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重逢
“林琅,林琅,”卻是崔琪大叫著,如同逆水行舟一般,艱難地穿過人群的縫隙,跑了過來。
“你跑來幹什麽?來送死嗎?”王琳琅擰著眉,捂著胸,齜著牙,沒好氣地說道。
“哎呀,不能夠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夠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我跟你的福分。”崔琪一邊哇哇地喊道,一邊心疼地撕下衣擺,包紮著王琳琅鮮血淋漓的右臂。
“公子,”卻是先前中箭的那個文弱書生,慘白著一張臉,歪歪斜斜地走到近前,話語沉重語帶自責地說道“是我連累你了。”
王琳琅正待開口,卻有一人從她側後方走了出來。一身青衣,灼灼風華,如一道流動的風一般,經過她的身側,走向前方。
“江浩,江將軍,”這青年聲音深沉,如同低音炮一般,響在耳邊,似乎讓人的心尖發顫,心口發燙,“你知她是誰?便敢要她的命?”
“我管她是誰?隻要她傷了老子,傷了小公子,我就敢要她的命!”江浩心中一橫,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他那沾滿鮮血的手一揮,那些兵卒的長戟,便募地一伸,鋒利的戟尖,,便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們,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他們戳個對穿。
“殺!”江浩殺氣騰騰地發令。眾兵卒像是齊刷刷快速移動的蝗蟲一般,一股腦兒地持戟衝了上來。
突然,一道銀色的光芒亮起,像是一條奔湧的龍影一般,將當前一排的兵士掀翻在地。
“我看,誰敢傷她?”那青年手持一道銀色的長鞭,像是一尊保護神一般擋在前麵,陰沉沉地說道,“江浩,我看,你膽子大得很啊,竟敢連先帝親封的縣主都敢殺?”
先帝?縣主?
這幾個顯然讓衝在最前麵的幾人大吃一驚,那些手持長戟的兵勇們,頓時猶疑起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畏縮著,再也不敢往前衝。
江浩捂著腰腹間的傷口,忍著痛,擰著眉,剛要說話,那青年卻搶先一步開口,白淨的手指,像是指南針一般,準確無比地直向身後的白衣少年,“她,姓王,名琳琅,是先帝爺在世時,親封的林芝縣主,曾經三護當今陛下於危難之際。她的父親,便是榮國公——王斌,王十一郎!”
此人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有著極強的穿透力,像是一陣長風一般,穿過整條長街,灌入到了每一人的耳中。
這一瞬,全場寂靜,唯有一雙雙驚愕不定的眼睛,不約而同看向那白衣少年。
那青年長手一伸,沒有半絲誤差地,將手指搭上了王琳琅的發髻。然後那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一把抽拔,束發的帶子被他扯落,一頭黑色柔順的長發,頓時如瀑布一般驟然泄下。
這——這——哪裏是一個翩翩少年郎,分明是一個姣姣女兒身!
烏黑柔順的三千青絲,映著那略顯蒼白的臉頰,渾身清冷的氣質,真得如是一朵遺世的高嶺之花。雖然有幾分暖色,但莫名地冷傲,孤寒,讓人從心中升起一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感慨!
各色各樣的目光,從四麵八方射來,無一例外地落在王琳琅身上,她感覺自己在那些炙熱的目光之下,幾乎都要燒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那青年,倆人目光正好在空中相遇。
與五年前相比,這人似乎更成熟了。那張刀刻斧削一般的臉上,一雙幽暗深邃的眸子,如同能夠攝人心魂一般,正深深地凝視著自己。
王琳琅直覺自己的心,這一刻,完全失控,它在胸腔裏瘋狂地跳動著,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般。心跳的聲音如此大,大得壓倒了四周所有的喧囂和躁動,隻有她的心跳聲,像是巨鼓一般,在耳邊轟響。
她想,也許這個人一直被刻在她的記憶裏,藏在她的心中吧!雖然時空的距離,將他們遙遙地分開,使得她幾乎忘記了他的模樣,他的聲音,他的眼神。但是此刻,在這樣的時候,驀然地重逢,過往的一切,似乎突然之間,如同嘩啦嘩啦的流水一般,從時空的縫隙裏,流返過來,朝她當頭撲來。她直覺自己呼吸急促,像是要溺水而亡一般。
“你的姘頭?”崔琪在她耳邊低語,一雙杏眼,咕嚕咕嚕地倆人之間轉來轉去。
王琳琅一陣猛咳,咳得撕心裂肺,差點背過氣去。
這妮子說話總是這麽驚天動地,真是驚得人魂飛魄散。
她正要開口解釋一下,卻見那人的目光蜻蜓點水般她身上移開,轉頭望向長街對麵的江浩。
人群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像是會蔓延舒展的藤蘿一般,迅疾地朝周圍散開,擴展。
江浩的臉,頓時黑得仿佛要滴出水來。縱使他想一手遮天,借此機會除掉那該死的丫頭,但良機顯然已失,他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掉一個縣主,而保證不讓消息不走漏半分。況且,那使鞭之人,還有他身後不遠處那些不容忍人忽視的隨從——
“看在蕭世子的麵子,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說罷,那陰毒狠厲的目光,狠狠地剜了王琳琅一眼,然後捂著自己的被鮮血暈染的一塌糊塗的腰腹,恨恨地離開。
領頭的人,既已離開,那些兵勇,像是退潮的洪水一般,也跟著迅疾地離去。
唯有王英,頂著一個難看至極的豬頭,站在長街的盡頭,目光怨毒地盯著一身白衣長發飄飄的王琳琅,嘴裏小聲地罵罵咧咧著,繼而憤憤不平地轉身,帶著一小撮人,追隨著大部隊而去。
喧鬧的長街,一下之變得空蕩而安靜。而在這片詭異的安靜之中,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突然響起,“林琅,林琅,縣主,世子都是個什麽東西?”
王琳琅直覺自己的頭都要炸了,她一把捂著崔琪的嘴巴,恨不得立刻拿針將這家夥的嘴巴給縫了起來。
書生盧綻的臉,幾乎也繃不住,出現了絲絲裂縫,他嚅囁著解釋道,“縣主,世子,它們不是一個東西,它們是一個————”
這書呆子話還沒有說完,便感覺一股冰寒徹骨的視線落子他的身上,幾乎要將他的全身給凍成冰渣子。
蕭博安的臉,已經不能用黑來解釋了。眸光中似是有萬千的寒光射出,殺向那兩個不知死活的二愣子。
王琳琅急了,在她的記憶之中,這個人的脾氣貌似不是很好,她真怕他一怒之下,一鞭子將倆人當場給抽死。於是,她趕緊說道,“對不起,對不起,他們都是無心之失,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蕭博安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那冷如冰霜的眼神,絲毫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溫暖,讓人看一眼,就如墜冰窖。
他手腕一個抖動,那條銀色的長鞭騰空而起,在半空之中如同跳舞一般,扭轉了幾圈,落下幾縷微不可見的灰塵,變得更加地鋥亮閃光,然後像是一條馴服的銀色長龍一般,乖乖地回到他的腰間,盤成數道,變成了美麗的銀色腰帶,纏在腰間,將那昂揚頎長的身軀,襯得更加地肩寬腰瘦,身姿瀟灑。
崔琪簡直是看呆了。她愣愣地望著那人衣帶帶風地遠去,眼睛裏幾乎有星星在閃耀。
“林琅,林琅,你的這個姘頭,簡直是太他媽地好看了,那個弱雞一般的馮公子,完全是不能跟他比。哎呀,媽呀,我這輩子好像都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這身材,這眼神,這氣派,噢,天哪,你的幹兒子,以後豈不是太有福氣了?要喊他為幹爹喲!”她扒開王琳琅的手指頭,特別興奮地叫嚷道,“不過,縣主,世子,究竟是一個什麽東西?”
王琳琅簡直要仰倒,這個大嘴巴,一驚一乍地,話題更是跳躍性前進,簡直要把她的心肝都要嚇出來。她心虛地瞅了前麵身形微頓的人一眼,趕緊又把那姑娘的嘴給捂住。
“縣主,世子啊,它們不是一個東西,它們是一個————”書呆子盧綻,剛要繼續解釋下去,就被突然的一聲冷哼給打斷。
“還不跟上來?要我請你嗎?”卻是蕭博安瞥了王琳琅一眼,冷冷地說道。他的話語透出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漠,聽在耳裏,卻似乎要一路冷到心裏。
王琳琅有些訕訕地朝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然後轉頭對著那個迂腐不堪喜歡咬文嚼字的書呆子說道,“這位書生大哥,你往後有什麽打算?”
“打算?”盧綻重複著這兩個字,有些呆頭呆腦地。
“你辱罵王敦,得罪了王英,難道不怕有性命危險嗎?不怕給家裏人帶來災禍嗎?”王琳琅覺得此刻自己頗有些像一個老媽子,有著操不完的心。
“朗朗乾坤,自有浩然正氣,難到我還會因為怕死,就閉上嘴巴,不去說這世間不平之事,不去罵這世上該罵之人嗎?”那呆子義正言辭地說道,年輕的臉上,流露出一股不撞南牆絕不回頭的倨傲和不屈。
王琳琅不禁啞然。對於這個迂腐不堪,不懂變通的熱血青年,她突然感覺到一種無力,隻好抿抿嘴,雙手抱拳,說道,“那我們後會有期,前路崎嶇,你自小心鄭重!”
“後會有期!”盧綻跟著手忙腳亂地施了一禮。
王琳琅拖著崔琪,趕緊去追前麵那道青色的身影。她的視線,像是受到重力的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膠著在那人身上,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不願地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