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溫柔的血腥
午夜的風,帶著清爽的涼氣,吹到身上,有一種極為舒服的感覺。然而,此刻,王琳琅卻沒有心思來欣賞這些,她的腳步加快,腳尖在地上連點,人像是一道疾馳的箭矢一般,衝進了那火把閃耀之處。
那一馬當先之人,竟是宋星辰。他麵目扭曲得厲害,那本帶著陰寒的眼,此刻更是如同染了毒一般,狠辣無情。
“崔琪了?你將崔琪拐到了何處?”他勒住韁繩,嘶吼出聲。那隱忍委屈的模樣,活像是將妻子捉奸在床的妒夫。
“拐?”王琳琅將嘴角的發絲,吐出口。霸王槍還是一個長棍的模樣,被她扛在肩頭。她像是一個痞子一般,邁著大喇喇的步伐,朝前走去。
此處恰好是一道隘口。中間是一道狹窄的山道,兩邊是巍峨的高山。她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將長棍往地上猛地一豎,卷起一層低低的塵埃,聲音清晰無比地傳來:“想找她,那就來吧!”
宋星辰簡直都要氣炸了,嫉妒的火焰,將他的胸腹燒得火燒火燎,宛如針紮,他叫囂道,“這可是你自找的?”說罷,一夾雙腿,那馬竟帶著他,直衝那單薄的少年而去,竟是想活活地將少年踏踐而死。
後麵的人,大聲地嬉笑著,嘴裏罵罵咧咧,也跟著縱馬而來。
馬越來越近,正立在路中的王琳琅,卻不閃不避,紋絲不動,就像是一截沒有生命的木樁一樣。可是,就在那馬蹄當胸踏來的那一瞬,她動了。腳下一個之形的滑步,長棍當胸遞出,如同青龍擺尾似地,呼地一聲,重重地拍在那馬肚子之上。
馬背上的宋星辰,直覺一股大力,如同排山倒海般襲來,震得他嘴裏一股腥甜,一口大血募地噴出。駿馬哀鳴,渾身震顫,竟身子一歪,撲通一聲倒地,四肢抽搐,嘶鳴而亡。
他險險地縱身飛出,卻看見那少年已然縱身躍起,揮舞著手中的長棍,挑,撥,拉,拍,如同過無人之境一般,將一群漢子,打得哀哀叫喚,紛紛落馬。
馬匹受驚,紛踏亂踐,一時間,踩踏無數,那些平日裏殺人無數的悍匪,有的躲閃不及,竟生生地被馬匹踏死或踏傷,瞬時,形勢便成了一邊倒。
王琳琅踏著一地的狼藉,提著手中的長棍,帶著駭人的氣勢,邁步走到了宋星辰的麵前。
宋星辰瞪大眼睛看著她,眼裏第一次露出驚恐之極的神色,他兩股戰戰,一邊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一邊聲嘶力竭地吼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王琳琅掏掏自己的耳朵,像是一個真紈絝似地,吊兒郎當地說道,“我是誰?有什麽關係?在你心裏,我難道不是崔琪的奸夫嗎?”
“你————?”像是被觸動逆鱗一般,宋星辰麵色發漲,幾乎都要黑得滴下水來。
王琳琅身子往前一傾,鐵棍一揮,緊緊抵在宋星辰的胸膛之上。
那棍子握在少年手中,看起來輕飄飄,沒有什麽重量,可是,此刻抵在宋星辰的胸膛之上,卻偏偏像是一座山似地,壓得他根本就喘不過氣來。他似乎聽到自己胸骨咯咯作響的聲音,似乎下一刻,那骨頭就會承受不住,全然地斷裂,然後成粉。
死亡的恐懼,募地竄上他的心中,將他幾乎壓塌。他說不出任何的話語,直覺尿意襲來,不覺激靈靈地打了一個戰,腿間一濕,尿騷味頓時在空間彌散。
王琳琅微感吃驚,她嫌惡地退後一步,眼睛裏流露極端地鄙夷,“你竟是如此膿包,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崔琪竟然跟你這樣的人一起長大,真是難以想象啊!”
她嘖嘖嘖地感歎了半響,像是研究什麽怪物似地,將宋星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許久,然後長棍一收,嘴裏說道,“殺了你,簡直是有辱我的長槍,罷了,還是將你留給崔琪吧,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清理門戶,為父報仇!”
言罷,竟不再看那人一眼,一轉身,腳尖一點,在月光下劃出一抹虛幻的影子,消失在茫茫的林原之中。
“啊-——啊——啊——”宋星辰跌坐在地上,像是一隻陷入絕境的困獸,仰首咆哮。
月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兩行清淚,順著他的臉頰往下爬。
從來沒有一刻,他如此地痛恨自己,痛恨這個世界。他隻是一個小人物,一個渴望往上爬的小人物,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物。可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尊嚴,難道活該被人踐踏,被人無視嗎?
人生的路,有千萬條,他既然選擇了其中一條,哪怕前麵是萬丈深淵,他就是咬著牙,也得走下去。況且,路連著路,他早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
王琳琅自是不知此刻這個人的心境如何,她穿越在黑暗的樹林之中,像是一片葉子一樣,悄無聲息。很快地,她就返回到那個簡陋的驛站。
大約是從來沒有料到,竟然還有人敢膽大包天地回來自尋死路,所以,驛站裏的防守,近乎於無。那些人高馬大滿身匪氣的部屬們,正在收斂院中的屍體,往柴火堆上放。
王琳琅像是幽靈一般,在驛站周圍遊走了一圈,最後躍上屋頂,掀開了兩片瓦片,目光像是鑽子一般,往下循望。
那個上了年紀的驛呈,正在那黑衣青年的麵前,點頭哈腰,語帶巴結。
“大人,仔細搜查過了,沒有尋到那個鑰匙。”一個尖嘴猴腮的人,匆匆地從外跑了進來,麵帶焦慮地稟報道。
那驛呈見狀,彎腰施了一禮,識相地退了下去。
“那些屍體呢?”那青年微皺著眉頭,不悅地詢問道。
“屍體,也一一地搜尋過了,也沒有找到。”一個麻杆兒似地瘦高個,跟著走了進來,利落地回答到。
“院中的貨物呢?也搜查過了?”黑衣青年眼眸微轉,語帶煞氣地問道。
“也搜過了,沒有找到。”那瘦高個,繼續答道。
“難不成,今晚辛辛苦苦地忙了一大場,卻什麽好處也沒有撈著?”黑衣青年麵露一抹帶著邪氣的笑容,拿起一把小刀,慢慢地剃起了他的手指甲。
“大人,您真是太自謙了,落雲山的土匪,此刻不都握在您的手掌心了嗎?您這招借刀殺人的計策,簡直是一箭雙雕啊!一方麵,借用長盛鏢局的力量,除去了那礙眼的大當家,二當家,將落雲山順利地收入囊中,另一方麵,借用落雲山的土匪,將長盛鏢局打得個措手不及,死傷無數。真是不讓人不佩服,都不行啊!”那尖嘴猴腮的人,豎起大拇指,麵上的表情,是由衷的佩服。
奈何此人,長得委實有些難看,因此,那佩服的表情,做出來,亦是猥瑣不已,讓人不忍目睹。
但是,顯然,他這個馬屁,拍到了那青年的心坎之上,他慢悠悠地收起自己的小刀,麵上露出一抹得意的表情。
瘦高個暗暗地瞥了那矮個子的人一眼,頗有些看不上他的諂媚樣子,“大人,那鑰匙不在此處,難道被藏在了別處?”他麵帶困惑地問道。
“別處?莫非——莫非——在那紅衣小妞身上?”那青年仿佛如夢初醒,麵上不約地露出一抹焦急的神情,朝著門外喊道,“宋星辰回來沒有?”
“沒有,”屋外有人回答道。
那青年在屋裏走來走去,麵帶沉思,“那鑰匙既然到處都沒有找到,肯定在那小妞身上,可恨讓她給逃了!”
“大人,若是讓那宋星辰率先得手了,那不是搶了您一功嗎?”那尖嘴猴腮的矮個子,皺起了兩道又疏又黃的眉毛。
“梆子,你親自帶人盯著他,一有情況,馬上向我匯報。”黑衣青年思索片刻,利落地吩咐道。
“是!”那麻杆兒領命,躬身一禮,就急急地退了下去。
“大人,那鑰匙真的能開啟江東孫家曆代積累起來的寶藏嗎?都過了這麽多年,誰曉得那些寶藏還在不在?”矮個兒嘀咕道,“那孫家人也不知是怎麽想地?難道拿出這些錢財,暗中資助那王敦叛亂,就能推翻司馬家的統治,恢複吳國嗎?真是做得好一個千秋大夢!”
“誰————?”那黑衣青年猛地一個抬頭,正好望見了一雙黑沉沉的眸子。
王琳琅心中暗叫不好,剛才猛地聽到王敦二字,心中一個滌蕩,腳尖一歪,竟碰到了一塊瓦片,發出了一道細微的聲響,驚動了底下的兩個人。
她拔腿就跑,哪想那青年竟一飛衝天,破洞而出,伴隨著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他人已經像箭一般追了過來。院中各處的人,也聽到了動靜,像是螞蟥聽到水響一般,迅速地圍聚了起來。
“何方鼠輩,竟做起了梁上君子的勾當?”那青年一聲怒喝,手中的長劍,像是一條毒蛇一般,攜裹著幽幽的陰毒氣息,朝她的下陰撩來。
王琳琅閃身避開。不料一招之後,又是一招,招招狠辣,式式陰毒,帶著股股腥邪風,專挑人體不堪言說的部位,猛攻狠刺。
這般怪異陰毒的劍招,簡直是見所未見,挑起了王琳琅的好勝之心,她唰地一聲拔出了秋水劍,步伐一轉,與那青年戰在一起。
王琳琅的秋水劍,走得是大開大合的路子,劍式正統,劍招霸氣。而那青年,他的劍招,刁鑽古怪,陰狠毒辣,走得是險招奇招。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法,陡然相遇,一時間,屋頂上方,劍光閃爍,火花四濺,雙方鬥得難分難解。
王琳琅心中暗暗驚奇,自下山以來,能讓她在劍術上倍感壓力和挑戰的,就數臨河山崖下那個中年漢子,和眼前這個青年。果然應了師傅那句話:一山還比一山高,強中更有強中手!
她拿定主意,要與此人一較高下,她手腕一動,秋水劍劃出一個半圓,蕩起一層耀眼的白光,像是月光下迅疾高漲的潮水一般,向那青年柔軟的頸脖,洶湧而去。正是秋水劍第四式潮起。
那青年麵色一慌,閃身就躲,哪裏想到,那劍氣蕩起的潮水,一波連著一波,一浪高似一浪,連綿不絕,後勁十足。他心下大駭,疾身閃避。哧拉,有一道劍氣突破他的防守,像是一道下劃線,自頸脖劃到前胸,頓時胸前血流一片。那黑衣青年麵色陰沉,心中怒極,手腕一抖,手中的長劍,不退反進,貼著秋水劍的劍身擦過,直挑王琳琅的前胸而來。
卑鄙,無恥,下流,王琳琅心中怒罵,腳下步伐一變,躲開那劍。豈料那青年左手卻突然動了,一道暗光直他袖中發出,直奔王琳琅的胸前大穴而來。
距離太近,根本就是避無可避,匆忙之中,王琳琅的身子微微一動,那暗光咻地一聲,射入她的左臂之中,竟是一支梅花鏢。
王琳琅直覺左臂一麻,一痛,繼而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她心中暗叫不好,身子急急後退,連點左臂大穴,阻止毒血上行。然後一個鷂子翻身,將飛雲渡提到極限,朝外飛逃而去。
剛剛逃出約莫兩百米,真氣突然像是什麽刺激一般,在她體內如萬馬奔騰一般,亂奔亂竄,根本不受控製。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人呈自由落體般往下墜落。
撲通!她像是一塊大石一般,重重地砸落在地上,險些將地麵砸出一個人形大坑,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箭矢從四麵八方疾射而來,而那黑衣青年,拎著長劍,麵帶著一股惡意的獰笑,正越來越近。
難道今天要折在這裏嗎?王琳琅心中暗想,嘴角不由地露出一抹苦笑。她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慢慢地轉過身,凝神屏氣,一拳打出。可是,那拳頭竟輕飄飄地,沒有任何的殺傷力,竟連旁邊的樹葉都沒有晃動一下。
王琳琅驚呆了,她的雷神劫,竟然在一瞬間變成了一朵棉花?那亂竄的真氣,似乎瞬間之後,噗地一聲全部在體內熄滅!
震驚和驚駭還沒有散去,她便瞅見那黑衣青年已經迫在眼前。那柄如毒蛇一般的長劍,已經攜裹著濃重的殺氣,朝她當胸刺來。
失去功力的她,突然在這一刻變成了待宰的羔羊,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就在那劍尖即將碰上衣裳的那一刻,一柄長劍從側殺出,擋住了那致命的一劍。
王琳琅的目光落在那長劍的主人身上,這是一個全身漆黑的黑衣人,不僅全身裹在黑衣之中,而且還用黑巾蒙著麵,隻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和白皙的額頭,在月光下閃著光。他一出現,就如幽靈一般,和那黑衣青年纏鬥在一起。
“公子,我們走!”又一名蒙麵人,不知從哪一個犄角旮旯跑出來,架起她的胳膊,就往外飛奔。
還有一名蒙麵人,將手中的長刀,舞得團團轉,將那些流箭飛矢,全部打返回去,射得那些追兵,像是韭菜一般,倒了一茬又一茬。
這真他媽像是一場夢啊!在無盡的感慨之中,王琳琅徹底地暈了過去。