擺脫,卻根本就是癡心妄想。那噠噠噠的腳步聲,跟在他的身後,像是鬼影子一般,根本就擺脫不了。
像是逗著耗子的貓兒一般,追著那漢子跑過四條長街,王琳琅的耐心漸漸告罄。腳下步伐轉換,身形加快,像是一道流動的浮光掠影一般,幾個彎曲蜿蜒,就穿過周圍湧動的人流,一下子就竄到了那漢子的身後。
“喂,還跑嗎?”她故意陰森森地說道。聲音冰冷,似乎從地底下冒出來,帶著森森的寒氣和陰冷。
那漢子駭得魂都要出來,下意識地就要邁腿往前奔,卻猛然感覺頭皮一緊,他的頭發竟被來人攥在手中,根本就邁不開腿。
王琳琅手腕一個扭動,那漢子頭發受製,不由自主地被她轉了半圈,正好對上她似笑非笑的一張臉。
“少俠,饒命啊,饒命啊!”這漢子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本領極好。看到眼前的少年,氣不喘,腿不抖,一副怡然自得的悠閑模樣,立刻開口討饒,“錢——錢——,還給你!”他哆哆嗦嗦,喘著粗氣地地說道。
說罷,急切地摸出懷中那塊奇形怪狀的銀子,像是丟燙手山芋一般,匆匆忙忙地塞到王琳琅的手中。
王琳琅鬆開自己的手,將那錠銀子拿在手中,手下動作不停,將那塊被捏得四不像的銀錠,一下一下地掰扯著,很快地將它拆分成無數塊碎小的銀角子,裝到自己的袖囊之中。
那漢子雙腿打顫,背脊發涼,看著那雙掰銀子,像是掰豆腐一般輕鬆的白淨手指,不由地吞了吞口水,恐懼地畏縮著,生怕那如蔥白一般的手指,下一刻就會捏上自己的脖頸。
“誰人派你來的,嗯——?”王琳琅往前走了一步,那腳踏下去,那堅硬的青石板,竟被她踩下了三寸之深,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大坑。
那漢子目瞪口呆地盯著那非同凡響的腳印,直覺內那漢子目瞪口呆地盯著那非同凡響的腳印,直覺內心所有的抵抗,在這一刻全部地灰飛湮滅。他蒼白一張見鬼似的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一個官爺吩咐的——他給了我——五十兩銀子——要我把你引開——”
“官爺?”王琳琅眯了眯眼。
“對,一個官爺,一個生麵孔,我不認識,但肯定不是小石城的人。年齡約摸三十出頭,右手掌上有一顆黑痣!”那漢子此刻好比是竹筒倒豆子,恨不得將自己說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全部地倒個一幹二淨。
王琳琅沉吟了片刻。看樣子這次是有人要針對慧染。那呆子,不知又被哪裏的魑魅魍魎給惦記上了?可真是藍顏也禍水啊!
“那你是誰?”她睨了那漢子一眼,明明這一眼輕描淡寫,但是卻有一抹寒光隱在其中,像是一個鋒利的鋼針一般,直接紮向那漢子撲通撲通直跳的心窩。
那漢子驚恐萬狀,咚地一聲跪在地上,“我——我——叫劉泉,因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人稱劉老二。少俠,少俠,”劉老二嗷地一聲抱住了王琳琅的腿,那張肥頭大耳的臉上,寫滿了驚駭與恐懼,“請饒我一命,我雖是一個街頭混混,帶著一幫手下,靠收商鋪的保護費為生,但是殺人放火的買賣,我們從來都沒有做過。而且,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的幼兒,我不能死,不能死啊!”
那張本就寒磣不已的臉上,此刻眼淚鼻涕一大把,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惡心得王琳琅差點吐出來。
“難道我就那麽地麵目可憎,看起來特別像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她有些嫌棄地將劉老二踢到一邊。但是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隻是讓他滾到了一邊,並沒有讓他磕到哪兒,或是傷到哪兒。
此人雖然可惡,但是罪不至死,她並不想多造殺戮。生命,畢竟隻有一次,哪怕是一個街頭混混,它的生命,也是寶貴的。
“啊——?少俠,你不殺我?”劉老二的哭聲即刻便止,真地如戲子一般。
這個貪生怕死,欺軟怕硬,沒有一絲骨氣的家夥,竟然是混黑社會的?王琳琅簡直有些想笑,“我的錢袋子呢?”
“你的錢袋子?”劉老二驚愕地抬頭,連忙地擺頭,“它不在我這裏,我沒有偷,真地,不是我偷的。”許是急於撇清幹係,他說得甚是急切,但那閃爍不定的眼睛,卻偏偏透露出幾分蹊蹺。
王琳琅往前走了一步。這一步極慢,右腳無息地抬起,慢慢地踏放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然後,它便像踏在柔軟的泥巴地上,深深地陷了下去。陷到一定的程度,它又輕輕地拔出來,沒有帶起一絲一毫的灰塵和砂礫。
“是你的同夥所幹!”王琳琅語氣冷冷地說道,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猶疑之色。
劉老二渾身抖得像是篩糠,上下兩排牙齒捉對兒廝打。突然,他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將自己袖袋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地掏了出去,稀裏嘩啦地全部倒在地上,“給你,給你,都給你。”他臉色刹白地嘟噥道。
王琳琅目光落在那種類繁多琳琅滿目的物件上。有玉佩,銀子,發簪,銀票,金豆等等。她募地蹬下身,用手扒拉了一番那些物品,口裏嘖嘖嘖稱奇,“這些都是你收到的保護費?”她略帶好奇地問道。
“不——不全都是!”劉老二老老實實地答道。隻是那望向她那隻骨節分明白白淨淨手的目光,透著一種像是割肉一般的痛苦。臉皮下那一條條緊繃起來的筋肉,不斷抽搐著,流露出一種怕到極致的神情。
王琳琅故意地將那些東西扒拉得嘩嘩直響,欣賞著那劉老二宛如調色板一般的臉色,心中委實覺得好笑,但麵子上還得辛苦憋著,憋得她一臉通紅,真正是好不辛苦!
最終,她那貌似舉棋不定的手,落在那張一百兩的銀票之上,“我的錢袋裏,隻裝了一百兩,我就隻取這一百兩。”
劉老二簡直被這一逆天的反轉,給驚呆了,他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不可置信地說道,“這——這些——,少俠,不要嗎?”
“你的意思是,我拿少了?”王琳琅挑挑眉。
“不——不——”劉老二像是護食的狗一般,嗷地一聲,將地上的東西,全部地扒拉到自己懷中,手忙腳亂地將它們塞回到自己的袖囊之中。動作之急切,神情之焦灼,似乎生怕下一刻麵前的這人改變了主意。
從來沒有見過這生動鮮明的人,王琳琅頓時覺得有趣極了,“哎,劉老二,想不想換一門營生?你這收保護費的買賣,似乎並不是長久之道。”
“可是,我隻會這個啊,別的,我什麽都不會!除了幹這個外,我還能做什麽呢?況且,還有五六個兄弟,還指望著我吃飯了!”大約是感覺不到了王琳琅身上的那份寒氣,劉老二的膽子便大了起來,身子也不抖了,還敢抬頭直視她的眼睛。
王琳琅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劉老二,你這個道,不是一條好道!好自為之吧!”
說完之後,不再看地上之人一眼,淡藍色的袍角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她衣袂飄飄地大踏步地離開。
“倒是一個有趣的人!”二樓的窗戶突然被人推開,露出一張陌生之極的容顏。
這是一張五十多歲的臉龐,麵上鐫刻著歲月濃重的風霜,鬢邊的發絲,更是如霜似地白。他微微地眯著眼,望著消失在長街盡頭的那道淡藍色的身影,眸中似是劃過一抹盎然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