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倒黴的王英
在那龜奴的帶領下,王英走上二樓,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來到一個刻有寒梅傲枝的雕花門棟之前。在那敞開的門棟裏,一個身穿火紅舞衣的女子,像是一個妖精一般,朝他輕移蓮步,款款走來。
“公子,你來了!”她勾住了王英的胳膊,對著他偏頭一笑。這一笑,可真是勾魂攝魄,蕩人心魂。
王英直覺自己半邊身子都酥了,他回頭對著四位仆從打扮的護衛吩咐道,“你們就在這門外候著。”說罷,迫不及待地撲向那如火焰般燃燒的女子。
房門啪地一聲,在他們身後關上。那四人相互對視一眼,便如四尊門神似地,守在了門外。
“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來,快來,讓哥哥好好地疼惜疼惜你。”王英目光色欲熏熏,像是餓狼撲食一般,撲向那千嬌百媚的美人。
崔琪咯咯咯地笑著,像是一朵會跳躍的火焰一般,從這邊燒到那邊,引著王英,室內轉了幾個圈,這才像嬌花一般跌倒在床榻之上。
門外守著的四人,聽著室內的動靜,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精神同時放鬆了下來。
“美人,我來了!”王英像是發情的公貓一般,嗷地叫了一聲,便跳將起來,一把那團火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他正待再一步地行動,卻不想身下的床板突然一翻,床上兩個人便骨碌碌地如同石頭一般墜了下去。一聲衝天般的驚叫從他喉嚨中發出,剛剛到了嘴邊,卻被一團散發著香味的物什,給生生地堵了回去。
也不知掉了多久,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很長一段時間,待到他們終於落到實地上時,王英的三魂似乎被嚇掉了兩魂。他屁股首先著地,在擔心脊椎會不會摔斷的恐懼之中,那女子竟將他當成了一個肉墊,生生地摔倒在他的身上,撞得他悶哼一聲,竟吐出了一口血。
還沒有等他從那股劇痛之中回過神來,那女子利落地從他身上爬了起來,然後像是拖麻袋似地,拽著他,在那通道之中七彎八拐。他的頭,胳膊,腰腹,雙腿,時不時地撞在牆壁之上,撞得他頭冒金花,嗚嗚叫喚。隻可惜,他的嘴巴被塞得滿滿當當,根本就喊不出聲,隻有眼淚和鼻涕在臉上橫流。
“竟敢調戲本姑奶奶,你是不是活膩呢?”崔琪像拎雞仔一般,將地上的人拉拽起來,反手就是一個巴掌。
明明是同一張臉,似乎前一刻,還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可是,現在卻變成了一個粗暴之極的母夜叉。可憐的王英,還沒有從這種巨大的反差之中醒過神來,又被生生地扇了一個巴掌。
“你這個賤人,竟敢打我?”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叫嚷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爹爹是大將軍王敦,我伯父是宰相王導,我叔父是刑部尚書王涵———”
崔琪掏掏耳朵,麵上露出一個不可思議地表情,打斷他的話,“你這個躲在家族庇佑下的窩囊廢,竟會是林琅的堂兄,可真是——真是———”
“你認識王琳琅?是她指使你這樣對我?”王英似乎是恍然大悟,他指著崔琪,嘴裏恨恨地說道,“那個賤人,賤人————”
他話還有罵完,那扭曲的表情,便如同僵住一般,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一個身著粉色衣衫的少女,從一處暗門走來。她麵色清冷,姿容秀麗,隻是那眸光,卻像是高山之巔的寒冰,透著一種沁入骨髓的冷漠。王英不禁兩股戰戰,打了一個哆嗦,像是遇到老鷹的小白兔一般,身子一軟,竟然委頓在地。
“林琅,你好了?”倒是崔琪驚喜交加,像是一團熱情的火一般,撲上去,抱住了那月光一般的少女,“你穿女裝的樣子真好看,都快讓我轉不動眼珠了!”
王琳琅將那如八爪章魚一般女孩,拉拔開來,“琪姐姐,我說,你是不是腦袋進了水,在這個時候,還敢公然拋頭露麵,小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哎呀,林琅,還不是你姘頭說,隻要我幫了這個忙,那今晚妓院的收入,一半就歸我了。你知道,我現在很窮,缺錢缺得厲害嘛!再說,以後還要重整門楣,還要招婿上門,這都要錢啊!”崔琪扳著手指頭,一一算到。
說到這兒,她眼眸一轉,像是蒼蠅看到一大坨新鮮的肉一般,死死地盯著地上的王英。然後,她一陣風地撲過去,如風卷殘雲一般,將那倒黴孩子身上所有的錢財洗劫一空。
“好了,琳琅,我這已經劫富濟貧了,剩下你們兄妹倆,好好敘舊,我這就去也。”她心滿意足地捏著手中的錢袋子,甩給了王琳琅一個明媚之極的笑容,打開了牆壁上的那個暗門,瀟瀟灑灑地離去。
安靜而狹小的暗室之內,便隻剩下一站一躺的兩個人。牆壁上的火燭,灑下昏黃的光,落在王英的臉上,一片慘白,一臉驚懼。
“你————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他的身子急急地向後退著,像是要被強奸的良家婦人一般,驚恐萬狀驚駭萬分地盯著那個貌似采花賊的人。
王琳琅沒有理他,隻是一步一步地走著,將王英逼到了一個角落裏,退無可退。
“你為何要來到這小石城?”她一字一頓地問道,目光之中是無盡的寒氣。
“我——我——替我爹督辦糧草。”王英像是小老鼠一般,瑟瑟發抖。
“還有什麽目的?”
“沒——沒——沒有了!”王英結結巴巴地答道。
“嗯——”一個嗯字還沒有完,王琳琅手腕下的鋼針,閃著一抹炫目的寒光,一針紮在了王英的腳踝之上。
王英嗷地一聲,叫喚出聲,他雙眼發直,像是盯著世間最恐怖的物什一般,盯著那枚鋼針。
唰!又一針飛射而來,準確無比似釘入了他的另一隻腳踝。
少時恐怖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湧來,將王英嚇得渾身一個哆嗦,竟然生生被嚇得失禁了。
無怪乎他反應如此激烈。當年,他在梅園教訓王瑞那小子時,不知被哪裏射來的飛針刺中腳踝。後來,那腳踝腫得像是白麵饅頭,更是痛得他死去活來。在取出鋼針的過程之中,更是吃盡了苦頭,遭了大罪。所以,這小小的鋼針,委實是他少時記憶之中最為可怕的東西。
“我說,我說,我說,”他慌裏慌張,口不擇言,“此次,我帶人前來,主要是跟一支來自北方的商隊接洽,將從北地購買一批的軍械,秘密地運走。”
“北地?”王琳琅忍著那股尿騷味,疑惑地問道。
“是北方的魏國。”王英如竹筒倒豆子,劈裏啪啦地繼續往下說,“爹爹一直暗地裏跟魏國有聯係,此刻他帶兵攻向建康,背地裏得到了魏國不少的支持。”
“他通敵賣國?”王琳琅聲音不覺地拔高。
“不知道,這些我不知道。我隻是按他的吩咐辦事。”王英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似乎是被這四個字嚇到了。
“還有什麽?你給我統統招來。”這一刻,王琳琅如遭雷擊,聲音不知不覺中帶上了一股殺意。這樣黑暗的內幕,如是被皇室,或被王家的敵人知曉,整個王氏會不會滿門被斬,慘遭覆滅?
“我招——我招——,”王英嚇壞了,他磕磕拌拌地說道,“江東的孫氏為了巴結我爹爹,派人送了一把開啟寶藏的鑰匙。這寶藏就埋在小石城中,刁勰奉命接洽,我負責監督,找到那寶藏,並挖掘出來。父親打算用這筆寶藏買賣軍火糧食,招募士兵。”
“你爹想當皇帝?”王琳琅的心,在這一刻,奇異地平靜下來。
她的三伯父王敦,確實是這個時代的一個了不起的梟雄!不僅武功造詣,登峰造極。而且,戰場上,戰無不克,攻無不勝,屢屢創下戰場上不敗的傳奇。五年前,若不是大伯父和她師傅的阻攔,說不定他已經造反成功了!這個人,可真是專注造反一百年啊!這不,五年過去了,他又卷土重來。可是,生的這個兒子太膿包,簡直是軟蛋一個。
“誰不想當皇帝?”王英低聲嘟噥了一句。見王琳琅臉色不好,他咕咚一聲,將剩下的話吞了下去。
在鋼針的威懾之下,王英腦袋裏的東西,如同擠牙膏似似,一點一點地被全部擠完。瞧著那家夥鼻青臉腫的樣子,王琳琅大發善心,不僅將他腳踝上的兩個鋼針取了出來,而且還掏出一瓶藥膏,親自塗抹到他臉上的淤青之處。
“待會回到了上麵,知道該怎麽做了嗎?”她語氣輕柔,像是哄孩子一般說道。
“我———”那冰涼的手指,觸摸在肌膚之上,本該是清涼舒適的,但王英根本沒有這樣的感覺。相反的,他心膽俱裂,駭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林芝縣主的事跡,在王家,根本就是耳熟能詳。那一拳捶倒三層宮牆的傳聞,從來都是不絕於耳,永不消退。
王琳琅看著他的表情,嘴角劃出一抹冷酷的笑意。她從地上拿起一根岔門的鐵棍,微一使力,那鐵棍便瞬間被她彎成一個大麻花,“你的頭,沒有這個鐵棍硬吧?”
王英瞪著她手中的那個鐵麻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頸脖,渾身發寒,手腳發麻,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知道——知道——怎麽——怎麽做——”
“閉緊你的嘴巴,若是我再從第二個人那裏,聽到你今日跟我說的話,我會將你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王琳琅將那根鐵麻花,在手中搓揉了幾下,那麻花瞬時變成了一個鐵球,被她砸在地上,將那地生生地砸了一個坑。
“我——我——”王英的心,跳得就像是粗圓木撞城門似地,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緊,“我——打——死——也——不——說。”
望了這個被養歪了養殘了的堂兄一眼,王琳琅打開了暗門,心思重重地走了出去。
瘟神終於走了,王英長長地吐了一口,像是打過一場硬仗似地,渾身無力地癱倒在他的尿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